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如墨的黑暗无边无际,令人毛骨悚然。阴森的气息仿佛能渗透到骨髓里,沉重的压抑感令人几乎无法呼吸。县令被死死地架在那锈迹斑斑的十字架上,毫无挣脱的可能。那小小的天窗,犹如黑暗中的一丝希望,却也只是投下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光亮。微弱的光线与摇曳不定的烛光相互交织,使得地牢内的景象更加诡异。
“凌公子,你和我不是一路吗?”县令的声音虚弱得几近不可闻,沙哑中带着无尽的绝望。他早已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往日那身华丽的裳服已不见踪影,如今身着的囚衣不仅沾满血迹,还因长时间的折磨变得破烂不堪,血水不断地顺着衣物流淌而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他那凌乱的头发如杂草般肆意披散着,几乎完全遮住了他那充满恐惧的双眼。
县令吐出一口血水,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艰难地说道:“货都给您备齐了。”经他这么一说,萧凌渊才恍然想起,自己和县令之间还有这么一桩见不得光的买卖。既然对方主动提起,他自然是不能辜负这番“美意”。
萧凌渊高坐在县令前方,听到这话,倒茶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后,他缓缓站起身,轻轻拍去身上沾染的细微尘土,从容地步入那束微弱的光束之中。继而,他又接上刚才的动作,另拿一只杯子倒满一盏茶水,端起茶盏,朝着县令缓步走去。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县令的呼吸愈发急促。
萧凌渊与县令的距离逐渐拉近,最后两人近在咫尺,面对面相视。萧凌渊微微勾起一弯嘴角,稍稍弯低身子,凑近县令的耳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难闻的气味让人胃里一阵翻涌,然而这还不敌战场上万分之一的血腥,令他异常反感:“县令大人,得做个样子嘛!毕竟我们的主姓萧,可姓萧的又不只主一个。”
县令此时总算是明白了这番“良苦作为”,他“凌萧”是奉他们的主下来采买私盐的,但是皇帝陛下暗中却派遣了凌渊王前来,而且也不排除其他别有用心、想趁机争夺皇位之人在此。他凌萧不想暴露身份,这确实是当下最好不过的办法。
萧凌渊直起身,拉开一定距离。示意逸尘为县令解开束缚,自己则递上一盏茶水赔罪。县令毫不客气,接过茶水,也不道谢,数步的路程并作几大步,一屁股坐到萧凌渊所坐之凳上,翘起二郎腿:“你们抽个时间,老子带你们去取货。”
逸尘见县令早就心生不快,现在竟然还如此嚣张跋扈。心中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他双拳紧握,怒目圆睁,便要冲出去教训他,却被萧凌渊拦住,只好暂且忍耐,再等秋后算账。他满带厌恶地盯着对方,以防他趁机逃跑。
“明日亥时,如何?”萧凌渊对上对方,话落又是意味不明地一笑。县令总觉得他这笑暗藏玄机,等到他把话说出,悬着的心也不用再悬了,直接当场石化:“为防止遭人怀疑,得麻烦县令大人继续呆在这里了。”
萧凌渊和逸尘处理完手中之事,走出牢房,此时天色渐暗。凉风吹过,吹散了他们满身的血腥味,也吹来了远处的欢声笑语。
日月关没了县令的压榨,百姓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夜市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各色叫卖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繁华的景象。五彩的灯笼高高挂起,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王爷。”萧凌渊和逸尘二人穿梭于熙熙攘攘的夜市之中,逸尘对今日之事还满心疑惑,又不想当个糊里糊涂的人,只好求教:“县令之言,属下认为一分真,九分假。”直白一些说,连属下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王爷您会不清楚吗?那为何还要答应?
“不知如何舍怎能钓大鱼?”萧凌渊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止,只抛出这样一句话让逸尘自行领悟。
县令之所以能当上县令,是有原因的。有背景、有靠山是一方面,他自身的精明也是另一方面。所以他并不傻,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萧凌渊的身份有异。
但是,县令自知自己已是弃子,唯有自救。何不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呢?
逸尘反反复复喃喃自语着萧凌渊的话,也算是没有辜负这番教诲,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明日可要派些人跟在暗处?”
“不必,人多难免露出马脚。”
一座四合小院里,微弱的光芒从房内投射而出。林洛嫣正忙碌着,萧凌渊进来坐了好一会儿才被她发觉。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盛开的鲜花。
“怎样,能治吗?”萧凌渊话音刚落,茶也恰好倒好,将茶水递于对方,让林洛嫣解解渴,接着又说道:“如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提。”
林洛嫣饮完茶水,却还是觉得不解渴,一把夺过萧凌渊刚送至嘴边,还没能尝到味道的茶,在对面的桌子旁坐下:“忙倒是没什么可帮的了,只是我有个疑问,不知凌渊王可否为我解惑。”
萧凌渊笑了笑:“小洛嫣不妨说说看。”说完,重新为自己斟上一盏茶水。
“你跟我师傅,也就是你的叔祖,关系好像挺好的。你也会医术,也应该是深受师傅真传,那为何还这么差?”
萧凌渊刚喝到一半的茶水,猛地呛了一口,咳嗽得厉害,心虚得难以掩饰,甚至想要转身逃跑。老实交代吧,显得自己太幼稚!不老实交代,万一她生气了,哄不好可怎么办?
清王王府中,一个小男孩慵懒地坐在桌面前。
“五味子三克。”男孩手法熟练地称好药材,递与旁边的人。
旁侧之人身份尊贵,却毫无架子,身着一袭简单的素衣,发丝黑中带着些许白色。
“小萧萧,不是叔祖说你。你天赋这么好,怎么就是不肯学医呢?”
小男孩对上叔祖,眼睛澄澈明亮:“学医只能让百姓身体健全,茁壮成长,可我却只能做个毫无意义的看客。我要学文、学武,我要保卫这大千江河、守护万事太平,要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命运,能自由地经历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而非因为国家的迂腐和国运的衰败,禁锢他们,让他们度过悲催的一生。”
清王手中捣鼓药材的动作骤然停下,望向小男孩萧凌渊。只见他正手舞足蹈,义正言辞地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完全不像个孩童,反倒颇有帝王的风范。
“好了,既然这样。劝也劝了你几年,生拉硬拽你也学了几年。叔祖今后不劝了。”
小男孩不禁凑到叔祖跟前:“真的?”被折磨了两年,终于迎来了解放。不过这老头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
“真的!”清王宠溺地回答道,手扶上小男孩的头顶摩挲着:“叔祖明日便启程离开这京城了。”
“真的?”小男孩兴奋得再次确认。离开京城,难怪说不劝了,依他的性子恐怕没有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就这么想叔祖走?”
小男孩难掩心虚:“那倒没有。”用手刮着鼻梁,试图分散注意力。
“你不想学,人家洛嫣郡主可是求了我整整两月,你叔祖我才勉强应下此事。”清王故作生气地说道。
“噢,那你去教她啊!”小男孩对老头教谁丝毫不感兴趣。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气得自己与叔祖的最后一次相聚,是被自家叔祖撵出的清王府。
“大概就是这样吧!”
林洛嫣皮笑肉不笑:“师傅答应教我那段可以不说。”
言归正传,正事还没开篇:“姑娘们的药我研究出来了。”林洛嫣将药递予对方,在萧凌渊伸手的那一刻,又收了回去:“说说怎么报答我?”
萧凌渊收回手,掏出一包糖果:“这怎样?吃点甜的。”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随身带糖呢!”林洛嫣调侃着,手早已接过糖果,挑着一颗最甜的往嘴里送去。
长夜漫漫,下起微雨,润湿万物,隐去浩渺之星,迎来晴空万里的下一个夜。
夜里,凉风吹着,吹响当地月神节。传说在这一天男女主在月光下虔诚祈祷,相互倾诉对未来爱情的憧憬,就能得到爱情的美好祝福。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街道上,为整个城镇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在这美好的夜,皎洁月光倾泻而下,三人压低帽檐,穿梭其间,逆流而行着。
“到了,上面分配的县令宅邸。”县令换上一身还算干净的布衣,带着萧凌渊、逸尘来到此处。走到看门狮旁,拿出石狮嘴里含着的钥匙,走到大门前,对准锁孔,轻轻一转,门便打了开:“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县令贪财好色,要是那么多的美人,那么多的钱财都放在这被上面死死盯着的家,恐怕早就被皇帝老儿查了去。得懂得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私盐量适中,放在这就刚刚好。
县令领着人,去到了他自己的房间,一路上鸦雀无声,平添几分压抑。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息,仿佛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岁月的沉重。
萧凌渊脚刚抬,逸尘便满带担心的唤住对方,表示房中极大可能有埋伏。
“无妨。”萧凌渊说着大踏步跨了进去。逸尘在县令的邀请之中,紧随其后。
房内,各色古董罐子堆满架子,倒没了美人图。
一日不见如隔三月兮。县令眼见瓶瓶罐罐金灿灿,眼中溢出满满星光,扑了上去:“小瓶瓶,想哥哥了没?”环住瓶子,来到另一罐子前:“来,吻一个。”嘴了上去。手不带老实按下机关。
萧凌渊,逸尘移开视线,懒得去看县令老头子耍花痴。待到反应过来,万箭齐发,二人只好拔剑抵箭,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县令则借着机会溜之大吉。
县令好日子过久了,边走边歇,直喘着粗气向大门跑去还边自语着:“谁都可能会贪,但他萧凌渊绝对不会。要是等到有一天他真的贪了,世上就没干净的人。”
门近在咫尺,县令却跑不动了,只好停下往地上一坐休息,口中还不乏骄傲:“姜还得老的辣,酒还得年的陈。”骄傲萧凌渊进城那一刻,他就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他们却被蒙在鼓里,任自己玩耍。
“是吗?”林洛嫣的不合时宜出现,让县令顿时傻眼。探子来报,不是说没有埋伏吗?不是说是萧凌渊亲口说的吗?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根细长银针扎入皮肉。县令重重向着地面倒去。
县令房内,断箭满地。逸尘手背破了皮,不断溢着红。萧凌渊查探着房内,顺手扔过抽屉找着的伤药给对方。
逸尘默契接过伤药,扯下一片衣角,简单处理完伤口。抬眸:“王妃。”行上一礼。
林洛嫣简单的点头回应。找借口支走对方:“院门口的县令,你去处理处理。”
“怎样,找到了吗?”林洛嫣见着逸尘离开房内,凑近萧凌渊:“得查查,有人给县令报信。”
萧凌渊任林洛嫣在自己眼前晃转,寻着密室打开,二人进入,确定是私盐。萧凌渊转身带着林洛嫣便要走,月神节他可不想错过。
“萧东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林洛嫣对上萧凌渊,自从进入房内,好像都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语。
“走吧!账本不可能在这。要是有,上面早就派人来销毁了。”萧凌渊在度牵上林洛嫣的手,走出没两步,便发觉手中之物并没有随自己移动。
林洛嫣见萧凌渊转过身,挣脱手中束缚:“谁要跟你走?回答我的问题。”萧凌渊对上林洛嫣微微叹上口气,怎么办,生气了?还不是得自己哄着:“不知小洛嫣觉得是谁给县令报的信呢?”
林洛嫣左右张望张望,为防止有墙角,凑近萧凌渊耳旁,踮起脚尖:“逸尘。”
话音刚落,萧凌渊扑笑出声。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林洛嫣见自己好心好意提醒,对方还一脸嘲讽,脸涨得通红。
“好好好是真的,不如我们边走边说。”萧凌渊宠溺的劝着,月神节再不去就真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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