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连办两天，这两天中午可以出校门在外面吃饭。

恰好这天潘玉瑶有个舍友过生日，她们宿舍便商量着一起去校外找个馆子给她庆祝。

李曾落了单，索性去找齐游和方时晏跟他俩人搭个伙。

齐游一反常态，不同于以往的话痨模式，路上抱着手机不肯撒手。

李曾回头瞥他一眼，问方时晏：“他又勾搭上了哪个女生？”

方时晏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去哪吃？”他问。

李曾说：“随便。”

“抱着手机的那个，吃什么？”方时晏又转头问齐游。

见齐游没反应，他没再问，凭借对李曾的了解，看着街边的餐馆报种类：“酸辣粉，过桥米线，麻辣烫，鸡排饭，鸡公煲，还是汉堡？”

李曾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哪家人少就去哪。”

到处都是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本校学生，但凡是能吃饭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眼看这条街走到了尽头，李曾吐槽道：“就这势头，咱们能不能吃上饭都难说。”

齐游关了手机，听见这话，笑着上前一边搂住一个，“去远一些的地方吃呗。”

方时晏侧身躲开，又把搭在李曾肩膀上那只碍眼的手拿下来，“时间来得及？”

“走个七八分钟就到了，再说又不点名，怕什么，”齐游说，“胡同里有家炸串麻辣烫，挺好吃的。”

“这店……”

“开得挺隐蔽哈。”

在七拐八拐走街串巷后，李曾和方时晏盯着面前又破又小的门面，嘴角一抽。

两面老旧的推拉玻璃门上各自贴着红色的贴纸，一面是“炸串”，一面是“麻辣烫”，麻辣烫的烫字还少了半边，留下光秃秃的胶印。

“这叫其貌不扬。”

齐游拉开门，推着他们往里走。

门帘有些低，方时晏还得弯着腰走。

里面只有四张桌子，一个面善的老奶奶见来客了，从玻璃隔板后边逼仄的厨房探头，操着一口方言笑呵呵看着他们，“吃什么自己拿。”

左边墙靠着两面冰柜，齐游拿了三个塑料筐和夹子，分发下去，“信哥们，真的好吃。”

选完麻辣烫的食材，又拿了一些炸串。

找位置坐下，方时晏强迫症作怪，拿着纸巾把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李曾问：“要不我站起来，你把凳子也擦擦？”

“至于吗，”齐游见不得他这做作样，“你小时候那些垃圾食品路边摊也没少吃吧。”

方时晏掀开卫生纸给他看：“有油。”

纸巾上发黑的油渍让齐游赶紧抬起袖子翻开，见没沾上，松了口气，“我这套校服今天刚换，我还想多穿几天。”

“不过我说，”他话锋一转，说起上午的事，“你俩还真有默契啊，口号都能写一样。”

他不说李曾都忘了，这会儿被他打开话匣子，开始兴师问罪：“你用初中的口号，能不能提前说，你知道我差点就成千古罪人了吗？”

方时晏没想到还有这回事，有些好笑：“你也没问我啊。”

李曾反问：“我不问，你就不能分享一下你们班的事吗？”

齐游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就是。”

老奶奶做事挺麻利，边煮边炸。

按照号码牌叫他们来拿，李曾坐在里侧不方便，方时晏过去帮她端过来。

李曾上午吃了不少零食，这会本来不是很饿饿，直到吃了一口，震惊抬头，“好吃啊，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齐游得意地咬了口牛肉丸，“这就要从体育中考那天说起了……”

“行了，吃吧。”李曾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他。

齐游：“……”

是他主动要说的吗？！

“你别吃了，”他把李曾的碗挪开，“去前边巷子口的小卖部买三瓶小甜水喝。”

李曾吸溜一半的面从碗沿滑出来，她用力嗦了一口，避免面条掉在桌上的险境，抬了抬下巴对着的冰柜问：“那里不是有吗？”

“我要喝尖叫，里面没有。”齐游扫了一眼，一脸欠揍样。

李曾伸手抢自个的麻辣烫，“什么毛病，谁想喝谁去。”

“你去不去？”

“不去！”

“……求你了。”

李曾：“你什么毛病？方时晏不能去？”

方时晏慢悠悠抬起眼瞥她一眼，咽下嘴里的食物，“多运动有助于身体健康。”

“我够健康了。”

李曾狐疑地问：“你俩都没带钱？”

这脑洞有够大的，齐游扶额。

“行行行，我去行了吧。”

李曾愤愤起身，走前警告他俩：“别偷吃我碗里的肉。”

“莫名其妙。”

李曾嘀嘀咕咕走了。

见她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时晏擦了擦嘴，问：“郭蓓蓓来了？”

齐游震惊，嘴里的丸子掉在碗里，“你怎么知道？”

“刚看了眼手机，看见你说说底下她的评论了。”

……

李曾边走边踢地上的石子，“两个懒货，这么点路都不愿意走，就知道使唤人。”

去小卖部买了三瓶尖叫，正要往回走。

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李曾顿住，转身。

只见许久没见的郭蓓蓓小跑着朝她挥手，身边跟着一个人。

李曾眯着眼瞧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赵晓旭。

李曾递过去一瓶尖叫，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你怎么来了。”

郭蓓蓓撑住膝盖缓了缓气，站直身子给她一个熟悉的熊抱，又很快松开，说：“齐游发了条说说，我一看你们学校在办运动会，就想着过来找你玩。”

“今天不是周四吗，你翘课来的？”李曾问。

郭蓓蓓摇摇头：“没，我这几天感冒请假了。”

李曾看着跟在后边走过来的赵晓旭，“他也感冒请假了？”

郭蓓蓓笑着摆手，“他不是，他翘课来的。”

赵晓旭干巴巴地和李曾打招呼。

李曾笑了笑，算是回应。

“快走快走，我这几天吃得可清谈了，正好想吃麻辣烫。”郭蓓蓓挽住李曾的胳膊。

“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真让你俩碰上了。”

齐游见郭蓓蓓他们来了，举起手晃了晃。

李曾白他一眼，“有什么事你不能直说吗？”

齐游：“那还有什么惊喜感！”

郭蓓蓓放下包和赵晓旭去选麻辣烫，方时晏识趣地坐到齐游那边，给她腾位子。

齐游瞅着赵晓旭看了许久，惊叹：“你变化……嘶，挺大啊。”

赵晓旭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就配了个眼镜。”

齐游唏嘘：“你这何止是一副眼镜的事，你这是从小学崽迈向纯情男高的完美蜕变啊。”

“……”

“你这什么形容，我们晓旭就是长开了而已。”郭蓓蓓拿了双筷子摩擦上面的毛刺，夹了片盘子里的藕。

齐游没理她，继续兴致勃勃地问：“你现在有一米八没？”

赵晓旭推了推眼镜，有些结巴：“没，一米七六。”

“哦，那比我还是差点。”齐游乐呵道。

“你和赵晓旭在一个学校啊。”李曾后知后觉。

“嗯，他也走艺考，不过是书法类。”郭蓓蓓说。

方时晏被呛住，咳得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他身上。

赵晓旭充满幽怨的目光幽幽望着他，显而易见想到了曾经不怎么愉快的黑板报事件。

方时晏顿了顿，苍白地解释：“辣椒放多了。”

郭蓓蓓嗤笑一声，“得了吧，你那汤就快跟奶一样白了，辣什么辣。”

方时晏：“……”

吃完饭，几人溜达回学校。

郭蓓蓓望着校门口的门卫大爷，有些犯怵，“会不会拦住我们啊？”

李曾脱了校服外套给她，“自然点，他又记不住全校学生的脸。”

郭蓓蓓穿上外套，赵晓旭立马眼巴巴地望着方时晏和齐游。

方时晏踹了齐游一脚，“脱啊。”

“你怎么不脱！”齐游骂骂咧咧，脱了外套扔给赵晓旭。

李曾悄悄和郭蓓蓓咬耳朵，“他真的是翘课来找我们玩的？”

从吃饭到现在，赵晓旭一路都窘着张脸，没怎么主动说过话，都是齐游问，他老老实实答。怎么看都不像是念及昔日同窗情分，想他们了主动找他们玩的。

郭蓓蓓往他那瞥了眼，摇摇头，“他翘课是因为被老师骂了，从学校跑出来没地方去，就来找我，我就带着他一块来了。”

李曾摸着鼻子讪笑：“他还真是没变哈。”

郭蓓蓓叹了口气，“对啊，一遇事就跑，小学就这样。”

下午项目两点准时开始，太阳正旺，不少女生都打起伞，把伞柄插在椅后。

李曾带着郭蓓蓓去学校超市买了些零食饮料，看着她身后的尾巴，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想主动找他搭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在是不熟。

郭蓓蓓向来神经大条，把一堆零食塞进赵晓旭怀里，心安理得挽着李曾走在前面。

李曾问：“他不会无聊吗？”

郭蓓蓓愣了愣，回头问：“你无聊不？”

赵晓旭幽怨对上她的视线，“我……”

“你可以去找齐游他们，不用管我。”郭蓓蓓十分“体贴”地说。

“我和他们不熟。”赵晓旭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他在这举目就她一个亲，找他们去大眼瞪小眼吗。

郭蓓蓓挠了挠头，“那行吧，你跟我们玩。”

李曾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三个能玩什么，“要不去看比赛？”

“行啊行啊，去看帅哥！”郭蓓蓓很是激动，“我刚刚看见好几个长得帅的。”

路上正好碰上潘玉瑶和她的室友们回来，瞧见李曾身旁的郭蓓蓓，打招呼的手疑惑顿住。

李曾解释：“我初中同学，过来找我玩的。”

潘玉瑶局促笑了笑：“你好。”

等她走后，郭蓓蓓把李曾的手臂攥得紧紧的，“这你新欢？”

这什么鬼形容，没等她吐槽，郭蓓蓓又不乐意了：“我就只是你的初中同学？”

话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李曾汗颜，“朋友朋友，好朋友，我嘴瓢了。”

郭蓓蓓哼了声，“等我回去我就跟祁佳她们说，说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们对于你来说只是初中同学。”

她咬住“初中同学”这几个字的重音。

李曾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哄了她好一阵，郭蓓蓓才勉强原谅了她。

“你没参加项目吗？”

“报了八百米，在明天。”李曾说。

郭蓓蓓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厉害，不愧是雌鹰一般的女人！”

“不过可惜了，我不能当场给你加油。”

挤过重重人群，郭蓓蓓拆了盒百醇叼在嘴里咔擦咔擦，“现在是啥项目。”

李曾想了想，“好像是男子接力。”

郭蓓蓓踮起脚够着脑袋问：“哪几个是你们班的？”

“我找一下。”

李曾说着，眯起眼睛往对面看去，给她描述班上参赛几人的特征。

郭蓓蓓根据她说的几个特征往人身上套，撇了撇嘴，“你们班这颜值不怎么样啊。”

李曾觉得她说的非常中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各个班级纷纷抱团凑在一块，商量一会的位置安排，随后每个人走到指定的位置上，摆好预备动作。

发令枪响。

嘣。

八条跑道起点的第一发选手闻声起跑，胳膊和腿大幅度迈动，表情一个比一个狰狞。

“那个穿短裤背心的寸头，是体育生吧？”郭蓓蓓目瞪口呆。

李曾找到她说的那人身影，“应该是吧，我不认识。”

第一棒交接完成，欢呼声像海浪一样扑过来，一浪盖过一浪。

“算了，没啥好看的。”

郭蓓蓓捂住耳朵，兴致怏怏凑在李曾耳边低语，“我路上看见的帅哥都去哪了？”

李曾：“可能长得帅的都有自知之明，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秀魅力。”

郭蓓蓓：“有道理。”

“诶，赵晓旭呢？”

“他不在你边上吗？”李曾愣了愣。

郭蓓蓓有些着急，转身四处张望，“刚刚是在我旁边，现在不见了。”

“我看见他了，在外面。”李曾拉住盲找的郭蓓蓓，指给她看。

赵晓旭估计是觉得无聊，蹲在跑道外边的树荫底下拔草。

郭蓓蓓本想喊他，然而四周震耳欲聋的加油声和广播里念加油稿的电音交汇在一块，这么吵的环境下喊了也是白喊，只得她们出去。

身后乌泱一群人，她们逆着人流往外走，嘴里不断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郭蓓蓓紧跟在李曾身后，眼前是拥簇的蓝白相间校服，她小心翼翼挤着缝隙往外，可还是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你没长眼睛啊？会走路不会看路？”

被撞那人的同伴垮着脸，将郭蓓蓓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嗓音尖锐地讥讽。

郭蓓蓓呆滞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曾听到动静回头，拉住郭蓓蓓的手把她往身后带，皱了皱眉，“不好意思。”

好巧不巧，被撞的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也就是齐游前不久看上的那位，卫语嫣。

卫语嫣捂住胳膊不语，赵梓熙见李曾挡在那女生前面，好歹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语气缓了些，但仍带着轻蔑：“你朋友？”

“嗯。”

“算了，”卫语嫣缓缓抬起头，扯了扯赵梓熙的衣袖，“都是同学。”

她对郭蓓蓓露出一个还算善意的笑，“下次注意点。”

说完拉着赵梓熙往前走。

郭蓓蓓宕机结束，猛一抬头，“不是，你，我……”

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被骂了？

还没有骂回去？！

“我收回你们班颜值不怎么样这句话。”

“你们班不仅颜值不怎么样，素质也不怎么样！”郭蓓蓓气得跺脚，“我都道歉了，她还那样说我，说我就算了，你是没看见她那眼神，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什么意思啊？！”

“你跟她们熟吗？”

“不熟，没说过几句话。”

李曾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拢住来回摩挲，脑海里不住浮现卫语嫣走前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她总觉得毛骨悚然，那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

李曾捋了捋郭蓓蓓的背，“别多想了，反正是以后不会再见到的人，生气不值得。”

她不想郭蓓蓓因为这事坏了心情。

树底下，赵晓旭正全神贯注拿着三根长短不一的狗尾巴草编麻花辫。

郭蓓蓓气冲冲地走过去，“赵晓旭！我被骂了！”

赵晓旭冷不丁被她这大嗓门吓了一跳，然后慢半拍的“啊”了声。

“我刚刚不小心撞了个人，关键是我都道歉了！被撞的没说什么，她同伴直接跳出来说我没长眼睛，气死我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赵晓旭义愤填膺附和了句，给她出谋划策，“待会你假装不经意路过，让那人撞你，然后你也骂她没长眼睛！”

郭蓓蓓：“……”

李曾：“……”

卫语嫣看着树荫下站着的三人，淡淡收回视线，“你见过那女生吗？”

“什么？”赵梓熙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后，拧着眉毛想了会，“好像没见过。”

“长得挺好看的，我不应该没有印象。”卫语嫣微挑的眼睛轻眯。

赵梓熙不屑地“切”了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白了点。”

“金山呢，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人。”卫语嫣话锋一转。

赵梓熙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愣了愣，不以为然道：“估计懒得凑热闹，在办公室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