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年节

这封信是寄给衣饰组的,收信人填了楚茗,信中道着新春贺词,称赞了她们在服饰上的卓绝才能,感谢她们一年来为寄信人所提供的帮助,结尾又道了次祝福,并留言期待来年的继续交往。

一目十行快速扫过,没有看到不和谐的东西,孟晏安下心来接过厚厚一沓信,翻开时又忽然忐忑。

“没事的晏晏姐。”楚茗拍着她背给她打气,“看到胡说八道的,我替你扔出谷去,你权当没看见就行。”

不愧是好姐妹!

孟晏拆开放在最上、单是纸质就非同寻常的信,出乎意料地,寄信人竟是员外。

“摸着纸早该想到的,只是有点想不通。”她同楚茗扣了扣员外信纸上的金粉,沾在手上,互相抹到了对方鼻尖。

信中内容同楚茗那封相似,问候祝福、总结今年、展望来年。

文字虽不带着什么情感,但信的出现已足够两人惊喜,各怀抱着自家信笺,两个姑娘欢快回去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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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妹急匆匆把咱们叫来,是为何事啊?”

“不知道啊,机关雀嘎吱飞来,我嗖地就到了。”

“师姐你呢,晏师妹没提早同你讲吗?”

“不曾,我也是接到机关雀赶来的。”

孟晏昂首进了门,挨个往人手里分着信,一轮不够,她又倒回来发了第二次,人人捏着两三张纸怔然,心中焦灼又不敢拆开。

“放心拆,看完开心过大年!”孟晏手一挥,带头拆起信来。

看到这封信的署名,她为止一愣,把师兄姐看得心里发毛,指着“翁”字,问她是哪位仇家。

“不是仇家。”她诧异地望着众人,奇怪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个怎样的人物,“渔网的编织就是他一手教来的,我后来改良时还几次询过他意见,一位平易近人的老先生。”

“那你怎么这么大反应,给我们吓得,还以为是仇家把战书下到家门口了。”

孟晏白了说话的师兄一眼,道:“少看点闲文,盼大家点好的。”

她将信铺到人群中央,点着水纹,传着其中夹带来的螺壳,待斑斓薄壳传回她手,轻轻摩挲过一周,她才道:“因为翁老住在海边,哪怕是驾机关鸢过去,也要飞一两个时辰。”

那岂不是要走个好几天?加之中间还有山林相隔,便是轻车熟路的驿使,怕也要飘荡个十天半月。

这么算来,这封信早做好准备,往来一遭又该花去不少钱,真是煞费苦心了。

其他人心中亦是泛起涟漪,跟着翻开信去看。

果不其然,都是些今年新交来的朋友,或近或远,或难或华,皆把念想放进了信里,赶在新年伊始送到他们手中。

“眼睛好酸。”嚎师兄哑道。

孟晏摸出数根笔,顺着桌子滚到他们手中:“先别酸它了,先酸手吧。”

临时被凑到小院的众人就这样半天没能出去,待到昏黄的夕阳照上纸页,他们才松了松脖子,把写好住址的信通通交予孟晏。

到灶房扒口饭的片刻空闲,孟晏又收来别院的几叠信,按不同方向分好,与其他自愿出门的大家各自领命,迎着夜色奔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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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的机关小院里,人头涌动私语阵阵,大家表面嫌着写信回信麻烦,手上却一刻没停换着信纸。

“说来,怎么不见咱们合作伙伴的来信,好歹是今年最大一笔单子,也不意思下问候几句。”嚎师兄作为最先看完所有信的人,撇着嘴批评道。

“收了些信把你能的。”李立从纸上抬起头,驳他一句,又觉得好笑,“要不是它们,咱们会知道节前还有这点步骤吗?看咱过去的冷冷清清,想来他们符纸卖不出时也是这样,既是首次,哪会知道还要写信往来一番。”

嚎师兄摇头晃脑不听讲,等他说完,才拍着大腿急道:“不好,我光嘴上在这说了,忘给他们写信了。”

其余师兄姐手中顿住,面上同是无措:“我也忘了。”

李立急忙稳住众人:“莫慌莫慌,晏师妹写了的,她可不跟咱们这些有问有答的粗人一个样,有她在就放心吧。”

孟晏坐在温暖的机关鸢中打了个喷嚏,搓搓鼻子拍拍脸,检查了舱内火符机关仍在作用,疑惑地继续送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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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响彻天际的爆鸣自空中炸开,把山头的鸡惊掉根毛,溪里的鹅呛到口水,各处噼里啪啦此伏彼起,孩子们笑着跑着,把火药味在谷中传了个遍。

逢年过节,灶房组诸位便操碎了心,顶着厚重疲惫的双目乌青,往那一站就是一天,铲勺转,铁锅转,来偷吃帮忙的人转,自己不动倒被晕得团团转。

“我看机关组还有很广的空间可以实践。”师兄嚓嚓切菜中没来由蹦出句话。

“你这是想跑去隔壁白手起家了?”

“非也,我是觉得他们能捯饬些切菜煮饭的机关,好让咱们早点摆脱苦日子。”

一叹一息间,白天翻过了篇,雪很识趣地没再洋洒,让大家省了清扫桌椅的麻烦。

餐桌上,盘盘相聚了无缝隙,滚滚热气氤氲,在迷蒙中勾勒出一张张笑脸,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肆意。

“来!喝!”

孟晏不碰酒,早有预谋拉着楚茗和张师姐躲开,同小孩们挤去了一桌,看着稍显淡味的清汤寡水,她眼中的光都暗下几分。

“晏晏姐!”楚茗小声喊着,手里递给她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碟油光满溢的辣椒小炒,盘沿余温未散,应当刚出锅不久。

“哪来的好东西,我再去偷几样搬回来。”孟晏克制地比划着。

两人谈着说着,身子越来越低,再过会儿就该缩进桌底了,张师姐装不下去,把俩人从吃人的椅子上救回桌前,看见她们手中托着的红菜,眉头突突乱跳。

孟晏反应极快:“隔壁桌吃不完送来的,我们没想着接,就看看,闻闻味就还回去了。”

张师姐按住活跃的眉心,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还了,自个留着吃吧。

不绝于耳的划拳声里,三人带着孩子们举起瓷碗,以清汤共庆新年。

“叮当!”

越朗收回手,捧着酒盏一饮而尽,冲师弟们甩了甩空杯,在大伙的叫喊里给自己又添满上。

“越师兄大气!”

“越师兄魄力!”

“越师兄万中无一!”

他平平手压下赞叹,端着酒盏佯装打滑,再度将杯子清了干净,随口道:“一般一般吧,作师兄嘛,理应如此。”

三五丈外,同样作为师兄的李礼早已趴下,眼皮恍若缝上,不知天地为何物般醉了过去,梦中已然度尽数个春秋。

“李师兄?李师兄!李礼!”

越朗摇着师兄的脖子,动作由缓到急,从一开始的戳几下变作啪啪送去两掌,终是把人自周公处抢了回来。

“嗯……啊?”

回了一半也是极好的。

他连拖带拽把李礼扛起,边往祠堂走,边与他讲着待会儿要干的事。

“啊?祈福?谁?我吗?”

越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带他扎进雪堆里,阴差阳错唤回了某人的部分神智。

“今年到我祈福了啊?”李礼微微仰起头,只觉一阵酸痛,又耷拉了回去,“完了完了,我都怕祖师爷显灵了。”

“显灵能干什么,给你正骨?还是给你醒神?”

“能骂我一顿呗!大不了再同师父告个状,一群老头逮着我数落几通,还能怎么我?”

越朗“哦”了句,问他:“那你怕什么?”

“那我怕什么?”他喃喃反问着自己,想了半天得出个答案来:“出于对先辈的敬意和师父对弟子的精神压制。”

越朗:“……”就不该妄图和醉酒的人有交流。

眼看祠堂明晃晃立在身前,越朗拍了拍李礼的肩,替他把睡意赶走,好声好气道:“托你个事,你干不干?”

“你先说。”

“你先应。”

“干,说。”李礼扶着他正起衣冠,使自己看上去有点大师兄的样子。

越朗给他扯着衣褶,一番收拾后脱出个人模人样来,见他醒了大半,才道:“祈福的时候,除了咱们自己人,帮我捎个外人呗?”

李礼点着食指豁然开朗:“我懂,孟晏姑娘是吧?小事,包在师兄身上!”

“能再加吗?”

“还有啊?”李礼嘴角抽了下,品不出师弟的意思,但依旧想要把他拉回正轨:“感情这种事,万万不可如此儿戏啊越朗!与一人同心,那是缘分,与多人,那就是……”

越朗捏住他嘴强行打断:“加个老人,妻儿去得早,只余他一个孤苦守着,夜里可听风声雨声,独独不闻人声。”

李礼从说教回了正色,点头应下,瘸拐着钻入祠堂,将越朗同半山风雪留在墙外。

祠堂的烛火骤燃,祈福开始,与之同时到来的,还有飘然而落的雪星。

越朗似是浑然不觉,肃若山立,专注望着祠堂,酒的辣劲很快过去,手脚逐渐被风卷去温度。雪片砸在他眉尖发梢,立刻化成水珠,在后来者的遮掩下消失不见。

火势燃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待祠堂光亮稍弱,他才挪动僵木的四肢,撑着满身浮白回到屋中。

既是自己所应,岂有转托旁人的道理?心行尽至,方能无愧。

趁着文里大家过年,提前给看官大人们拜个早年啦!新年快乐![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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