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风带着雨丝灌在身上,裴月还身上单薄的毛衣并不足以抵御冬日的寒冷。

又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凛冽的寒意如细密的针尖往身体里扎,裴月还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她走到了一处陌生地带。身上冷得发抖,双脚被冻得没有了知觉,裴月还双手抱臂企图给自己取暖,周围没有便利店也没有酒店,只有前方一百米处的公交站台。

裴月还快走了两步,躲在了站台下,没有了雨水浇在身上,裴月还的身体勉强恢复了点暖意。

坐在椅子上,裴月还开始后悔,这么冷的天气,她一个人跑出来,怎么看都像是活受罪。

然而后悔也没用,刚才她情绪上头,冲动跑出来,既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包,现在就算想联系人求助也没有任何办法。

坐在原地发呆了许久,裴月还想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想。

虽然极力避免和裴雁来发生争吵,但当真的发生时,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以前是,身世被揭穿后更是,不管她怎么努力,他们始终无法站在相同的立场。

她无法理解裴雁来,裴雁来也不能认同她,两个性格思维迥异的人当普通朋友就很艰难,更何况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矛盾和分歧是根本无法避免的。

虽然想通了这些,但裴月还的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裴月还伸手擦掉,眼眶微红。

一辆黑色汽车从公交站台前开过,轮胎碾压地面,溅起了丝丝水花。然而,那辆车开到中途却又忽然停下,接着往后倒了一两百米,恰好停在裴月还的正前方。

车窗被摁下,一道熟悉的笑声传来:“学妹,在这里纳凉啊?”

裴月还抬眸看去,陆城脸庞温和清隽,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少爷,保安室的监控都看过了,小姐一出小区门,就再没有了踪影,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裴雁来脸色难看,“找过杨舒雅和封若华了吗?”

“找过了,小姐没有在她们那里。”

“砰”

裴雁来一拳狠狠砸向墙面,白色的墙面上顿时出现淡红血迹,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周身阴霾的气息越来越重。

“少爷,小姐连外套都没有穿,也没带手机钱包,一个人不知道在外面会遇上什么事。”佣人小声说道,声音里是对裴月还满满的担心。

两个人好端端的总是吵架,以前裴雁来没有回家的时候,家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小姐温柔又乖巧,被全家人都宠着护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少爷,以后您还是别欺负小姐了吧。”佣人语气有些不满。

裴雁来怒视她,一双漆黑的眼里显示着可怖的残暴。

“我做什么,还需要跟你汇报。”

佣人被他的眼神吓到,立刻低下头,心里暗暗叫苦,是她一时心直口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裴雁来懒得理她,冷声吩咐:“派人去报警,留下一个人在家里,所有人都出去找。”

有保镖问道:“少爷,要不要告诉先生和夫人?”

如果先生和夫人知道,是少爷把小姐赶出家门的,少爷免不了被一通责骂。

裴雁来眼神一凛,沉默了有半分钟,然后说:“告诉他们,让他们也派人去找。”

说罢,他率先离家,冒着渐凶的雨势冲了出去。

裴月还换了一身衣服,穿上了厚实的大衣外套,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轻声道谢:“谢谢学长。”

咖啡厅里顾客寥寥,陆城背靠沙发椅,无所谓道:“不用客气,就当我日行一善。”

裴月还说:“等我回家后,买衣服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陆城见她如此坚持,也就没再拒绝,说道:“行啊,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还就还吧。”

裴月还笑了一下,对方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安心了不少。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裴月还小口喝着热可可,入腹的温暖驱散了她身体里的寒意。陆城玩着手机,从始至终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穿得那么单薄,又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公交站台。

有种冷漠的善解人意。

裴月还手里的热可可喝到了底,陆城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顺手接起:“喂。”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陆城笑了笑,笑声有些浪荡,裴月还眼底流露出一抹诧异。

“她有男朋友关我什么事,世界上女人那么多,又不是死的只剩她一个。”

裴月还瞳孔放大。

“我在跟小姑娘约会,我有什么好骗你们的。”陆城看向裴月还,打开免提,“来,跟他们说说,是不是在跟我约会?”

裴月还:“……”

陆城的表情还是温和,打电话时的浪荡不羁已经消弭无踪。裴月还沉默半秒,清了清嗓,柔声道:“你们好。”

电话那边传来了好几声惊呼,有男有女。

陆城关掉免提,将手机放到耳边:“行了,就这样,我还要陪小姑娘逛街。”

说完这句他停顿了下,半晌后,唇角勾起,明明是笑着的,但裴月还却觉得他周身气息突然变冷。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通话结束,陆城将手机随手扔在桌上,脸上温和的笑意再也不见,整个人显得颓唐又萎靡。

手里的热可可已经喝光,但裴月还却没有放下,沉默许久后,她问:“学长,你还好吧?”

陆城回过神,好似刚才的颓唐和萎靡都是裴月还的错觉。

他笑看她,夸她刚才敏锐的反应力,“还挺识相。”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裴月还轻轻摇头,安慰他:“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挺惨的。”

陆城笑了笑,没再说话。

天色有些晚了,裴月还却完全没有回家的心思。

“学长,你还喜欢那个姐姐啊?”裴月还随意和他搭话,想要借此消磨时间。

陆城抬眸,语气懒散:“小朋友不要问那么多,大人的事少打听。”

裴月还不服气:“我满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

“成年不代表成熟,好好学习,别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裴月还好奇问道。

陆城舔了舔唇,有些后悔带她来咖啡厅了。

没得到答案,裴月还继续问:“你明明还喜欢那个姐姐,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你刚才让我假装你女朋友,她如果还喜欢你,听见你刚刚说的话肯定很伤心。”

陆城深吸口气,嘴角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冷声问:“那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这么冷的天离家出走,是考试考倒数还是早恋被发现,和父母吵架了还是不受人待见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以后是不是还想跟家里断绝关系?”

两个人直戳对方肺管子,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友谊瞬间破裂,裴月还低头沉默。

气氛绷紧,陆城见她低着头,忽然觉得没意思,他一个成年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事。

“行了,别可怜兮兮的,我送你回家。”陆城拿起手机准备离开。

裴月还却突然开口:“我觉得自己没有家。”

陆城看向她,目光有一秒的停顿,接着重新坐回去。

大概是对着陌生人有倾诉的**,裴月还略去细节,将两个人吵架的过程告诉了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那么迁就他了,他还是不满意,可能他从心底里一直都讨厌我吧。”裴月还怅然若失。

陆城听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然后说:“你难过是因为还怀有期待,假如你对这个人再也没有期望,那么对方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

裴月还看他。

陆城继续说:“虽然你说自己在迁就他,但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小时候受过的伤是会烙在骨子里的的,在你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可能对他来说异常重要。”

“一个蛋糕在你看来不值钱,可以随意地分给别人,但在他看来却不是,人对自己看重的东西是会有占有欲的,这是天性,难以改变。”

裴月还抿抿唇,沉默不语。

陆城说完那些话后就开始后悔,心里暗骂自己几时成了教导主任,自己的事都没处理明白,就上赶着帮小学生解决交友问题。

“行了,我送你回家,大冬天就这么跑出来,他肯定也很担心你。”

裴月还内心有些动摇,但表情还是气鼓鼓的,“他才不会担心,你们男生就知道帮男生说话!”

陆城叹了口气,教导主任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这么能吵架,还是平时作业太少了。

昏暗夜色下,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出晕黄色的光影。

黑色汽车在马路上疾驰,雨水飘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层细密的水雾,然后又很快被雨刮器清理干净。

忽然,车子前方亮起刺眼的灯光,一排豪车停在了路中央,阻挡住了他们前进的去向。

陆城迅速踩下刹车,裴月还在惯性驱使下,朝后仰去。

裴雁来满身寒气,携着雨雾朝他们走来,距离很远,裴月还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无法猜测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转头看向陆城,裴月还说:“今天谢谢学长了,我家里人来找我了。”

陆城点头:“那就快回家吧。”他对前方一排豪华的车队没有流露出一丝好奇。

裴月还刚从车上下来,裴雁来就攥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愤怒的吼声夹杂着雨丝朝她撞了过来。

“你跑什么跑?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手机也不带,外套也不穿,你是不是想找死?”

裴月还被他吼得有些懵,眼神呆滞,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车队,一众保镖站在那里,韩文站在最前方,正看着他们。

“我……”裴月还有些愧疚,说了我字后就说不下去,她觉得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是狡辩。

“对不起。”她好像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裴雁来冷着脸,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看到她身上的外套时,眼神倏然阴沉,看向车里的人。

陆城注意到他的视线,施施然从车上下来,也不在乎车身上的雨水,手臂随意搭在车门上,迎着他的目光回视了过去。

裴月还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交锋,见陆城从车上下来,忙道:“学长,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你也快回去吧。”

陆城手指敲了敲车窗,忽然想到什么,从车里拿出雨伞递给裴月还:“学妹,撑把伞吧,一会淋湿了。”

裴月还摆手:“不用了,学长,我们的车就在前面,雨伞你留着用吧。”

“那怎么行?”陆城不在乎一旁裴雁来杀人的目光,暧昧道,“你要是淋坏了身体,我可是会心疼的。”

裴雁来眼里的寒意再也无法隐藏,一把将他手里的伞打落在地,拽走裴月还,冷漠道:“回家。”

裴月还被他拽得脚步趔趄,不满道:“你干什么,能不能不要这样……”

裴雁来眸光冷然,强自按捺住怒气,一声不吭。

裴月还回头,“学长,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陆城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大方道:“没关系。”

裴雁来的步伐越来越快,陆城逗弄够了,看着他俩的背影含笑道:“学妹,记得让你的保镖把衣服钱还给我啊!”

话音刚落,韩文就朝他走了过去。

裴月还被裴雁来一把拽上车,两个人坐在后排,相隔很远,谁都没有说话。

韩文很快把钱结清,等他上车后,车队启动,开往云水筑的方向。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家后,裴月还才知道莫眠和裴千廷也回来了,他们本来在国外,但因为她的离家出走,愣是冒着雨乘私人飞机飞回来了。

裴月还愧疚到了极点,向父母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让这么多人来找我。”

莫眠揉了揉裴月还的头发,满眼怜爱:“不怪你,我们月牙受委屈了,我会让哥哥给你道歉。”

裴月还有些诧异,说道:“不是,我也有错,我们吵架了,是我跑出去的。”

裴千廷打断她:“月牙,你先上楼换身衣服,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

他表情严肃,裴月还下意识地顺从,转身上楼。

然而等回到房间,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裴雁来没有出现,他去了哪里?

裴雁来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低垂着头,神情阴郁。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落在他眼前,裴千廷语气冷厉:“你觉得我惩罚你有错吗?”

裴雁来沉默。

裴千廷看着跪在地上的亲生儿子,难得的有些头疼。裴雁来自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他的思维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能单凭短时间的教导就能改变。

“我和你妈妈原本以为你们能和平相处,但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裴千廷淡声说道,“不过就剩下四五个月,你就算再难受也给我忍着。”

裴雁来抬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裴千廷说:“高考结束后,月牙会出国留学,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裴雁来眨了下眼睛,心底浮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无措。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张了张口,“我……”

说了个“我”字后,他就没再说下去,这太突然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裴月还有一天会离开。

裴千廷看着他被雨浇透的衣服,说道:“去换身衣服,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追究,但如果还犯,我会亲自动手教训你。”

裴雁来在外面冒雨找了将近五个小时,直到裴千廷他们回来去找警察调取监控才发现裴月还的踪迹。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但却浑然未觉。

随便冲了个澡,他重新换了身衣服后仰躺在床上,脑袋很疼,也有些晕,但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裴月还要出国留学的消息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们这次要彻底分开。

失眠了一整晚,裴雁来第二天才发现自己好像发烧了。

身体又冷又烫,昏昏沉沉的,耳鸣不断,眼前一片重影。

莫眠见他一天都没有下楼,上楼来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状态不对。

叫了家庭医生过来,一量体温发现已经烧到了41度,莫眠给他喂了退烧药,又给他用酒精降温,忙了大半天,才给他把体温降下来。

裴雁来全程都没有睁开眼,脸色潮红,任凭莫眠动作。

裴月还本来不想再和他说话,但看到莫眠因为照顾病人神色疲惫,便主动要求帮忙,让莫眠去休息。

莫眠不想离开,但身体的确支撑不住,离开前对裴月还说:“月牙,雁来昨天在外面冒雨找了你好几个小时,所以才会发烧,就别再生他气了吧。”

裴月还点点头,笑着对莫眠说:“我知道了,妈妈,我不会生气的。”

莫眠离开后,裴月还坐在了床边,怔怔地看着他的睡颜。

她没有想到昨天裴雁来会冒雨找她,昨晚他们见面时,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刚才听了莫眠的话,她这才想起,好像昨晚攥着她的手真的很冰凉。

见他额头上冒出了虚汗,裴月还连忙用毛巾帮他擦干。因为高烧,他的嘴唇有些干裂,裴月还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滋润他的双唇。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没有了往日的冷漠狂妄,裴月还双手撑着下巴跪在床边看着他。

如果他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好了。

那他们应该就能和平共处,永远都不会吵架。

裴雁来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他听见有人在说话,也能感觉到有人给他擦汗,但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怎么也睁不开。

裴月还跪在床边大半天,见他情况稳定后,便想要离开。谁知刚抬起一条腿,就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下意识的,她又跪了回去。

“……”

稳了稳心神,她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那双眼睛,问道:“你醒了啊?还觉得难受吗?”

裴雁来不说话,见她在这里,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裴月还连忙扶住他:“你要去哪里,现在还不能下床,你还在发烧……”

裴雁来充耳不闻,穿上鞋就要离开,裴月还拦在他身前,急声道:“你想去哪里?你现在生病不能出门,今天外面还在下雨,出门病情会加重——”

裴雁来打掉她的手,也打断她的话,眉头蹙起,语气不耐烦:“去上厕所。”

“……”

裴月还瞪大了眼,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还不让开。”裴雁来越发烦躁。

“啊,哦哦。”裴月还这才反应过来,往左走了两步后觉得不对,很快又往右走了两步,半天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站。

裴雁来看她忙了半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脸无语,把她胳膊攥住,往右手边一扯,冷声说:“站这别动。”

裴月还站在原地不敢动,裴雁来朝洗手间走去。

裴月还看着他的背影,关心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找人帮你。”

裴雁来的脚步顿住,闭了闭眼,神情阴郁,头也不回地说:“闭嘴。”

他是发烧,又不是残废。

裴月还又被他骂了,神情气恼,但想到他现在是病人,又生生忍了下去。

洗手间里很快响起了水声,裴月还站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有些尴尬,也有些无措,她想走,又担心走了后,他一个人出什么意外。

在走与不走间犹豫了半天,裴月还表情纠结,快要拧成一团麻花。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裴月还刚松口气,里面的水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大。

裴月还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他在里面洗澡。

洗澡会不会加重病情?

裴月还有些担心,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喊了一声,“你记得用热水洗澡啊!”

裴雁来前几天还洗过冷水澡,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他怎么忍下来的。

浴室里没有人回应她,裴月还想了想,还是下楼去给他倒杯热水。

等裴月还端着热水上来的时候,裴雁来已经从浴室出来,换了身黑色上衣和灰色运动裤,头发是湿的,发梢还往下滴着水,低头坐在床尾。

把杯子举到他面前,裴月还说:“你喝口热水。”

裴雁来抬头看她,裴月还这才发现他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眼尾洇出一抹莫名的红痕。

裴雁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裴月还看着他的动作,生怕他把嗓子烫坏,“你喝慢点,水有些烫。”

然而,她刚说完,水就已经被他全部喝光,杯子里空空如也。

把杯子重新递还给她,裴月还问:“还要再喝吗?”

裴雁来摇摇头,神情有些虚弱。

把杯子放在桌上,裴月还从浴室里拿了条干毛巾递给他,“你再擦一下头发,上面还有水。”

裴雁来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全身透露着软弱无力。

两人对视良久,裴月还无奈,只能自己动手给他擦。

毛巾包裹着黑发,裴月还动作轻柔,确保每一根发丝都不再往下滴水,擦干净头发,也顺便把他脖颈上的水珠抹掉。

擦完后,裴月还低头问他:“你自己可以吹头发吧?”

裴雁来不回答,并且闭上了眼睛。

“……”

行吧,裴月还抿了抿唇,不跟生病的人计较,他生病,他是老大。

她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仆人。

吹风筒吹出来的暖风将黑发扬起,裴雁来看着眼前的白色柔软毛衣,感受着手指拨弄头发的轻柔。

裴月还拿吹风机吹着吹着,忽然起了恶作剧,故意左边吹一下,右边吹一下,等裴雁来头发吹干后,脑袋上已经顶了一个“鸡窝头”。

裴月还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头发给你吹好了。”

说完,她就要转身把吹风机放回浴室,然而,手腕却被裴雁来拽住。

“手指还疼不疼?”裴雁来看着她指尖上的白色纱布说道,纱布下面是昨天的烫伤。

被抓住手腕,裴月还以为又惹恼了他,没想到却听到他问自己手指疼不疼。

心里有些微妙,裴月还来不及细想,就抽出手腕,说:“不疼了,烫伤药膏很有效,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裴雁来看着空荡的掌心,眼神怔仲。

裴月还摸了摸鼻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昨天的事就过去了吧,我们都别生气了吧。”

裴雁来低着头沉默,裴月还摸不准他的情绪,以为他不愿意,还想再说些话挽救,然而裴雁来却突然开口,淡淡地“嗯”了一声。

听到他答应,裴月还神情变得轻快,“那你躺床上再休息下,我把饭给你端上来,你一天都没吃饭肯定饿坏了。”

“你毕业了是不是要出国?”裴雁来问道。

裴月还愣了一下,很快答道:“对,去法国学习导演课程,这是我的梦想,你知道的。”

裴雁来闭上了眼,脸色晦暗。

“你先休息,我下楼——”

“对不起。”裴雁来打断她的话。

被这三个字砸得手足无措,裴月还有些懵,倏尔意识到,这好像是裴雁来第一次和她说对不起。

“干嘛突然说这个。”裴月还喃喃道,有些不明所以。

裴雁来不答,反而继续说:“我让杨舒雅和封若华来家里,她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那我替她们谢谢你。”

“我不和你吵架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要什么就全都拿去,你把那些东西想分给谁就分给谁。”

“……”裴月还彻底懵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雁来抬头,裴月还看着他,半晌后,试探着说:“那……谢谢你。”

裴雁来不要她的谢谢,问她:“你还要出国吗?”

这个问题,裴月还没有任何犹豫,点头说:“要。”

裴雁来的脸色变得难看,紧盯着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他脸色不好,裴月还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还好吧,是不是又难受了?”

裴雁来打掉她的手,偏开脸,“出去。”

“那我给你端点饭上来,你肚子肯定很饿了。”

裴雁来仰头倒在床上,翻过身不看她,声音很闷,“不吃。”

“那怎么行?你都睡一天了,还没吃过东西。”

裴雁来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彻底隔绝她的声音。

裴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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