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谈寻逐

冽关今年的雪下的晚了,十一月才见花落。初雪降临却又凶猛,鹅毛的大雪趁着夜色悄然来袭,在夜里就铺了厚厚一层。

谈嫣然起床时,雪还在下,比起夜里时小了不少,漫天的白纷纷扬扬。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肩,走下石阶时,阿婼给她撑起一把油纸伞,同她一起去书房上课。

谈嫣然今日本就起的有些晚了,再加上路上雪厚,两人走的有些慢。到达书房时,砺锋先生已经等候在此了,谈嫣然低头同先生行礼,歉意的说:“先生恕罪,学生今日起的晚了,来迟了些。让先生等候多时实属不该,是学生失礼,学生自请罚抄,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不妨事,坐下听课吧。”砺锋摆摆手,让谈嫣然入座。

课程很快开始,谈嫣然认真起来,不再想别的。门外的风混着雪簌簌的下,凉意偷溜进来又被屋内热气包裹消散。

一天很快过去,晚上时雪已经停了,因着下雪,谈嫣然今天便没有去校场,只在自己屋里练习了一会苏望州新教她的防身术等。

同时也顺便自当老师教了阿婼一下,两人一起练习,有说有笑的,做了个伴。

临近睡时,阿婼给谈嫣然铺好了被褥,放下床边的纱幔。夜里可能会刮风,阿婼又给她点上了她常用的安神香,才走了出去。

门轻轻被关上,谈嫣然还坐在桌边看书,所以阿婼并没有关灯。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两间房间的灯还亮着,不多时。其中一间偏右边的房间的灯熄灭了,唯有正中间的那个房间灯火透亮。

夜里,万籁俱寂,零星的雪花果然又伴着风飘了起来。片刻功夫,谈嫣然眯着眼打了两三个哈切,正准备上床睡觉时。

门,忽然被疑问一阵规律的咚咚声敲响了。谈嫣然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以为是阿婼找她有什么事,便走了过去准备开门。

房间内烛火晃了晃,谈嫣然此时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的打开了门。

一阵凉风吹进来,困意散了几分,半睁的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白色身影,很高,以现在这个角度谈嫣然只能看到他的胸口。

猛的,她瞬间困意全无的睁开眼睛,门外的人根本就不是阿婼!

“你!”她后退两步想要把门撞上,却抢先被那人的手撑住门板,她力气根本不及那人,只能往后推拿起桌上的茶壶护在身前,准备随时砸过去。

谈嫣然不敢喊人,怕那人气急了挟持自己得不偿失,便想着先看看能不能讲道理。

于是她先开口,警惕的问:“你是谁?”

那白衣男子放下抵在门板上的手,并没有踏进屋子,只搁着一段距离与她对望。

对视的一瞬间,谈嫣然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能过了许久,白衣男子依旧没说话,凉风拂过他鬓边的发,衣摆也泛起涟漪。

就在谈嫣然马上要等不及了的时候,那人终于叹了口气,嘴唇翕动,轻缓的吐出一句:“还是没想起来吗?”

记忆在此刻仿佛变得模糊起来,谈嫣然根本记不起来那张脸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不明所以,眉头皱的更深了。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忽然低头笑了:“也对,那时候你还那么小,记不起来我很正常。”

他低头看着谈嫣然,一眨不眨。声音不大,很轻的说,“阿然,我是谈寻逐。”

一瞬间,谈嫣然怔愣在原地,那张脸她本就熟悉却记不起来。然而,在他开口的刻,内心处久远记忆里的那张脸,在此刻与门外那人重叠在一起。

似乎连声音也都对上了,但他姓谈。

“谈?你是…”

“对。”谈寻逐点头,顿了一下抱着臂思考似的说道。“我...算是你的亲舅舅吧。”

“舅舅?不止吧。”谈嫣然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她放下手里攥了半天的茶壶,坐到桌边。

“是。”谈寻逐泰然自若的再次点头,“不枉我特意穿了同当年一样的衣服来见你,想起来了就好。”

没错,她已经猜测出来了。这个人,这个把她送到苏家的亲舅舅谈寻逐,就是哪位曾在她重生前的幼时,在辰枢观提醒她未来将会重生的白衣男子。

虽然不明白谈寻逐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未来会重生,也不知道他此行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当时她去找人怎么不见?偏偏这个时候来,能有什么好事呢?

不过虽没情义,但谈嫣然面上还是笑的温婉,摆正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到对面,然后看向门口的谈寻逐。

“舅舅,许久不见,进来坐谈吧。”

谈寻逐静静的看了她一会,随后抬步走过去。

这个女孩,要比他现象中的冷静的多。

有陌生的人突如其来的带着危险闯进来,还能凌微不乱,第一反应不是傻傻的喊人激怒对方,足以看出她的冷静要溢于常人。

茶壶里,是阿婼离开前刚泡好的一壶新茶,待到现在还算温热,给谈寻逐倒了一杯后,她也给自己倒了杯。

门外的雪愈发大了,呼啸的风呜呜作响,带着要埋没冽关城的架势。

苏府里,半数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唯有两间别院里还留有两盏灯火。

苏望州的房间里。

拓枫正趴在桌子边撑着头打瞌睡,他的对面,苏望州一脸淡定,拿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腾出来的一个灰扑扑的旧画本,看的津津有味。

两人谁也没说话,屋里此时安静的过分。

就在这时,门咚咚两声被敲响了。

拓枫被吓了一跳,手没托住下巴一下磕到了桌子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怪叫一声。而苏望州却是平静的很,他脸上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放下画本看向门口。

“进。”他说。

临厌带着寒意推门而入,头顶白茫茫一片,被淋了一身的雪。

苏望州给他倒了杯热茶,又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休息。

“阿然内边什么情况?那人来了吗?”

临厌接过他递来热茶仰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温度正好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才稍微驱散一点身体的寒意。他在房顶上趴了大半天,即使裹着厚厚的冬装,也耐不住冽关冬日的冷。

“来了,从后院翻进来的,就他一个人。”

“啧。”拓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不是让那帮人看好府里吗?都是干什么吃的,还是让人进来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余光看向旁边又想起旁边人,于是他把话头指向对方,质问:“哎?那你看到人进来了,你怎么不拦一下,就眼睁睁的看人进去啊。”

“我怎么拦?主子都跟人说了不会管,我在下去拦他算什么,不知道的以为咱们说话不算话呢。”临厌白了他一眼,像是在问他是不是傻子?

“那……”拓枫自知理亏,但还是不服的辩解道:“那你也可以偷偷给他使一下绊子呀,就让人这么轻松的就进来了,倒是便宜他了。”

“我没那么无聊。”

“你说谁无聊呢?!你才无聊,你全家都无聊!你个无趣的人,哼!”

“切。”临厌不想和他吵。

“哎呀,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进来就进来吧,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苏望州适时过来劝架,安抚的说。“现在重要的是,阿然会不会答应?”

“临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他看向临厌问。

临厌摇摇头:“没,他好像是发现我了,往我这边看了好几眼,也没进去。我怕打草惊蛇就偷偷走了,他在我走后才进去的。”

“那应该是真的发现你了。”苏望州下定论。“这小子奸诈的很,不过他到底要说什么呢,还要先把你赶走再进去。”

“不知道。”

“他不会要违背和我们的计划吧!”拓枫突然大叫一声,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愤愤不平。“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会。”苏望州摇摇头,很否定的说。“计划一定还是原来的那个计划,他不会变,只是……”

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只是什么?”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真的。”苏望州挑挑眉,说起别人的坏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拓枫没听懂,不是说人不会改变计划吗?怎么又说人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从哪儿来的结论?

左右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挠挠头说:“咱们竟然这么想知道,直接去听听不就得了,在这儿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啊。”

“呵,你是蠢的吗?”临厌无语的看着他,讽刺道:“先不说现在去恐怕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就说万一被发现了偷听,丢不丢脸?”

拓枫已经被嘲弄习惯了,于是破罐子破摔的说:“啊行行行,我蠢,那你说怎么办。”

临厌收回视线,面若寒霜,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拓枫:“……”

“哎呀好了好了,都闭嘴。”苏望州笑眯眯的看够了热闹,就出来打圆场当和事老。“吵吵吵的,管他怎么说呢,这么着急做什么呢?嗯?拓枫?”

仿佛刚才说当务之急的不是他一样,拓枫无话可说。

临厌冷冰冰的撇了两人一眼,大言不惭道:“你看起来比他还急。”

“放屁!”苏望州有点心虚,却还是强撑着狡辩。“我哪有?哎你现在怎么又向着他说话了?”

“主子,你画本子拿反了。”拓枫终于大仇得报。

那夹着嗓子阴阳怪气的一声‘主子’叫的苏望州头皮发麻,他低头一看手里,艹,还真是!应该是刚才临厌进门时,他放下东西给那人倒茶后,再拿起来没注意拿反的。

尴尬了一会把本子正过来后,苏望州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般的把画本平铺到桌子上,指着展开面上的一处工整的字迹说道:“哎你们看,这是我小时候做的笔记吧?你别说,这字儿还挺好看……?”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此刻,他对面那两人正用古怪的眼神在看着他。

半晌,临厌说:“拙劣。”

两字概括。

苏望州:“……”

拓枫补充:“非常拙劣。”

四字定型。

苏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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