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知是温妍的香起了作用,还是鸣蛇怕火,反正是将它们从洞里给逼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黑蛇扇着翅膀就从那小口扑腾着往外飞,幸好许明洲眼疾手快,在它逃离之前抢先一步用网兜罩住了它。
后面紧跟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一一都被他和齐暄轻松地罩进了网兜里。
确定洞里没蛇了之后,齐暄才拿起蛇夹,准备挨个儿把它们夹进玻璃罐子里去。
其中有一只蛇竟还贼心不死,飞起来想要去咬齐暄,结果被守在一旁的许明洲一铲子给拍在了地上。
“小样儿,在我面前还敢造次,看我不拍死你!”
齐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许哥厉害。”
弄完一切后,温妍却见齐暄的脸上仍然是一副心忧的模样,她不禁问道:“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那群人吗?”
齐暄摇了摇头:“倒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咱们今天有些过于顺利了。”他心中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许明洲哭笑不得,他有时候真不知道齐暄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顺利不是挺好的吗?省得咱们多费工夫啊。”
齐暄抬眸看他:“你没见过这群蛇原本的模样,这样觉得也正常,但是别忘了,我和温妍前些天可是被它们撵得帐篷都没收,撒腿就逃。”
他这么一说,温妍也觉出味儿来:“这群蛇今天好像有些精力不济,逃跑和反抗的速度缓慢,和之前那种极强的攻击性对比鲜明。”
许明洲完全没想那么多,他和齐暄温妍两个人不同,他喜欢走一步算一步,而不是走一步看三步,反正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也遇不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你俩别想那么多,或许它们是刚睡醒才这样的呢,又或者,是被火给熏到了。”
他想尽办法这群蛇的反常找理由,最后发现劝不动,干脆破罐子破摔转移话题了。
“唉呀管它快还是慢,反正现在抓到了,带回索布德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咱还是先下山吧。”
***
回到营地已经中午了,吃饭的时候,三人一合计,觉得还是得再多留一晚。
虽然抓住鸣蛇,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本该和许明洲说的那样立马返程,将蛇送回机构去,但是……还有一件事得确定确定。
看今天的天气,晚上应该不会再有阴云,三人一致决定等到月亮出来,就去看看黑鳞到底是不是还在盐湖里。
要是在,那就最好,再撬几块带回去,要是不在,也就算了,反正最重要的蛇已经抓到了。
吃完饭后,大家一起围坐在玻璃罐旁,你一嘴我一句地讨论着,清晨遇见的那些怪人怪事,此刻几乎都被齐暄给抛诸脑后了,毕竟鸣蛇这么顶新奇的玩意儿,世间可是独一份。
“诶你说,它这翅膀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它都能有,我为什么不能有啊。”许明洲自顾自地苦恼着。
坐在一旁的温妍,被他这清奇的关注点给逗乐了,有些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是许明洲故意抓不住重点,还是他真的性格就这样,总之他让温妍觉得,任何扑朔迷离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能够变得诙谐有趣起来。
就好像跟他待在一起久了,就会无意识地产生一种恢复了童趣的错觉,像小孩子一样单纯天真,不似大人那般寡淡沉闷。
齐暄听出许明洲语气里的失望,轻笑两声:“那要不你跟它商量商量,看它愿不愿意跟你换一换,你做蛇,它做人。”
许明洲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才不要当蛇呢,天天在地上爬来爬去,又脏又危险。”
“要当就当熊猫,不仅是国宝,还住的好吃的好,有专人照顾,什么都不愁。”
“或者当只天上飞的雁也不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许明洲越说越起劲,齐暄却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揶揄他道:“你就这么不想当个人啊?”
意识到自己跑偏了的许明洲白了齐暄两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畅想一下来世不行啊。”
他话锋一转,又开始小声嘀咕:“再说你让我跟它商量商量,它一个冷血动物,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齐暄漫不经心的搭理他:“谁知道呢,普通的蛇听不懂,但这神话里的鸣蛇可就不清楚了。”
许明洲还是不信有这么扯淡的事,管它是神兽还是妖兽,反正和人不是同一个物种。
“开什么玩笑,它要是能听懂人话,我就拜它当大爷。”
温妍没掺和他们之间的吵闹,反而一心盯着那罐子里的蛇看,它浑身都是黑色鳞片,翅膀也是黑色,唯一颜色不同的地方,是那双幽绿色的眼睛。
它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般,让温妍看着看着就着了迷,死死地盯着它不肯挪开视线,透过这只眼瞳,她好像出现了幻觉。
冰天雪地里,她看见有许多跪着的人,在朝一个方向不停地拜,其间男女衣着,悉如外人,不知朝代,不明所以。
直到那只蛇突然用头去撞玻璃罐壁,想冲出来咬她,她被吓了一下,才恍然回过神来。
齐暄立马用手摁住有些摇晃的罐子,不让它摔下桌去,同时也庆幸他当初选罐子的时候,特意选了罐壁最厚的那种,不然刚才温妍可就危险了。
看了一会儿,齐暄和许明洲把罐子搬去放在了后备箱里就轮流补觉去了,他们昨晚一夜没睡,现在趁有时间赶紧休息休息。
温妍自告奋勇,轮的最后一个,让齐暄和许明洲先去睡,她还有点事没做——虽说这几只鸣蛇是抓住了,可难保不会还有遗落在外的,保险起见,她要烧水蒸香绕着营地再撒一圈香粉才放心。
***
日落时分,温妍起来的时候,许明洲和齐暄已经做好了晚饭,看她从帐篷里出来,忙招呼她。
“醒的正好,快来喝粥,刚用高压锅煮的,就是这里氧气不太足,稍微有点硬。”说完许明洲就讪讪地笑。
温妍迈着步子慢慢过来:“你们动作这么快呢,那待会儿我来洗碗吧。”
齐暄边舀边说:“不用,我来洗,你先试试味道吧,这可是许明洲专门带来的八宝粥。”
齐暄几乎把这句话的重音全压在了“八宝粥”这三个字上,让温妍不得不多问了一句。
“八宝粥?”
许明洲端了一碗递给她,又把另一碗放在了桌上,有些担心:“嗯,你不会不喝八宝粥吧?”
温妍接过来,先道了谢才回答他的问题:“没有,我忌口不多,八宝粥……反而我还挺喜欢的。”
齐暄在一旁听着,只是淡笑,他想起了妹妹,甜口的东西妹妹也很喜欢,尤其是去了核的冰糖葫芦。
天黑下来,几人又去了盐湖边,这一次,湖里闪闪的盐泽果然又出现了,温妍的猜想得到了印证,鳞片真的只有在月光下才能被看见。
三人利索地套上雨靴,拿着工具,直奔鳞片而去,上次带回去的鳞片被齐暄寄回山西去检测了,为了不返工,这次得再撬一些留做备用。
“你们看,这盐泽下面还有个小洞诶。”许明洲冲旁边忙活的两人说。
温妍没搭话,她正埋着头在湖里洗先前挖出来的两片黑鳞,上面的盐渣不太好弄干净,有点费力。
齐暄则在手忙脚乱地掰那块刚撬起来的盐泽,抽空理了理他:“昨天就看见了,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别管它了,快来帮我打个光。”
许明洲立马站起来,拿出齐暄口袋里的那个手电,和自己的一起按亮,一个照齐暄,一个照温妍,这瞬间他感觉他就像个无情的打光机器人一样。
温妍洗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收起来去帮齐暄,这时候,下面的小洞里却突然冒了个泡出来。
她拿出手电打开,仔细去看那洞,里面黑漆漆的,手电光也照不进去,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温妍就是觉得,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
鬼使神差的,她竟直直地朝那洞伸出手去,没想到刚一触碰到洞壁的瞬间,就被锋利的结晶给割出血来。
“嘶!”
温妍吃痛,忙将手从盐湖里抽了出来,都说十指连心,如今钻心的疼从指尖传来,她却硬是忍着,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鲜红色的血不停地从伤口往外涌,一滴接一滴地砸进了盐湖,在水面上染出朵朵妖艳的花来,然后再慢慢淡化融进夜色。
“怎么了?”
听到温妍那声轻微的“嘶”,两道光亮顿时就落到了她身上,齐暄更是一眼就看见了她食指上的伤,眉头微皱。
“怎么弄的,都流血了,快回去包扎一下!”齐暄说着就要拉她回营地去。
“不碍事的,一个小口子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温妍不想麻烦他,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站在原地没打算走。
身后的许明洲靠过来,歪着个脑袋看她:“还是处理一下吧温妍,齐暄说得对,在无人区里即使是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有可能会要人命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跟护法似的,拥着温妍上了岸,齐暄更是先行一步,小跑着回去拿出了随车的医药箱。
他着急,一是怕温妍感染,二是因为伤口沾了盐湖里的水。
光听也知道,这水的含盐量高,在湖里面划出道口子来,简直跟把伤口往盐水里泡没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回到营地一看,温妍手上的伤口约有一厘米长,两侧皮肉外翻,已经有些肿胀泛白了。
齐暄捏着她手腕给她上药的时候,甚至能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地抖,都说伤口上撒盐——痛上加痛,想来也是真的。
说是上药,其实也不过就是先用矿泉水冲洗一下,再用碘伏消消毒,然后撒上些云南白药,后面害怕药粉全部掉下来,还用细纱布松松地裹了一圈。
处理完伤口,齐暄叮嘱她:“高原上氧气不足,伤口恢复得慢,我就不给你用创口贴了,那样不透气,这两天注意着不要沾水。”
温妍点点头,这全程她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喊一声疼,只是紧紧咬着牙关。
齐暄以为她被疼懵了,没缓过来,转身去车里拿了几颗大白兔奶糖给她,安慰道:“吃点东西甜一甜吧。”
甜一甜,兴许就没那么痛了。
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安慰他和妹妹的,屡试不鲜、成效显著,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妈妈的话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成不了真。
但如今,他却也爱像妈妈那样去安慰别人,尤其是妹妹,在她生病卧床的时候,齐暄只要在家,都会带些甜食过去给她。
刚才站在一旁的许明洲,见状也递了个葡萄味的压缩饼干给她。
温妍抬眼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为了不拂他俩的好意,还是都接了过来捏在手里,说了声谢谢,然后顺手就揣进了外套口袋里。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齐暄和许明洲一致决定,今晚让温妍睡个好觉,他俩轮流守夜,但温妍却不肯,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才说定让她早上五点起来接班。
***
夜里十一点过,温妍已经被齐暄和许明洲催去睡了有一会儿了,两个人坐在桌前发呆,有些无聊。
“还没问过你,温妍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你说她是神医,但看今天这表现,不像是位医生啊。”许明洲感到些许疑惑。
齐暄进一步跟他解释:“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医生,她只是擅用香粉和香烛,可以治疗某些轻微的病症。我叫她神医,是因为我找了那么久,只有她的香粉可以抑制小媛的病情。”
许明洲若有所思:“那确实挺神的。”
小媛的病,当初齐暄也让他帮忙四处打听过,都说治好的希望渺茫,甚至完全没有也是有可能的……
空气慢慢地陷入了沉静,齐暄逐渐变得心不在焉,他总觉得温妍这个人不太简单,不论是处事风格,还是身份来历,都与常人不同。
明明是和妹妹差不多的年纪,却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为了救她的师父,自己开了家店,潜心专研香道,还颇有造诣。
得知有新的线索,敢孤身跟着他离家千里,赴青海之行,还主动提出要进这寸草不生的无人区。
遇见怪事也能处变不惊,不论是盐泽里闪光的黑鳞,还是长着翅膀的鸣蛇,她都未露怯意。
就连刚才在盐水里划破了手,都能逼着自己强忍下来,要是换作许明洲,恐怕早就叫嚷起来了,她一个女子,却有这样的忍耐力。
齐暄不禁想,温妍真的只是苍山寺里的一个师父吗?
……
“我守上半夜,你先去睡吧。”
许明洲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回过神来的齐暄冲他点了点头,起身去检查了一遍那些关在玻璃罐里的鸣蛇,见它们全都缩成一团,没什么异常,才回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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