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上学期已经过半,也快到裴雁来和裴月还的生日。
十八岁的生日,是长大成人的标志。
莫眠将晚宴位置,现场风格,蛋糕茶点以及邀请名单全都反复考量,和裴千廷商量了一次又一次,事事亲力亲为,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够完美,给两人留下遗憾。
然而直到生日前一周,她才意识到还没给两人试过礼服。
让佣人上楼去叫两人下来,结果两个人都不在房间。
书房里只有封若华一个人在听老师讲课,对裴雁来的去向她也一无所知。
裴月还绕过一小摊污水,紧紧跟在裴雁来身后。
今早吃饭的时候,裴雁来接到了陈星的电话,说是秦虹要带着徐露言搬家,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那些家当不知道要怎么搬走,也不知道她们要搬到哪里去。
没有犹豫,裴雁来立即说:“我马上过来。”
裴月还当时也在旁边,听到后也要跟着他一起过来。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秋雨,深水巷里随便走两步就能遇到一洼污水,裴雁来可以直接跨过去,但裴月还却需要左绕右绕。
不过即使再怎么小心,她的鞋面也染上了一些脏污。
来到当初那扇破旧的房门前,裴月还有些忐忑,还没等她调整好心情,裴雁来就已经将门敲响。
房门被打开,入目便是已经打包好的几大堆行李,散乱在狭窄的客厅里。
徐露言看到来人,一把抱住了裴雁来的小腿,惊喜地叫了声,“哥哥。”
秦虹在房间里面收拾东西,问了声:“谁啊?”
裴雁来没有说话,徐露言回头大喊道:“妈妈,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砰。”
有东西掉落在地上,半晌,秦虹从房间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裴雁来面无表情,裴月还朝她笑了笑,见她没有反应,也很快收敛了笑意。
无意识的,她朝裴雁来身后躲了躲。
四个人里,只有徐露言是真的高兴,她抱着裴雁来的腿,激动地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她上了一年级,还当上了班长,老师很喜欢她,她还认识了很多好朋友……
裴雁来静静地听着。
徐冲的暴力如同一层阴霾,始终笼罩在这个家里。当他进了监狱,那层阴霾也跟着消失,徐露言才得以无所拘束地自由成长。往日的瑟缩和胆小虽然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但一年又一年的笑容和幸福也在变多,终有一天,可以完全覆盖掉幼时记忆里的伤痛。
徐露言说了很多,眼睛虽然看着裴雁来,但余光却总是飘向他身后的人。
裴雁来注意到了,在她终于说累了的时候,将裴月还抓到自己身前。
“叫姐姐。”
裴月还猝不及防,惊愕地看向裴雁来,“不用,不用叫姐姐。”
裴雁来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看向徐露言,“那叫她妹妹。”
“……”什么啊。
她抓住裴雁来的手腕,又想躲去他身后。
徐露言却听话的细声叫了一句:“姐姐。”
裴月还再也顾不得和裴雁来纠缠,僵硬地转身,盯了她半晌,最后憋出了一句板板正正的“妹妹好。”
身旁传来一声低笑,“妹妹好。”
裴月还的脸腾地红了。
房间里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秦虹从里面出来,让他们坐在椅子上。
想给两人倒杯水,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水壶里空空如也。
她给了徐露言五块钱,让她去楼下超市买两瓶矿泉水。
等徐露言走后,全世界都跟着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裴雁来问:“要搬去哪里?”
秦虹低头说:“我现在工作稳定了,就重新找了个房子,虽然是老小区,但离阿言学校和我上班的地方都挺近的,很方便。”
她现在的状态相比从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沧桑,但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许精神气。
裴雁来“嗯”了一声,就没再开口,也没有问她老小区的地址是在哪里。
三人都没再说话,秦虹其实想要问他过得好不好,但一看到他穿的名牌衣服和鞋子就觉得再没有问的必要。
有些人,有些事,此生的缘分就只能到这一步。
往后可以退,但往前,却不能进。
没过一会,徐露言就拎着两瓶矿泉水上楼了,随她而来的还有楼下的汽车鸣笛声。
是搬家的货车到了。
裴雁来两只手各拎起一个行李往下走,裴月还也跟着帮忙,但她力气不够,找了半天,也只能从秦虹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袱。
两人交接时,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一眼。
她们默契的选择了互不相识。
四个人搬起来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就把大部分行李搬完了,只剩下了一些零碎。
不值钱,但都必须带上。
汗水从裴雁来额头上滴落,所有的重物都是他一个人搬下去的。
裴月还让他坐下歇一歇,“我们来搬剩下的就好。”
她从口袋里找出手帕递给裴雁来,裴雁来接过,却没有擦汗,而是将手帕装了起来。
然而剩下的零碎物品还没有搬完,屋檐上就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
秋天的雨来得又急又猛,斗大的一滴,落在身上又冰又凉。
很快,雨点变成了雨水,夹杂着树叶飒飒的声音,寒意弥漫。
裴雁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撑着一把破了洞的伞,把剩下的东西用一个蛇皮袋全部装起来,扔进了货车厢。
莫眠的电话恰在此时响了起来,裴月还走到旁边的屋檐下接起。
“喂,妈妈。对,我和哥哥在外面,好,我知道了,我们待会就回去。”
她和莫眠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回头,却发现徐露言正在一旁悄悄看向自己。
看见裴月还转身,她又立刻跑走。
雨势不大,但冷空气扑面而来,裴月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裴雁来在跟司机交涉,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蹙起。
他把一沓钞票递给司机,“这些钱够包你一天,到地方了,别让她们动手搬。”
司机本来因为今天会少挣搬运费有些怨气,但眼见着一沓红钞递到手里,立马变了脸色。他数了数后揣进兜里,嘴角咧开:“知道了,小老板,你放心,绝对不让她们碰一下。”
即使有屋檐遮挡,雨丝也斜飘着打在裴月还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早上温度高,她就没有穿外套,身上只有一条到膝盖的白裙子,整个人现在被冻得瑟瑟发抖。
将秦虹和徐露言送上车,裴雁来转身的时候却被徐露言拉住衣袖。
“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裴雁来冷淡道:“不走。”他现在没有心思跟她多解释。
徐露言表情失落,秦虹说:“别拉着你哥哥,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徐露言松开了他的衣袖,却又在下一秒攥紧,她小声问:“哥哥,那个姐姐也是你的妹妹吗?”
裴雁来回头看了眼屋檐下的人,她前额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脸上湿漉漉的,抱紧自己,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抵御寒冷。
“不是。”裴雁来否认。
“啊?”徐露言张大嘴,有些惊讶,那她刚才是听错了吗?那个漂亮姐姐明明把哥哥也叫哥哥
裴雁来说:“她是你姐姐,但不是我妹妹,我的妹妹只有你一个。”
徐露言闻言更加迷茫。
不让她再多问,裴雁来吩咐司机开车。
临走前,秦虹说:“房门没有锁,房东晚上才会过去,你们先去里面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货车刚一启动,裴雁来就掉头转身。
秦虹在后视镜里看见裴雁来揽着女孩,雨伞完好的一边撑在她的头顶,伸手牢牢地护住怀里的人,不顾自己大半个身体被雨淋湿。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异样。
但货车拐了一个弯,那两人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裴月还一进门就连打了三个喷嚏,嗓子微痒,“好冷。”
裴雁来把那把破伞扔在外边,房子里毛巾纸巾全都没有,他不抱希望地在衣柜里找了找,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几件衣服。
都是他以前穿过的,秦虹大概觉得没有带走的必要,所以把这些衣服留了下来。
衣服虽然旧,但还干净。
裴雁来从里面挑了两件给裴月还,一件用来擦干净脸上的水,另外一件厚点的卫衣穿上保暖。
他的卫衣套在裴月还的身上,把她的白裙子全部遮住,只剩下两条细长的小腿露在外面。
见她穿好衣服后,裴雁来才走进房间,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下来。
原本已经穿惯了的旧衣,如今接触到皮肤,却让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重新适应身上这件粗糙的布料。
裴月还坐在窗边,见他从房间里出来,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裴月还虽然穿上了长袖,但仍能感觉到外面的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穿短袖不冷吗?”
椅子有点矮,他两条腿伸得很长,闻言,看见她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不冷不淡道:“管好你自己。”
裴月还用袖子捂住脸,闷声闷气:“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关心你也错了。”
裴雁来皱眉,“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
你哪里好好说话了,现在这副态度活像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
裴月还在心里偷偷嘀咕。
“说话。”裴雁来冷声道。
“说什么啊?”裴月还看他,语气郁闷。
“随便。”
裴月还想起刚才莫眠打来的电话,说:“我们的生日快到了,你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没有。”
“那现在想想呢?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裴月还催他。
裴雁来侧头,裴月还正认真地看他,眼神干净澄澈,没有多余的情愫。
片刻后,裴雁来收回视线,看着窗外的秋雨。
“我想要的,你现在给不了。”
裴月还不服气,“你先说说看,万一我能送给你呢。”
“跟你现在说不着。”
他语气生硬,一点余地都不留。裴月还只能放弃追问,她可不想再碰一鼻子灰。
在屋子里呆久了,裴月还渐渐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她闭上眼睛,静静倾听窗外的雨声。
“你有没有觉得雨声很好听,像是一部电影的序曲。”
裴雁来偏头看过去,她闭着眼睛,唇角微翘,脸上是暗沉的光影,仿佛走进了一个只有自己知晓的故事。
“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因为下过雨,树干、枝叶、草地都是湿漉漉的,人走过去,就会碰倒一颗水珠,落在脸上、额头上还有头发上,便会带起沁人的凉意。”
“少年在森林里迷了路,他绕过一棵又一颗不知名的树,企图找到离开的出口,但他始终找不到。不过,他也并不着急,因为这片森林给他的感觉是无害的、安全的,他想,在这里就算睡上一夜,也不会发生任何危险。”
“他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够了就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钢琴的声音。钢琴的曲子舒缓、清扬,他被深深地吸引了,他朝着钢琴声的方向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钢琴声音越来越大,走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天色熹微,他终于看到了弹奏钢琴的人。”
“那是一个老奶奶,已经很老很老的老奶奶,当她看到少年时,平静的双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
“钢琴声停止了,滚烫的眼泪爬过她干壑的脸颊,她在这里等待了很多很多年,终于等到了她的爱人。”
故事讲完了,房间里陷入寂静,外面的雨也停了,只有雨滴时不时掉落在地面上的“啪嗒”声。
“他俩是死了吗?”不带感情的询问声响起。
裴月华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啊?为什么会是死了?”
裴雁来:“一个是少年,一个是快要死了的老女人,你说他们是爱人,除了一个死得早,一个死得晚,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这种奇怪又猥琐的关系。”
“怎么就猥琐了?”裴月还有些生气,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说为什么他们年龄差这么多?”
裴月还想了想,无法解释,这个只是她脑袋里刚刚浮现的片段,她也不知道整个故事的具体走向。
但不能就这么说出来,裴雁来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她一本正经道:“后面的故事很精彩,但我现在太累了,等我休息好再讲给你听。”
裴雁来嗤笑,“半成品电影。”
这是明目张胆的嘲讽,裴月还不想理他了,起身往外走,“雨停了,我们回家吧。”
“裴月还。”裴雁来叫住她。
“干什么?”裴月还不满回头,他又要对她的“半成品”电影发表什么看法。
“送我一首钢琴曲吧。”
“什么?”
裴雁来说:“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刚刚想到了,就要这个。”
裴月还有些愣住,继而点头答应。虽然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弹钢琴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好,那你想要听什么?”
裴雁来蹙眉,“你送礼物能不能有点诚意,我都把思路给你了,你还想直接找我要答案。”
裴月还:“……”
她怎么就没有诚意?怎么就直接要答案了?要是弹得不合他心意,到时候还不是她的错?
她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想让你到时候更开心点嘛,万一,你不喜欢我选的曲子怎么办?”
裴雁来冷哼,威胁道:“那是你的事,要是弹得难听,你就死定了。”
裴月还:“……”
她现在后悔刚刚答应得那么快。
刚才的雨势又大又急,深水巷的路面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积水。
裴月还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鞋子脏污了,她更害怕踩进积水里就出不来了。
跟在裴雁来身后,沿着狭窄湿润的台阶边沿小心走过,裴月还一脸紧张,问:“可以让司机叔叔来接我们吗?”
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跟谁也没说,自然也没让家里的司机接送。
裴雁来握着她的手,神情淡定,“这里的水一时半会排不掉,车进来也不好开,说不定还会打滑,陷在这里。”
裴月还是第二次来这里,对这里的路况根本不熟悉,现在只能听裴雁来一个人的。
台阶走到了尽头,幸好地面上的水不深,裴月还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小心地跳过各处小水潭,走了百十来米后,裴月还就没法往前走了。
眼前这滩水洼看起来很深,距离另一端的路面有十来米远,水面上漂浮着杂物树枝和垃圾,旁边也没有可供通行的台阶。
裴月还迟疑:“要不,我们等等,等水面降下去再走。”
“如果不下雨,这滩水要到晚上才能降下去,要是还下雨,那就彻底走不成了。”
“那怎么办?”裴月还错愕地看着他。
裴雁来松开了她的手,“站这别动。”
裴月还站在原地,看着他在地上捡了一根脏树枝,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踩进了那滩又脏又深的污水里。
“你别去,危险。”裴月还大喊,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
裴雁来回头,见她还要往前走,冷喝一声,“别动。”
裴月还被吓得顿时僵住。
“往后退,不准往前。”
他声音冷厉,裴月还下意识听从他的指令,往后退了两步,再也不敢动。
“别给我找麻烦。”
见他脸色难看,她只能呐呐道:“那你小心一点。”
裴雁来瞪了她一眼,见她不再动才转身继续往前走,积水虽然深,但裴雁来个子高,他一路走过去,只湿了小腿。
扔掉手里的树枝,他刚刚已经探查过了,里面没有井盖之类的陷阱。
裴月还见他安全走过去了,忙喊道:“那你先走,然后找人来救我。”
裴雁来无语的看着她,什么脑回路,还找人救她,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呢。
裴月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折返了回来。
“你干什么啊?为什么又回来……”裴月还着急地语无伦次,她还等他去找人来救自己呢。
“闭嘴。”
裴雁来低头盯着她,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小腿被浸湿的地方,和她膝盖平齐。
腿也太短了。
裴月还被他冷漠的眼神打量着,心里陡然升起不安,往后退了半步,“你要干什么?”
裴雁来淡淡扫了她一眼,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干嘛?
裴月还看着他的背,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要背她过去吗?
见她不上来,裴雁来不耐烦地回头,“快点,再不走,你就一个人留在这吧。”
见他生气,裴月还连忙解释:“不是,我穿的是裙子,不方便……会走光……”
裴雁来扫向她的裙子,她的身上还穿着自己的黑色卫衣,只到膝盖,两条小腿都露在外面。
麻烦。
裴雁来直起身。
裴月还解释完,脸颊莫名有些发热,她眼睛看向别处,支支吾吾道:“要不,我们还是打电话求救,啊——”
突然的失重打断了她的声音,裴雁来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慌乱间,裴月还两条手臂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勒死我?”裴雁来的脖子被她搂得很紧,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
裴月还两只手立刻松了力道,“对不起,不好意思。”
裴雁来懒得理她,往前走了两步,再一次踩进了污水里。
在深水里本就不容易行走,现在还抱了个人,裴雁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裴月还比他还紧张,身体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悬在半空的视角很没有安全感,而且裴雁来把她抱得很高。
她一低头,就能看到身下的积水,眩晕感袭来,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掉进去。
“我是不是很重?”裴月还嗓音颤抖,“我不会游泳。”
裴雁来低头看她,她眼神惊恐,肩膀微微瑟缩。
“害怕就闭上眼,别看下面。”
裴月还闭上了眼睛,紧紧搂住裴雁来的脖子,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裴雁来低头看了她好一会,才又继续低头往前走。
三分钟,像是三个小时一样漫长。
走到平地上后,裴月还仍旧闭着眼睛,裴雁来抖了抖手臂,身上的人立刻尖叫起来。
裴雁来忍住扔掉她的冲动,打断她的尖叫,“下来。”
尖叫声停止,裴月还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坚硬湿滑的地面。
她松开裴雁来的脖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气愤道:“你吓我!”
她眼睫上还残存着湿意,一脸后怕。
裴雁来难得放软了语气,“到了,下来。”
裴月还却不领他的情,坚持认为他刚才是在存心吓唬自己。
被放下后,双脚站稳,裴月还冲他大声喊道:“再也不想理你了。”
说完,便气势汹汹地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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