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孟兰漪的回答自然满意,她说祁召南会赢,便是在说他会赢。
因为对面那支队伍,为首的正是皇帝那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庄王殿下,以及太后母族谢家的几个儿郎。
孟兰漪入宫五年多,却并不熟悉这位庄王殿下,算起来庄王今年年已十五岁,眉眼与皇帝并不是很像,生得更像是太后。
庄王自幼与谢家人亲近,这几年更是直接在谢家的家塾念书,小少年骑在马背上,听着周围人的奉承,面无表情,紧抿着唇,颇有些故作老成的模样,忽一皱眉,拨马往前走了两步。
孟兰漪顺着庄王的方向看去,竟是多日未见的丹阳,一身雪白的骑装,长发也都束了起来,倒像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
本以为丹阳消沉了这些日子,早就对祁召南放下了那份心思,却没想到她今日上场不是为了发泄怨气,竟撇开了过来寻自己的亲弟弟,欢快地驭着马,冲祁召南那边的队伍招了招手,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丹阳公主便与这边队伍里的人笑着交谈起来,看来是真的要一起上场。
“公主还未歇了这份心思吗?”
皇帝闻言轻笑了一声,他先前便与孟兰漪交代过,不必再操心他们二人的事,“哪能这么轻易放下。”心想,这样也好,祁召南一日不娶妻,丹阳便一日闹着不肯出降,便是嫁了也得闹上一闹,给太后添堵。
孟兰漪从不与人树敌,但也并不与人深交,丹阳从前如何对她,又是为何转了性子,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她倒不会因为几句皇嫂就与丹阳真心相处起来。
不过此时此刻,马球场上燃香计时的小黄门已经抬起了锣鼓,用力一敲,欢呼声骤然响起,那个素日里跋扈娇纵的公主殿下执杖挥杆,单纯活泼,好似不知忧愁的模样,令孟兰漪心中生出一股酸涩的艳羡来。
这般快活自在的笑容,她十五岁之后便再没有过了。
两边的队伍皆是王孙公子,也有几个如丹阳一般活泼的小娘子,开场时众人还只是玩乐的心思居多,然而丹阳分外认真,鼓动着这边的众人都士气高涨,随着台下台上的锣鼓声和欢呼,不一会儿便激起了热血,互相较量了起来。
众人看得过瘾,唯独坐在不远处的谢太后紧绷着面色,叫人传话给皇帝,说不过是孩子们玩玩,何必这么激烈,受伤可如何是好。
皇帝瞥了一眼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太后这是担心庄王和丹阳会受伤?丹阳有修礼在旁边护着,不会有事,至于庄王,都十五岁了,还要长辈这般呵护,那也太文弱了些。”
皇帝和太后之间向来不对付,面子上的母慈子孝都难以维护,众人闻言都不敢出声说话,生怕太后发怒。
皇帝却不管这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孟兰漪的手叫她起身坐到自己身边,垂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朕有件事要同你说,最近朝局不安稳,北疆那边虎视眈眈,朕那个舅父也不是个省心的……鲁国公家新送了一个侄女给朕,本想叫她下个月入宫,可朕要用她兄长出征,便叫她今日来了上林苑,提前给她个位份,好安鲁国公一家的心。”
孟兰漪闻言沉默不语,皇帝捏了捏她的手,笑问:“怎么,皇后吃醋了?”
“陛下三宫六院,臣妾何时吃过醋?”侧脸抬头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被这眼波盈盈的一瞪哄得高兴,心下一番意动,忍不住要抬手抚触她的桃腮杏颊,正要触到,硬生生被马球场上计筹的锣鼓声打断。
接下来几次想和孟兰漪亲近,都被这进球声打断。
皇帝不满地皱眉望去,原来是祁召南刚刚又进了一球,看了眼计筹的小旗,面色才缓下来几分。
燃香尽,锣鼓熄,孟兰漪有些诧异,他竟然真的靠用左手,赢了庄王那一队人。
皇帝大喜,忙叫人将彩头呈上来,要亲自交给祁召南。
祁召南抱拳行礼,虽刚刚卖力赛过马球,却双目熠熠,不见疲色,垂眸推辞,“公主殿下今日才是功臣,陛下还是将这彩头赠予殿下来的公道。”
丹阳正累的气喘吁吁在太后身边休息,还要被太后点着脑袋训斥,一听这话忙跑了过来,“表哥,我不过才打了一会儿便下场了,这彩头我不能收。”
虽这么说着,眼睛还是滴溜溜盯着那玉雕雪兔。
皇帝心情不错,劝她收下。
丹阳才红着脸抱着那对玉雕,喜滋滋地跑去跟贵女们炫耀去了。
接下来还有一场马球赛,皇帝赐座,祁召南便坐在了一旁,余光里看见那只有如柔葱蘸雪的手不安地紧绷着手背,过了一会儿似乎还是不放心,端了一盏茶慢慢啜着,嫣红的唇瓣染上了薄薄一层水光。
有臣子在身边,皇帝也不好拉着孟兰漪不松手,认真看起马球赛来,时不时回头同祁召南说几句话。
他便借着说话的名义,每次的目光都在那如临大敌般的女子脸上停留片刻。
明知道以她如今所求,不会在乎自己把彩头给了谁,说不定还盼着和皇帝一起撮合他和丹阳,但他总不想错过孟兰漪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想看出其中的破绽来。
……
好不容易熬过了白日的马球赛,皇帝今晚单独设宴请鲁国公等人,其余王孙贵胄们另设了一处,还安排了胡姬献舞。
胡姬妩媚动人的舞步配上悦耳的铃铛声,直教上林苑的夜色多了几分靡靡之情。
孟兰漪白日里虽有些累了,这会儿用完送来的烤肉等吃食,又和绮罗、锦绣她们饮了几杯酒,人虽然恹恹的有些微醺,但却睡不着。
新来的素云这几日甚少说话,今晚却主动问道:“娘娘,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孟兰漪一向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绮罗和锦绣今日都喝了酒,她便没让二人跟着,出了毡帐才有些警惕起来,实在是担心祁召南又来折腾她,但转念想素云是女侍卫出身,便放心的带她忘营地后面的半坡上走去。
今夜风平,林边月色清浅,天际处银汉迢迢,孟兰漪慢慢循着小路走着,忽听素云道:“娘娘,那边有不少野锦葵。”
抬眼望去,果然月光下几丛锦葵花开得正好,再过上几日,天冷了,大约就要凋谢了。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1]
锦葵花还未凋谢,那个穿越人群夸她笑靥的少年郎却依旧没有音讯。
正坐在花丛旁出神,忽见锦葵丛里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在动,孟兰漪吓了一跳,刚要唤素云,却见那活物不是什么长蛇小兽,而是一对毛绒绒的长耳小兔。
孟兰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讨人欢心的小家伙,竟然出现在这里,叫她给遇上了,正小心翼翼准备伸手去摸,却有另一只手动作比她还快,一下捉住了小兔的耳朵。
身后陡然靠近一俱温热而带着酒气身躯,月色下的身影全然将她罩住。
小兔也被放进了她的臂弯中。
几乎贴在颈侧耳垂边的呼吸浓重,声音低哑,“娘娘可喜欢?”
[1]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诗经· 东门之枌》
译文:聚会相亲好日子就在今朝,少男越过人群挡住她的道。看你粉红笑脸好像锦葵花,她赠我一捧紫红的香花椒。
皇帝后面的戏份会越来越少,脏黄瓜越来越脏了,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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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明河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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