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心口的枷锁被妖兽破除, 经年隔世的过往雨点般涌进脑海，被锁进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亦渐渐清晰。

天妖离杳，十三年前离开南疆不知所踪，后面唯一一次现身就做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乔装进盛京劫杀青龙主。

事败，她被机枢会以极刑处死，魂飞破散，挫骨扬灰。

白肆蹲在地上，捂着脸，他记忆里的女人温婉恬静，美艳无双的脸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抱着他的模样只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原来他叫离钧。

原来他是有娘的。

原来是师尊……

白肆不敢再看，不敢再听，胸膛里跳动的心扑通扑通，犹如被一只手猛地攥紧又突然提起。白玉无暇的面孔扭曲得有些狰狞。

泠玉仙君，嫉恶如仇，白衣过处，片甲不留。

他不敢想，泠玉仙君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将自己捡回的敛云峰，又是以怎样的心态看着自己在眼皮底下练功学习，长大成人。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

妖兽与平遥弟子和四象殿修士的大战趋于白热化，天妖对妖族的领导力堪称恐怖，就算白肆倒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那些大大小小的妖兽都会争先恐后为他拼命。

杀不完，甩不脱。

“掌门，敛云峰与静心峰已经折损进了十多个外门弟子，且附近的妖兽仍在向碧落谷汇聚，再拖下去，恐怕……”一位峰主担忧地望向兽群中央的白肆。

待方圆百里的妖兽全都赶到碧落谷，平遥与四象殿的精锐都会被拖进车轮战，届时就算活捉白肆也是得不偿失。

陈清定沉默不语，月白色的袖袍迎风招展，眼底情绪复杂得教人看不懂。

“留不下，那便杀了吧。”

陈清定一声叹息，在场众位峰主就是在等他的表态，白肆毕竟是泠玉的亲传弟子。泠玉虽然修为高深，声名显赫，但素日里独来独往，性格十分孤僻，其人是一百万个不好相与，和他打交道实在教人头疼。

得到掌门命令，所有弟子立刻后撤，后方弟子迅速围拢成阵，衣摆袖摆在风中飘摆，青云一般铺满天际。

咒语念罢，万千流光刺透云层，将天妖之力凝聚而成的紫莲撕得粉碎，妖兽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剑芒从四面八方袭向兽潮，同时地面浮出一道巨**阵，流动的金光随着阵法纹路闭合成圆，阵法倾尽平遥弟子的所有修为，一旦成形，整片山谷都会成为困住白肆的囚笼，直到他天妖之力耗尽而死。

四象殿徒众屏息敛声，平遥弟子闭目捻诀，眼看着阵法逐渐闭合，即将成型，凌止叹了口气，心中蓦然升起无限怅惘。

白肆望向这些曾经的同门，其中大部分的人他都熟悉，里面最显眼的那个，一个时辰前还在与他策马同行。

而今却成了生死对头。

绞杀阵成行的那刻，白肆闭上了眼睛。

然而，眼睛闭了许久，也没等到预想中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