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的环境,是茂密树林中的羊肠小道。
手下不由地抓了抓,是一层厚厚的干草。
“可算醒了!他爹,咱停下歇会儿吧。问问这孩子去哪儿,顺路的话就送送。”
牛车上的星辰闻声回头。
视线中出现和蔼的中年夫妇,正递给他水囊和菜馍。
星辰道谢后接过来吃得狼吞虎咽。
原来是夫妻俩从王城卖了菜回来,路上遇到昏迷的星辰,顺便让他在牛车上休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脸上怎么有纱布呢?要去哪儿啊?”
“我……”星辰答不上来。
他既不愿是施雨,也不愿做星辰。
那他又是谁?“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卖了,才逃出来的。”
夫妇俩听了你看我我看你,眼看孩子道了谢就下牛车要走,妇人忙说:“孩子,你不介意就跟我们走吧!”
他们家在二十里外的村里,常年在附近的镇上书院做工。
正好妇人想回村里照顾刚出生的小牛,书院缺了人。
星辰二话不说点了头。
在书院有吃有住,每月的工钱,总之够他过日子。
再多攒攒,就可以交学费了!
两个月来书院所有的先生和学子们,都待星辰很好,还让他在窗外听课。
星辰原以为能在这书院安安稳稳地求学,独自度过余生。
却没想到会撞上院长被他儿子威胁的场面。
“老不死的东西,这书院留着能换几两银子?卖了还能大赚一笔。”
院长被儿子揪着衣领面红耳赤,“不孝子!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书院,我说什么都不会交给你拿去挥霍!”
“臭老头冥顽不灵!我让你把地契房契交出来!”
星辰听得心惊肉跳。
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逃,回过神后,将后院写生的学子们骗去院长书房。
院长儿子见状,吐了口骂骂咧咧离开。
这天,院长留他在书房,还给他五两银子。
星辰惊得抬头,“您这是----”
“这书院眼看着就要没落了,多亏有你啊!这书院今后就是你的家,别客气。那些粗活就不必做了,后日起就到课堂里来吧。”
星辰一时间听不明白,什么多亏他?
他想松开银子,可院长就是握紧了星辰的手不放。
“这点是心意,你收下去买笔墨纸砚吧。”
星辰飘飘然地来到卖纸笔的铺子。
挑选了些平价的必需品,星辰在拿出钱袋时紧盯一本字帖。
书院的学子们都写得一手好字,就自己写字堪比蚯蚓,一咬牙,又买了两本字帖。
用布包小心翼翼地包好这些花掉他攒了两月工钱的宝贝,星辰提着出了铺子。
想到后日便能和学子们一起听课,星辰的心雀跃不已。
回书院的路绕过一个酒楼最近。
可刚经过酒楼,就被一个出来的醉鬼挡了去路。
“哟!这小子眼熟啊,你是湘馆的人吧,啊?”
湘馆!
星辰一听到这两个字眼便慌了神,他根本不认识这个醉鬼。
但对方说出了湘馆,想必是曾见过他。
想到此,星辰立即抬手挡了脸绕开醉鬼。
“诶,别走啊!你—--啊!痛痛痛死了!”
星辰方才吓得闭上眼,却听到那个醉鬼叫唤,他试探性地睁开眼。
在他前面,是个陌生男子的背影。
“还不快滚!”
“我走我走!”
星辰从男子背后探出头,瞧那醉鬼跌跌撞撞地跑走,再看周围散开的人群,还好他们都没提到湘馆。还好。
回过神来,星辰仰头对男子的背影笑道:“多谢!幸亏有你赶走那个醉鬼。”
口头上的道谢不足够,星辰提出:“附近有间茶楼的点心----”
在他开口的同时,男子缓慢回身。
星辰看清男子的相貌时,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
他下意识用布包挡住脸就走。
“星辰!”
“我向你道谢了,别跟着我!”厉声吼了那人后,星辰急匆匆地逃回家。
一路上他都不敢回头,到家后就关紧门窗,独自缩在床上憋红双眼,眼泪断线般滴滴落在衣袖上晕成一团。
直到小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顾不上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星辰小心翼翼地望向墙上透进微弱光亮的窗户。
雨水啪嗒啪嗒地敲在窗户的风槛上整夜……
昨夜不知几时才入睡,星辰醒来时下意识瞟墙上的窗,他要收拾包袱离开吗?
昨日的相遇,或许是意外呢?
想了想,星辰下床去开窗开门,“啊!”
房门打开的瞬间,秦明浑身湿透地倒地,星辰瞪大眼不知所措。
他竟然冒雨在门外守了整晚!
瞧秦明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星辰蹲下身慢吞吞地朝秦明额头探去,下一刻就被烫得收了手。
这个疯子!为什么要淋雨?不知道找地方躲雨吗?
星辰欲将秦明拖到床上,可对方浑身湿透,只好闭着眼睛三两下扒光,再把人搀扶到浴桶里泡热水。
片刻之后待秦明身体回暖,又扶出来擦干身体胡乱披上自己的衣服,把人扶到床上躺好。
真是个麻烦!
星辰盖上被子边抱怨。
忙活了一个早上,饭都来不及做,只喝口凉水便匆忙出门去请大夫。
“你兄长若今日醒不来,就熬这个药方喂他喝。”
星辰小声嘟囔:“他才不是我兄长。”昨日院长给的五两,给了大夫诊金便只剩二两了。
边抱怨边去熬药。
管他什么时候醒来醒不来,我药熬好就给他灌下去!
秦明迷迷糊糊地,感觉嗓子不舒服。有什么流过,又苦又烫。“咳咳----”
呛得睁开眼,秦明满眼都装着星辰。
“醒了就自己喝。”星辰没好气地把药碗塞到秦明手里,就走开了。
原来是药,难怪觉得苦。
秦明盯紧了星辰,边一口气喝光药,正欲开口。
“喝了药就回你家,别让家里的妻子等。”
“妻子?”秦明不知星辰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便解释:“我尚未娶妻。”
此话一出,引得星辰回头瞪他。
星辰试图从秦明还未回血的脸上找出破绽,可秦明神色坦然,不像诓他。
这怎么可能呢?
秦明若不是因为成亲,怎么不去湘馆见他?!
真的……没有成亲吗?
星辰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不该过问秦明的事便懊恼,便冷声道:“总之你现在就离开我家!”
且不说自己还未退烧,连衣服都没得穿,如何离开?
秦明哭笑不得,权宜之计只能装作头晕。
他躺下的同时还咳嗽,更不用说脸色还白着。
果然,星辰不再开口。
半个时辰后,秦明见到星辰端着粥过来,又说没力气起不来。
就在星辰无可奈何地凑近搀扶他时。
秦明看清了星辰鼻梁上一条浅粉的疤。
手捧星辰递来的粥碗,秦明刻意避开他也避开的视线。
然而星辰鼻梁上那道疤,仿佛刻印在了秦明的心上,挥之不去。
都是他的错……
先前得知星辰离开湘馆后,秦明寻遍王城,就是没有星辰的踪迹。
便到王城外找,秦明每到一个镇子村子都找人打听星辰的下落。
终于在来这个镇子的路上,遇到个卖菜的村夫说出星辰行踪。
当他来到那间书院外,总算见到了星辰。
向书院的人询问后,才知晓星辰只是在做工,并未读书。
秦明私下给了银子。
一想到之前在王城时,曾许诺星辰每日接送他去书院。
却只让他去了半日便没了后续。
秦明后悔不已。
他怎能给了星辰希望,又亲手毁了这份希望!
这一次,秦明决心要守护好星辰在意的这间书院。
得知书院出事,他立即将书院买下,书院所有者,写了星辰的名字。
今日从早到晚,秦明与星辰的交集,都只是送水送饭送药。
床幔泛黄半透,秦明清楚地看到星辰在桌边认真练字。
如今,再见到星辰的脸时,他已不会再想起谈雪。
谈雪两个字在秦明心中无波无澜。
窗外的天色渐渐昏暗,秦明注视星辰点了烛火。
“你躺下,把眼睛闭上,不准睁开!”
听星辰恶狠狠地放出话,秦明配合地说了个好字。
片刻之后听到水声,猜到星辰在沐浴。
才想起星辰这间房只有一张床,那今晚,自己就躺地上吧。
星辰听秦明说要睡地上,自然乐意。
可转眼想起秦明的病情,又板着脸从柜子抱了床褥去长桌睡。
他可不想因为睡床,让秦明睡一晚地板明儿个又生病只能照顾。
吹灭烛火,星辰躺下闭眼。
暗暗许愿明天一早醒来,秦明就恢复好再赶他出门!
明日能到课堂上听课了,星辰既期待又紧张。
什么秦明,管他呢!
次日星辰依旧早起,将清粥小菜送到床边,便没耐心道:“好了就赶紧走。”
“我----”
“你衣服干了在凳子上。”不等秦明开口说什么,星辰三言两语交代了就出门赶去书院。
就隔着一条巷子,站在书院大门前,星辰开心地和认识的学子们招呼,一起进入书院。
书院有厨房,做饭的婶子厨艺很好。
星辰最喜欢吃书院的腊鱼炒油麦菜。
“你听说了吗?咱们书院要来一位新先生,说是教写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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