风浮跃一进膳厅，就看到阿母风如逸背对方桌，正凭窗向外远眺，不知在思虑何事。

“国兵首将风浮跃，拜国主安！”谢然月一松开风浮跃，她立即右膝跪地，左手握拳向心，朝风如逸行端正军礼。

“浮跃你又顽皮了。此处无外人，勿需行礼，快些起来，饭菜要凉了。”风如逸闻声回神后，舒展了眉头，箭步上前将风浮跃扶起来。

“是，阿母！”风浮跃应声起身，朝风如逸眨了眨眼。

风如逸已四十有五，保养得当的脸上毫无岁月痕迹，即使多年行伍生涯也不过是为她添了些许国主威严。虽已将兵权交到风浮跃手里，但眉宇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肃杀之气，唯有对着谢然月和一双儿女时，会展露出淡淡笑意。

一家人重逢寒暄后，各自落了座。

“十天前，肃事部呈禀吾，你将不日入城。何事如此着急，竟令你先行于军，独自秘密回国？”风如逸一边说着，一边为风浮跃夹了一筷她最爱吃的间笋蒸鹅。

风浮跃本欲起筷去吃，一听风如逸说起此事，脸色瞬间凝重起来，“阿母，此前齐国进犯我国甚是古怪，蜡书中不便详说。那时......”

“禀首将！齐军再起擂鼓声！”是夜，一斥候手持红字圆牌，气喘吁吁跑进中军帐内，报上刚打探来的消息。

彼时，风浮跃正与领军将军陆迹、左军将军祝枝、右军将军沈思无，三名将领共同推演沙盘，琢磨此次兵力部署。瞧斥候如此焦急来报，四人互视一眼，立马冲出帐外，来到将台上。

“首将，这已是齐军第三番擂鼓了，是否又像前几次一样，只是佯攻呢？”右军将军沈思无这个二十岁后生，是四将领中年纪最小的，他会这么问不稀奇。

风浮跃不急于立刻回答他，而是问了年纪最长的领军将军陆迹：“陆将，您怎么想？”

陆迹侧耳片刻，回道：“末将仔细听了齐军擂鼓之声，时虚时实，时长时短，更无火把亮起，约莫还是炸。”

风浮跃颔首附和，“本将赞同陆将所言，这鼓声远近都不真切，十之**不会真打。不过为防万一，祝将你心思沉稳且擅长快攻，即刻点一千骑兵，汇同之前部署在阵前的四千步兵随时制宜。另派斥候，再探！”

“末将得令！”

沈思无眼瞅着风浮跃只派祝枝一人走了，急切问道：“首将何故派祝枝前去？她是女子，马上打仗，论体力论骑术她皆不如我！”

“沈思无，你这话何意！”

风浮跃厉声呵斥他：“女子男子均在我军中上阵杀敌舍身报国，你入我麾下以来，几时看到祝枝败在战场之上？诚然，上次演武试炼你是赢了祝枝骑射和驭马，可兵法、布阵两项结果如何你怎的不提？再者，我也是女子，难道我不配当你首将吗！”

听着风浮跃教训沈思无这个毛头小子，老将陆迹在一旁默默点头以表认同。

风浮跃不久前提拔沈思无为右军将军，目的有二。一来他确实在骑射方面有过人之处，二来可以振奋军中年轻一辈再接再厉寻个盼头。没成想这臭小子竟对女子从军有偏见？这还了得！

沈思无低垂着头，全无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霜打茄子似地不再作声。

风浮跃贯是吃软不吃硬的主。看他这样子，应是一时着急口不择言罢了，霎时气消了一半。

风浮跃叹了口气，声音不像之前那般严酷：“沈将，本将知你年轻气盛，又刚封了右军将军，想大显身手一场。不过本将是国兵首将，你疑我军令是错其一，你疑同僚身为女子无能是错其二。这二则，你可认？”

沈思无“呼啦”跪在地上，小声嘟囔：“末将，认。末将自愿领二十军棍作罚。”

风浮跃注视着祝枝离开的方向，再叹一口气：“得了，这罚本将先替你记下了。眼下战事吃紧，你若受了伤，谁人率骑兵抗敌？不过你日后要是敢再犯，可别怪本将真按军法处置你。”

沈思无惊得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欣喜道：“请首将放心！等祝将军一回营，末将立即给她请罪去！”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本将还有事与陆将相商，先罚你在此处守夜等祝将信号。”风浮跃扬了扬唇，摆摆手同陆迹回帐了。

“是！”沈思无赶忙站好，仿佛小兵新入军一般。

“陆叔，我新得到谍报，楚尧是齐国新任首将，不过三十岁。此番是他初次出征，约摸领兵七万，除此之外查不到更多线索。可我看他这打法，很是老辣。”风浮跃与陆迹面对面站在沙盘两边，看着盘中黑白两色旗子沉声说道。

陆迹拿起一面黑旗，回她：“末将追随国主时，确实未曾听说齐国有楚尧这么一员大将。不过几番折腾下来，末将怀疑这不是齐军老辣打法，更像是一种稽延战术。”

“何以见得？”

“末将以为，齐军首次擂鼓，不足一刻钟，未战；二次擂鼓，刚及阵前便鸣金收兵，未战；三次擂鼓，断续不连，应还是未战。末将估摸个中缘由，无外乎齐国地域过大，后续粮草供给未能及时送到；或者故弄玄虚，寻究我军虚实；又或者他们在等后方增派援手赶到；更或者来到这极南边界，士兵或多或少水土不服，暂且修养。尽未可知啊......”

风浮跃默了几息，忽地拔起一面白旗插在黑旗后方，道：“他楚尧接二连三耍花招，我们却不能再坐以待毙。敌不来，那我去。陆叔，您最是了解边界地形，今夜您带着一千精兵，易装悄悄绕至齐军后方断了他们粮草来处，顺势查明齐军是否真有援手的迹象。”

“是！”

她再拔一面白旗，插在黑旗右方，“若是今夜不战，等祝将回营，我会派她领一万五千步兵和五千泅兵从右方侧翼围过去。那边水路纵横于我们最是有利，她可以为咱们破个口子，把敌军人马分为两股后，与我在吴山汇为一股同他们正面交锋。”

第三面旗子，风浮跃插在黑旗左方，“待到那时，沈将率两万五千骑兵左侧围剿，同您在荊关会合，从后方逼近。”

她看着沙盘中对阵的黑白两色旗子，冷笑一声：“楚尧不是拿我们当猴耍吗，我若是不回敬些颜色，岂非我金国待客不周。你三人出发后，我在阵前以弓箭手为饵，四方点连作线同时攻他，也叫他尝尝被作弄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