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谈

宋延裕与杨知清成婚后,在宋府住了月余。那段时间,庭院里常有笑语,廊下偶闻低语,连老桂树都仿佛被新婚的喜气唤醒,悄然抽出了几枝嫩芽。

然而,一月光景转瞬即逝,二人终究决意启程,重返南京——那座承载他们理想与热望的地方。他们要并肩而行,在时代的洪流中追寻属于自己的光。

宋府因这场婚事,曾一度热闹非凡,红绸未褪,余温尚存。可自延裕与知清登船离去,江风卷走最后一声叮咛,宅院又归于沉寂,仿佛一场春宴散场,杯盘渐冷,唯余回响。往日的喧闹如潮退去,只留下静谧的庭院与空荡的回廊,一如从前,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清寂。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洒在雕花窗棂上。宋老爷与宋夫人并肩倚在床头,一盏未熄的灯映着两鬓微霜。窗外虫鸣细碎,屋内却久久无言。

宋夫人轻轻一叹,眉间拢着淡淡的愁绪,终是未语。

宋老爷侧首看她,声音温和:“怎么了,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她缓缓摇头,目光落在帐顶,仿佛穿透了岁月:“儿大不由娘啊……从他们呱呱坠地,到如今一个个成家立业,我这颗心,就从未真正放下过。如今都远走了,一个在南京,一个在云南,我这心啊,日日悬着,像没了根的藤……”

声音轻缓,却字字含情,道尽一位母亲半生的牵挂与不舍。

宋老爷沉默片刻,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厚:“夫人,莫要太过忧思。延裕已非昔日稚子,他有担当,有志向;延彬虽年少,也在成长的路上历练。孩子们都长大了,羽翼渐丰,终要飞向自己的一片天,我们做父母的,能做的,是为他们祈愿平安。”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们走的路,或许我们不能全然懂得,但只要他们心中有光,脚下有路,让他们去闯。”

宋夫人听着,眼眶微润,终于轻轻点头,靠在丈夫肩头,如倦鸟归巢。窗外月色依旧,静谧如初,而屋内的灯火,却仿佛比往常多了一分暖意。

“如今延裕也已成亲,可延彬……什么时候才能成家呢?他如今也二十二了,正是立业成家的年纪……”宋夫人轻叹一声,指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思,仿佛春寒未尽,心头仍悬着冷露。

宋老爷闻言,沉吟片刻,声音低沉而温和:“夫人切莫太过忧心,我且为延彬寻一门知书达理、品性端方的好亲事。待他回来之时,咱们便把这事提上日程。”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语气里添了几分感慨:“咱们做父母的,盼的不就是孩子平安顺遂,有人知冷知热?”

宋夫人听着,心中微暖,轻轻颔首,眼底的愁云似被这温言缓缓吹散。她靠在床头,望着丈夫的侧影,忽觉这静夜虽长,却并不孤寂——因为牵挂与期盼,本就是亲情最深的底色。

夜色如墨,悄然漫过宋府后宅的飞檐翘角。后宅另一处的厢房内,烛火已熄,只余一盏小灯在床头摇曳,映着贺易斓轻柔的动作,她刚将熟睡的宋传修轻轻安置妥当,动作轻缓地掖好被角,才悄然回到床畔。

宋延庚早已候在床边,见她进来,便伸手将被子轻轻拉起,仔细为她盖好,动作里满是无声的体贴。

贺易斓顺势靠进宋延庚的怀里,头倚在他肩头,像倦鸟归林,寻到了最安稳的栖处。

宋延庚忽而轻叹一声,声音极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贺易斓抬眸,指尖轻抚他眉间:“怎么了?有心事?”

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朦胧的月色中,声音低沉而悠远:“从前我年少时,总觉得自己是长子,该严于律己,事事带头,照顾好弟妹,做他们的榜样。可如今……我们却天各一方。别说照拂,便是见上一面,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话音落下,似有千斤重,压在心口,也压在夜色里。

贺易斓听罢,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道:“鸟儿长大了,终究要振翅高飞,离开巢穴,去寻自己的天空。二弟、三弟皆有理想抱负,正如知清所说,他们要去‘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你我,虽未远行,却也有自己的使命——我们是这个家的根基,是他们远行时回望的灯火。只要我们守好这个家,他们在远方,才能安心闯荡,无后顾之忧。”

宋延庚低头看她,眼底的郁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润的光。他轻轻吻上她的额间,唇落如羽,却承载千钧情意:“易斓,幸而有你在我身侧,如灯如月,扶我前行。若无你相伴,我哪有这般力气,去守护这一屋灯火?”

她微微一笑,闭上眼,依偎得更紧了些。窗外,夜风轻拂,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家的静谧与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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