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晚风轻拂,宋府内院灯火初上。宋延庚提着几只精致礼盒,步履从容地踏入府门,径直走向母亲所居的正院。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语气中难掩欣喜:“娘,今日顾家少爷亲自登门了,专程来向咱们道谢——感谢延彬那日出手相救,救下了顾家千金。”
宋夫人正倚窗翻阅佛经,闻言抬眸,眉梢微动:“顾家?是哪家?”
“永吉镇的顾家,”宋延庚落座,轻声道,“就是酿‘永吉醇’的那一家。您忘了?咱们宋家粮米供应他们酿酒,已有十余年的生意往来,一向交情不错。”
宋夫人听罢,眼中微光一闪,随即嘴角悄然上扬,似有春风拂面。她轻轻摩挲着手中佛珠,低语道:“原来如此……那日我在山下远远瞧见那姑娘,只觉她眉目清婉,举止端庄。”
她顿了顿,眸光渐深,“生得标致,性情温婉,与延彬……倒是般配,只是不知,她可曾许配人家?”
宋延庚见母亲语气含意,心下顿时明了,不禁笑道:“娘,您这是动了心思,想为三弟说亲了?”
宋夫人轻叹一声,神色微黯:“延彬这孩子,自几年前那场风波之后,虽性情愈发沉稳,可婚事却一直耽搁着。你父亲托媒人也说了几家,皆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可一听是他,便婉言推拒……”
她语气微涩,又带着几分心疼,“我这做娘的,怎会不急?如今既有和顾家小姐如此渊源,又是良善之家,不如让你爹先托人探探口风,若能成,也算一桩美事。”
宋延庚郑重点头:“娘所言极是。若寻常媒人开口不成,我便亲自去与玉川兄细谈。顾家家风清正,若真能结为秦晋之好,不仅是延彬的福分,对我宋顾两家而言,更是情义与生意的双重联结。”
“你说得对。”宋夫人终于展颜一笑,眼中泛起温润的光,“天意若成,便顺水推舟。只盼这孩子,终能得一份安稳姻缘。”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辉,仿佛也为这悄然萌发的良缘,轻轻铺就了前路。
?两日后,宋老爷郑重其事地备下马车,请了城中有名的媒婆,携着红绸礼帖与聘礼清单,前往永吉镇顾家提亲。
马车穿过青石小巷,踏着晨露抵达顾府门前。然而门房通报之后,竟只回了一句“老爷不便见客”,连媒人也被拒之门外,只得悻悻而归。宋府上下闻讯,皆感愕然。
顾府内,顾玉蘅正于绣阁中绣帕子,忽闻丫鬟匆匆来报:“小姐,宋家派人来提亲了!是为那日救您的宋三公子!”
她怔了片刻,心头如被微风拂动的烛火,忽明忽暗。可转眼又听闻父亲已将媒人拒之门外,顿时心口一紧,指尖冰凉。
她再也坐不住,起身理了理衣裙,深吸一口气,缓步朝正厅走去。厅中檀香袅袅,顾老爷端坐太师椅上,面色沉凝,眉宇间隐有怒意。
玉蘅轻步上前,敛衽行礼,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抖:“爹,见您神色不佳,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老爷抬眼见是爱女,神色稍缓,却仍沉声道:“蘅儿,你来得正好。方才宋家竟遣媒人登门,要为那宋延彬向你提亲——我已断然回绝!”
“为何?”玉蘅脱口而出,声音微颤,眼中满是不解与惊愕。
“你可知那宋延彬是何等人?”顾老爷一掌拍在案上,声音低沉却如雷震耳,“几年前,听闻他因斗殴杀人,闹出命案,全城皆知!官府通缉,百姓传言他已被斩首示众。谁料他竟悄然潜逃,销声匿迹。如今倒好,人回来了,还敢托媒人上门说亲?我顾家清清白白,怎能将你许配给一个背负命案、亡命天涯的凶徒!”
玉蘅听罢,心头剧震。她从未听闻此事,只知那日救她之人温言宽语、目光澄澈,出手果决却无半分戾气。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爹,此事……不过是坊间传言。您也未曾亲见,更未与他详谈,又怎知他真是凶徒?那日他孤身救我,若真如您所说心狠手辣,又何须冒死相救?”
她顿了顿,声音渐稳:“况且,咱们顾家酿酒用的粮米皆赖宋家供应。若因一则旧闻便红了脸,岂非寒了人心?更怕因此影响生意往来,反让外人看笑话。”
顾老爷闻言,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凝视女儿,见她眸光清澈,不似任性,倒似深思熟虑。他缓缓闭目,长叹一声:“蘅儿,你心善,爹知道。可婚姻非儿戏,是终身大事。即便他救你一命,我们可备厚礼登门致谢,报恩的方式多的是——唯独不能拿你的清誉与一生去赌一个传闻未明之人!”
玉蘅垂首不语,指尖紧紧攥着袖中丝帕。她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低语:那日山风中他背她下山的背影,温言轻语犹在心间,真的会是一个杀人凶徒吗?
厅中寂静,唯有香炉轻烟袅袅盘旋,似在缠绕着父女之间那道无形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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