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人

然而,事态如狂潮骤起,尚未等宋延庚查清那学生的家境,噩耗已至。被害学生家属悲愤交加,竟直接奔赴城防卫所击鼓鸣冤。护卫兵迅速集结,直逼宋府,上门拿人。

宋老爷在书房,忽闻门外马蹄声急、脚步纷乱,护卫队长已率人闯入前院,手持公文,声言奉命拘捕宋家三公子宋延彬。老爷惊愕万分,连问数遍,方知竟是幼子在学堂打死人命,如今已被告至官府。一时怒火攻心,须发皆颤,厉声质问:“这孽障!竟闯下这等弥天大祸!”

他怒极反悲,未及多言,便匆匆赶往宋延彬房中。推门而入,只见小儿子蜷缩在床角,面色惨白如纸,双目无神,浑身抖如秋叶。见父亲进来,只哽咽着唤了一声“爹”,便再难言语。

宋老爷望着这个自幼宠溺的幼子,心中如刀割般酸楚,可国法森严,家规难容。他闭目长叹,声音沙哑:“延彬啊延彬……你让为父如何救你?”终是无力地挥了挥手,任由护卫兵将宋延彬锁拿带走。那铁链轻响之声,仿佛敲在宋府每一寸屋檐之上。

待宋延庚风尘仆仆赶回府中,家中已是一片死寂。大堂内,父亲独坐于太师椅上,头颅低垂,背影佝偻,往日威严尽失,唯余苍老与颓然。宋延庚心头一沉,急忙四下打探,才从丫鬟口中得知:母亲贺氏因忧思过重,心气攻心,已昏厥过去,此刻正卧床休养。

他脚步未停,直奔内室。推门而入,只见贺易斓正坐在床畔,轻轻为宋夫人抚着胸口。见他进来,贺易斓抬眼,眸中虽有倦意,却依旧清亮坚定。

“延庚,”她轻声道,声音如夜风拂竹,“延彬还有救。”

宋延庚眸光一亮,急步上前:“什么办法?快说!”

“我大哥,”贺易斓缓缓道,“现任宪兵队副统领。若他肯出手周旋,或可保延彬一命,至少暂缓收监,寻机转圜。”

“大哥?!”宋延庚如暗夜中见星火,眼中骤然燃起希望,“我竟忘了这一层!他若肯援手,延彬或有生机!”

他不再迟疑,转身便走,脚步坚定,衣袂翻飞。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卧床的母亲与疲惫的妻子,声音低沉却有力:“等我回来。”

门扉轻合,夜色如墨,宋府内外,风雨欲来。而他孤身一人,踏着月色与寒风,奔向那掌权之地,只为从命运手中,抢回弟弟一线生机。

夜色如墨,寒风卷起枯叶,在空寂的官道上盘旋。宋延庚策马疾驰,马蹄踏碎月光,一路奔向贺府。风声呼啸,却压不住他心中翻涌的焦灼——唯有贺家大哥贺易升,方能在当下伸出一把手。

终于抵达贺府,宋延庚顾不得风尘仆仆,径直求见。贺易升闻讯亲自迎出,见他神色仓皇,便已明白七八分。他温言安抚:“延庚,莫急。你我本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岂有袖手之理?这救人事虽棘手,但我定当竭尽全力,保延彬无虞。你只管安心回府,劝令堂莫要忧心伤身。”

一席话如暖流注入寒夜,宋延庚心头大石终落。贺易升言出必行,当即动用门路,在宪兵队上下周旋打点。几经奔走,终是保下了宋延彬性命。然命案已录在案,百姓议论纷纷,若不给出“处置”交代,恐激起民愤,反噬宋家。

于是,贺易升精心筹谋,为宋延彬铺就一条隐秘生路——安排他随贺老爷门生、远赴云南的王振一同前往边陲讲武堂。对外则宣称已依律惩处宋延彬,既平息舆论,又为宋延彬赢得一线生机。此去云南山高水远,既是避祸,亦是磨砺,或可让这桀骜少年洗尽浮躁,脱胎换骨。

宋家上下感念贺易升恩义,无以为报,唯余满心感激。

一月之后,一个无星无月的深夜,城外荒郊,枯树孤影。宋老爷与宋延庚早已驾着马车,带着准备好的包裹等候多时,寒风中伫立如塑像,目光紧紧锁向城门方向。

终于,远处传来马蹄轻响。两骑自黑暗中缓缓而出——正是宋延彬与王振。

宋延彬远远望见父亲与大哥的身影,眼眶骤然湿润。他翻身下马,几步抢上前,扑通跪地,泪如雨下:“爹!儿子不孝,闯下大祸,累您与母亲为我日夜悬心,寝食难安。此去天涯,恳请爹爹……宽恕孩儿!”

宋老爷颤巍巍上前,双手扶起幼子,老泪纵横:“延彬……什么都别说了。出了远门,万事小心。一定要……时常写信回来报平安啊!”

“儿子谨记!”宋延彬重重叩首。

他起身,转向宋延庚,声音哽咽:“大哥……对不起,让你为我奔走操劳,担惊受怕。是我辜负了家门期望。”

宋延庚默默上前,把装满衣服和金银的包裹交给宋延庚,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坚定:“大哥不求你光耀门楣,只盼你在外平平安安,堂堂正正的回来。”

宋延彬点头,泪水滑落:“今后……还请大哥替我,在爹娘面前尽孝。”

一旁王振轻声道:“延彬兄弟,该走了。夜路漫长,若再迟延,恐生变故。”

宋延彬深深回望父亲与大哥,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容刻入心底。他缓缓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战马长嘶,踏破夜色,渐行渐远,终成黑点,消逝于苍茫远方。

宋老爷伫立原地,望着那远去的方向,久久未语。宋延庚轻轻扶住父亲臂膀,低声道:“他会好起来的。”

寒风中,唯余马蹄印两行,深深浅浅,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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