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偃把书箱搬上牛车,又背起包袱,摸了摸在怀里沉甸甸的银钱,呼出一口浊气,望着延绵不绝的大山,他离家只剩不过一夜的车程。
……
“小豆子唉……”屋外高昂的声音惊醒了在炕上打瞌的夏豆。
夏豆一顿惊醒,赶紧擦了擦打瞌睡流下的口水,“咋啦?二娘。”
“还不赶紧烧水!”齐二娘瞪了眼夏豆,手里拿着竹筛抖着陈米,时不时捡去米里的爬虫。
夏豆跑到后院的库房拾柴火,一手抱了些干树枝。
库房不过是拿废弃的大块的木板建起的勉强能储存木柴、树枝的地方,在旁边还围了木栅栏,勉强养着精贵的三四只母鸡。
夏豆勺了把米糠,随意的挥洒在鸡圈里,又看了看鸡窝有没有才下的蛋,鸡窝里空荡荡的。
齐家在乡里不是大户人家,只一排黄土块垒起的屋子,不过方方正正三间,中堂是吃饭的地方,放了一张矮几子,几把竹凳子,左右两边是睡屋,同样的格局——靠墙垒的烧炕、大花格窗拿纸糊着,窗下放一张四方桌、对角放着木打的橱柜。
前院砌了半矮围墙,一口井,进门左侧是露天的灶台厨房,右侧一块空地,架着竹篓晒着番薯干、蘑菇干、茄干。
夏豆拿竹扫斗把前几日烧下的柴火灰扒拉出来,也不浪费掉,草木灰是好东西,夏豆小心翼翼地把草木灰收集到存放的木匣子里。
刮火石上下多划才打得着火,夏豆在灶口先放了只婴儿手臂大小粗细的木柴,又叠了厚厚一层枯木枝,费力的刮着火,夏豆想起来村口那李家新买的火折子,听说打开木塞就能点火,夏豆很是羡慕。
费力划到手臂酸软,刮火器“劈吱”一声干擦起火光,夏豆连忙凑到干树叶点起小火苗。
呼,夏豆见烧起了火,又得提来一桶水,夏豆吭哧吭哧的把水倒进大锅里,盖上木盖才算完事。
“去田里摘个南瓜,看看还有多少芸豆,摘一把回来锕。”齐二娘捧着筛好的米,实在抽不出手去摘菜。
“嗳,知道了。”夏豆瞄了眼二娘衣兜里鼓鼓的鸡蛋,知道今晚有蛋吃,很乐意的去田里摘菜。
夏豆一身短布衣,布衣上已经有许多补丁,过日子就是缝缝补补又三年,更何况在田里干活,夏豆不舍得穿仅有一套的上好土棉布裁的衣服。
夏豆天性乐呵,种的田离家里不远,他两手空空晃过去,一路上看见稻苗绿茵茵。
“一个丰盛的好年~”夏豆心情愉快,哼起过年逛庙会听到的曲子,不过他只会这一句罢了。
“豆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豆小跑起来,“大爹爹!”
夏大爹拢了一把花生给夏豆,“拿去吃。”
“嗳!”夏豆捻碎个花生壳,红色的外衣露出白色的花生仁,夏豆捡起一粒放进嘴里,一股花生香伴着泥土味。
“好吃!”夏豆笑眯眯地说。
夏大爹看见夏豆的表情也高兴起来,“等我回去炒了,给你送去。”
夏豆点点头,见大爹爹犹豫的样子,“大爹,咋啦?”
“豆子,听说齐偃要回来了?”夏大爹问。
夏豆一边把花生装进特制的大衣兜里,“哦就这事啊,是要回来了,还不知道几时呢。”
对于丈夫齐偃,夏豆还很陌生,结婚三年,两人接触不过是结婚那三天,三天回了门,齐偃就收拾包袱上京城赶考了。
夏大爹看了眼没头脑的夏豆,真是气打一处来,看夏豆傻呆呆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话来,“赶紧家去吧!”
夏大爹抬起装了一袋满满当当的花生的布袋,他见天暗得快,不断催促夏豆不要磨磨蹭蹭,误了家里烧菜的时间。
夏豆目送夏大爹回家的背影,见家家都起了灶台烟火,一溜烟看过去,天空被烟火气排出一条条长格子。
摘了个小南瓜,见打有红红青青的番茄摘了三四个,好回去让二娘煮疙瘩汤,芸豆倒是有许多,摘了一大把,夏豆满载而归。
“等着你呢!”齐二娘等着夏豆摘回来烧菜,见夏豆还摘了番茄,一把全接住,让夏豆去厨房打下手。
齐父已经回来了,他见水缸空了一半,喝了口浓茶,一刻不停的打井水把水缸填满。
齐二娘利落的把南瓜切去皮、刮了南瓜子,切成大块,全放进煲米瓮里,加了完水,才焖南瓜饭。
“二娘,”夏豆斯斯艾艾的,“小偃哥几时回来啊?”夏豆跟着家里叫丈夫为偃哥,齐偃比他大三岁,屁大点的夏豆才十四岁就与他成了婚。
齐二娘明显情绪有点低落,“这京城的路远着呢……”声音闷闷的,她不想儿子读了十几年的书结果又回来这乡里,但家里实在拿不出……
“问那么多干什么。”齐二娘见夏豆一身泥,眉毛一竖,“这身上怎么那么脏?”若是身上有虫,要单烧一锅水洗澡,得费多少柴火。
夏豆把兜里的花生拿出来,嘿嘿笑着把花生捧到齐二娘面前,“刚刚大爹爹给了我一把。”他本来想藏起来当零嘴。
齐二娘没接,她知道夏豆进来齐家是一日没吃过好的,一家苦巴巴的勒紧裤腰带攒钱给儿子送去,“你自己吃吧。”
齐二娘看着眼前十七岁和她齐身高的夏豆,没吃够营养瘦不拉几的,衣服也破破又补补,还一脸傻样。
“去拿碗筷,我烧菜了。”齐二娘咽下酸意,吩咐夏豆做事。
夏豆高兴的把花生收进兜里,见二娘不拿花生,他就知足了。
“爹。”夏豆叫了声齐父,他哼着小曲,把中堂的几子、竹凳摆好,拿布条搽干净几子。
齐二娘端着煲饭瓮,嘴里叨扰着“让开让开”,把滚烫的铁瓮放下,齐二娘被烫得差点跳脚。接着,齐二娘又端来拌芸豆、煮鸡蛋。
夏豆打开橱柜拿出三个都豁了口的瓷碗,三双竹筷子,看见几子上的鸡蛋,夏豆两眼冒光,感觉嘴里的口水分泌不停。
“去洗手,脏兮兮的。”齐二娘打了下夏豆想拿鸡蛋的手。
被抽了手也不委屈,因为今晚有鸡蛋,夏豆兴高采烈去洗手。
南瓜焖饭香得很,南瓜粉糯香甜,就着辣油拌芸豆吃,鸡蛋按人头煮了三个,晚饭就这么简单,一家三口在中堂吃,借着那一抹西下的斜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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