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我是做了被他打的梦吗?

巨大的困惑涌上心头。那场在奇异岛屿上的战斗,那三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那招招致命的攻击,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可那痛楚,那被背叛的愤怒与委屈,为何如此清晰地刻印在灵魂里,甚至比湖畔那场激烈的情事更加深刻?

几尾胆大的游鱼好奇地凑近,细密的鳞片擦过他新生的脚踝和腿侧,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一簇翠绿的水草也随着水流,柔柔地缠绕上他的小腿,又轻飘飘地滑过。奥罗巴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有些恼怒地屈起腿,避开了这过于“亲昵”的自然接触。

他用手撑住湖底湿润的泥沙,试图站起来。动作间,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平坦如常,肌肤紧实,但一种奇异的饱胀感、沉坠感却顽固地存在着,仿佛里面被填满了某种沉重而坚实的物质,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放松下去。这种感觉……与梦境无关,分明是摩拉克斯留下的、那所谓“石珀”精华尚未被完全吸收消化所带来的实质影响。

好啊,摩拉克斯,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在他心中翻腾,翻云覆雨才罢,你就在梦里对我兵戈相向?现实中的纠缠与梦境中的厮杀交织在一起,让他对那条岩龙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银色长发,水珠四溅。带着一身水汽和满心纷乱,他迈开还有些虚软的双腿,踉跄地走上了岸。微风吹过,带走皮肤上的水珠,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离开这里。

他需要一个地方冷静,需要理清思绪。他随意选择了一个与摩拉克斯离去方向相反的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脚下的草地柔软,带着晨露的湿润。梦境中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不是最后那场战斗,而是更早之前,那片环绕大陆的伟岸,那棵不可思议的巨树……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前方的景色,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之后,更远处,几棵枝繁叶茂的树木伫立着,枝头点缀着红艳艳的果实。

苹果树?

奥罗巴斯倏然停住了脚步,视线牢牢锁定在那几棵果树上。红色的果实,熟悉的形态……苹果树?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某个闸门。

树。梦里有一棵大树。

不,不仅仅是树!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梦境中的景象如同破碎的画卷,开始一片片拼凑。

不对,不是树,不是树……是一片大陆! 浩瀚无垠,流淌着星辉,超越了提瓦特任何已知地域的广阔!

还有环绕大陆的自己! 那庞大到令他自身都感到震撼的蛇形,那首尾相接、形成闭环的神秘姿态……

还有精灵,那个尖耳朵、戴花冠的少女,她空灵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世界之蛇?”

耶梦加得和烛龙。

这两个名字如同沉重的磐石,落入他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谁是耶梦加得?是在叫我吗?为何那精灵和那个古老的声音会如此称呼我?

谁是烛龙?那个仅仅凭借声音就让人感到昏昏欲睡、仿佛掌控着时间流逝的古老存在?

他们说的世界之蛇是指自己?

奥罗巴斯紧紧蹩起了眉头,银紫色的瞳孔中充满了迷茫与探究。他站在荒野中,努力回溯着梦境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那光怪陆离的画面中解读出某种启示或预言。

然后,一个基于他自身渴望与认知的、有些一厢情愿的判断逐渐形成:那片大陆是以后自己拥有的土地吧?如此广袤,如此神奇,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可以庇护子民的理想国度。那个精灵莫非是自己的眷属?提前来觐见未来的主宰?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流。那自己以后会有很多子民吧?不再孤独地游弋于深海,不再只是被视为恐怖的魔神,而是像摩拉克斯一样,拥有愿意追随他、信仰他的生灵。

希望如同野火般燃起,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异样感和梦魇带来的阴霾。他抬头望向四周连绵的山峦与未知的前路,一个迫切的问题取代了所有纷杂的思绪:

现在该往哪里去找到这个地方呢?

与奥罗巴斯所处的静谧荒野截然不同,归离集笼罩在一片繁忙而有序的喧嚣之中。

摩拉克斯一回到他那位于集市中心、由坚固岩石垒砌而成的简朴议事厅,几乎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堆积如山的公务淹没了。战争的阴云并未远离,璃月大地各方事务千头万绪,都需要他这位契约之神定夺。

若陀龙王第一个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厚厚一摞几乎有半人高的卷宗“咚”地一声放在他面前宽大的石桌上,震得桌上的砚台都跳了跳。“这是北部层岩巨渊一带新发现的矿脉分布、魔兽躁动情况以及周边部落的安置诉求,还有若陀坡的生态恢复计划……你自己看吧,我看着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字就头疼。”若陀的声音洪亮,带着山岳般的直率,说完便抱着胳膊站到一边,等着摩拉克斯看完后直接商议对策。

这堆卷宗还没处理到三分之一,归终便轻盈地走了进来,她手中托着的玉盘上,放着相对较薄但明显更加精致、用仙家符箓封着的几卷帛书。“这是我的机关工坊下一阶段的建设规划,需要调拨的资源清单,以及关于利用归离原湿地构建新的防御阵法的初步构想……”她笑靥如花,声音清脆,将玉盘轻轻放在那“矿山”旁边,“你可要仔细看看,里面有不少有趣的想法呢。”

这仅仅是开始。随后,留云借风真君、理水叠山真君、削月筑阳真君等诸位仙家,以及几位负责不同战线的夜叉大将,还有代表凡民各部族的头领们,络绎不绝地前来禀报。或是呈上关于魔神残渣清理的进展,或是汇报边境巡逻发现的异常,或是请求裁定部族间的资源纠纷,或是提交新开垦田地的赋税方案……各式各样的方略、要案、提纲、奏请,在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数百份,将摩拉克斯周围的空间堆得满满当当。

他端坐于石椅上,金色的瞳孔专注地扫过每一份卷宗,指尖偶尔凝聚岩元素力,在需要的地方留下批注或直接以神力勾勒出解决方案的示意图。他的效率极高,处理事务条理分明,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然而,若是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今日的岩神,那永恒平静的眼眸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游离,仿佛心神被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牵动了一瞬。

就在他刚批阅完一份关于轻策庄洪涝防治的奏报时,一个欢快的身影咚咚咚地跑了进来,直接拉住了他宽大的衣袖。

“开饭了摩拉克斯!”马克休斯,以小巧可爱的熊形态现身的炉灶之魔神,仰着头,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美食的热情和分享的喜悦,“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再不去,都要被若陀吃光了!”

然而,小熊那灵敏的鼻子突然动了动,他凑近摩拉克斯,仔细嗅了嗅,圆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咦?你身上什么味道?” 那并非归离集常见的烟火气,也不是尘土或矿石的味道,而是一种……带着湿润水汽的、某种清冷而深邃的腥气,很淡,却与他惯常的沉稳岩韵格格不入。

摩拉克斯持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面色如常地起身,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自然地将那丝可能残留的气息拂散,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今日吃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低沉。

马克休斯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他兴高采烈地引着摩拉克斯往用餐的偏厅走:“若陀今天在巡视的时候,顺手打死了一条闯入聚居地附近、试图袭击牲畜的大蛇!好大一条呢,鳞片硬邦邦的,费了我好大功夫才处理好。我取了最鲜嫩的部位做了蛇羹,加了瑶草和清心去腥提鲜,味道可香了!蛇胆也没浪费,归终说要拿去泡酒,说是能明目……”

蛇羹?

摩拉克斯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半分。他跟随着马克休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久前湖畔的情景——那银白色的蛇尾如何缠绕,那细腻冰凉的鳞片如何在他掌下微微战栗,那双银紫色的瞳孔在情动时如何涣散迷离……

真奇怪,他下意识地想,以前又不是没有吃过蛇肉,甚至亲自猎杀过不少为祸的蛇形魔物,现在……纠结什么呢?

一种极其细微的、从未有过的滞涩感,在他那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心绪中产生了一丝涟漪。他迅速摆摆头,仿佛要将这不合时宜的“杂念”如同尘埃般从脑海中彻底抛开。他是璃月的岩王帝君,守护契约与秩序的神明,不应为一次偶然的、跨越阵营的肌肤之亲而产生无谓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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