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是宋静渚管家,宋北晏及笄后就交到了她手里,姐妹几个轮流学习管家事务。
琼琚楼送来了新衣裳,大婚在即,府里要装扮起来,所以也给下人做了新衣裳,表明宋府对圣上赐婚的感激和重视。
宋北晏大致看了眼:“吩咐下去,让各个院子的人按照当初上报的尺寸领走衣裳。几位主子的我亲自查验后再送去。”
眼见宋静渚就要在三月出嫁,宋北晏经常去青霭院帮忙,给足了面子,毕竟她可不想在最后的日子撕破脸皮。
原本天气已经渐暖,不想这几日又突然冷了。青霭院的暖阁炉火烧得极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榻上暖洋洋的。宋北晏绣着帕子,眼睛却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晏晏?”宋静渚试探性地叫了她一下,见她没反应,只好拿过她手中的针线扶她睡下。
不知香炉里点的何种香料,十分好闻,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睡得太热,迷迷糊糊间宋北晏一半手露在被子外面,在感觉到有人轻轻触碰她指尖的一刻,猛然惊醒,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睁开眼睛。
宋北晏身体僵硬,几乎要惊出一身汗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种香味。皇后宫里,漠北进贡来的。
宋静渚的指尖与宋北晏相触了一瞬,又很快离开。
难得的岁月静好。
宋北晏再醒时是下午了,屋内有些昏暗,宋静渚和下人们也不在旁边。她清理了一下思绪,打开香炉,拨出一点香灰放进帕子里。
她若无其事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
“二姑娘醒啦?”小丫鬟提着食盒过来,“大姑娘去大夫人那了,吩咐我们要是二姑娘醒了,带盘紫苏虾回去,她亲手做的。”
“好,替我谢谢姐姐。”
菱枫叽叽喳喳了半天见宋北晏没反应,小心问道:“怎么啦姑娘?”
“你去母亲那,把府里的库房钥匙拿来。”
宋府的库房钥匙有三把,分别在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手里。皇室送来的聘礼,正放在库房里。
菱枫给守库房的下人塞了银子,借口宋北晏要找东西,把他们打发走了。
宋北晏仔细看了聘礼单子,没有,没有漠北进贡的香料。反复看了几遍,她颤抖着手收起了聘礼单子,去找宋祁。
“姑娘,不回去用晚饭了吗?”
“不吃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父亲。”她脸色糟糕,只想快点验证自己的猜想。
宋祁正在练字,宋北晏进了书房,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
“小厨房的菜做好了,等我练完这张,咱们去用饭。”
“父亲。”
“怎么了?”
“崔家似乎和漠北勾结了。”
宋祁手一抖,墨在纸上晕染开来。
“确定吗?”
“我在姐姐房里,发现了漠北皇室特贡的伴月香,这种香料我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我去查了姐姐的聘礼单子,没有这个香料。需要看过国库的赏赐记录才能确定。”
宋祁回来时天已经亮了,宋北晏缩在书房椅子上打了一夜的盹。门“吱呀”一声打开吓得她立刻醒了,宋祁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疲惫地冲她摇了摇头。
宋北晏卸下浑身的力气,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宋家世代忠诚如今却出了乱臣贼子,何其唏嘘。
就像她曾经以为宋静渚是最好的姐姐一样,至少在小时候她是这么想的。宋静渚长她三岁,说话轻声细语,永远挂着温婉和煦的笑容,心思细腻,看过许多书,懂得很多事情,令年幼的她十分仰慕。所以在无人之处宋静渚对她恶语相向时让她措手不及,她连说恶毒的话语时都是如此平静,下一秒又如往常一样,仿佛刚才那只是错觉。从那时起她们的关系就变了,她早该想到的,崔茗雨不喜欢她的母亲,宋静渚也不会喜欢她的。
庆平十六年三月十六,宋静渚大婚。宋府喜气洋洋,鲜艳的红绸随处可见,宋静渚的妆容典雅大气,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的美丽,眼帘微微垂下,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听潭烟告诉她容端作的催妆诗。时辰到,她听完父母的训话,拜别双亲,容端站在门口迎接,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等宋静渚上了马车,他才翻身上马。街边站满了人,都在观赏这场盛大的婚礼。婚礼在太子府举行,只因容端说在宫里太冷清了,他想办个热闹的婚礼。
太子府门口,宋静渚和容端并肩而立,克择官手拿花斗,撒下豆谷和花果,宋静渚稳稳地跨过马鞍,容端为了配合她动作放得很慢,确保她每一步都踩在青毡花席上。晋帝和皇后坐在上首,笑容满面。交拜礼毕,送入洞房。宋静渚和容端坐在床上,礼官向婚床抛撒花果和钱币,嘴里念着“琴瑟和鸣,多子多福”。有夫人剪下他们各自的一缕头发,用红绳系在一起放进木盒。
“千秋万代,结发长生,大吉大利,永结同心。”
终于到了饮合卺酒的环节,二人对饮,将金杯一仰一扣放在盘子里。前厅着人来请容端去招待宾客,起身时他握了一下宋静渚的手,动作很轻柔。
屋内安静下来,宋静渚还在思考容端方才的行为,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在容端触碰她时什么动作也没有。她面对的是容端,一个全新的敌人,必须小心谨慎。
洞房花烛夜,宋静渚盯着跳动的红烛出神,她不饿,因为容端派人送了点心。头冠很重,一直保持端坐的姿势让她有些僵硬。潭烟回来了,小声道:“姑娘,太子殿下马上就要过来了。”
宋静渚眨眨眼睛,重新调整了姿势,潭烟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升起了莫名的触动。说到底她才十八岁,难免会对婚后生活紧张。
门被推开,容端在距她三步之遥站定。
宋静渚见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能暗自揣测,是让她自己过去吗?
容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国家大义、尔虞我诈间因为私心从而去渴求一份真情,即使他与这个人可能下一秒就会刀剑相向。
他主动上前半步,拨开她脸上的面帘,带着一丝迷离与势在必得,她抬眼看他,眉眼如画。
一瞬间的真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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