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用了加密的文字,用蜡油封裹,木河鱼将一只训练3年之久的鹰隼放飞出去,这鹰隼会飞过当金山或者黑山,穿过遍布敌军的营帐,有略过寒风冷冽的白雪荒原……直到,这封密信将出现在李垣林的身边。
李垣林拿到密信的那一刻便知道:木河鱼已经完成计划的一部分。烟云城如果是战事的开端和导火索,那么不久之后,便是中原同曾史一族的正式全面开战。
此刻,苏木扶着身体重伤的曾一凡跪在雪地中,曾一凡像是被流尽精血的尸体一般,骨瘦如柴,面容枯槁到更是一言难尽。
不过是数月之别,曾一凡的体态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老骥伏枥,雄姿英发了。此刻他到像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者,预备随时随地饮恨西北。
李垣林一想到曾一凡损兵折将到只剩区区5000人,居然还有脸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若不是他亲率大军逼退敌军,怕是曾一凡的军队早已全军覆没。
“你,为何不自裁?”李垣林盯着满面风霜的曾一凡,冷冷的说道。
曾一凡面皮如同皲裂的树皮,皱巴巴的堆在一起,他的面部被刀砍伤,眼皮上也因一道细痕略过,而耷拉着,好像已经粘连到一起。
曾一凡听到“自裁”两字,面部才微微有些动容。
他忽然睁开浑浊的眼,那眼球布满血丝,黑仁已经显现灰白色,如同被腐烂的死鱼眼,令人看了都有想作呕的念头。
曾一凡拼尽全力推开身旁的苏木,摸索着想要拔刀自刎,却又被旁边的苏木快速拦了去,将其佩刀扔到一边。
曾一凡被苏木按压着趴在地上,眼眶渗出红色粘稠的血水,他奋力的挣扎着,狠狠的拍打着地面,显然曾一凡已经瞎了,而他口中血气涌动,喉咙也含糊不清,发出痛苦的哀嚎……
此仗打得太过窝囊,甚至在整个李氏王朝统治以来,从未又如此丢人现眼败绩。
李垣林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对主仆,他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王戒。脑中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将这二人赐死,但又觉得一刀赐死太过便宜他们,株连还是凌迟,亦或者折磨他们到生不如死……
李垣林沉默片刻,皱紧的眉头又深了几许。只是,再开口却不是杀戮,他冷声道:“抬下去,我不想看到他!”
得令的士兵,却不知是该将曾一凡抬去哪里?到底是抬到牢里关着,还是抬到营帐里养着,他们不敢去问盛怒之下的李垣林,只得用眼神求助一旁默不作声的赵真。
“先抬到十五先生那里,陛下过后还要审问他一些战场的事宜。”赵真说道。
李垣林余怒未消,却也深知大战前夕,不可战前斩杀将领,以防乱了军心。将曾一凡送去救治,他却说不出来,到是借着赵真之口也省去烦闷。
李垣林指向一旁的苏木道:“你,留下来。”
苏木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只是眼神还追随着曾一凡被抬走的方向看去。
李垣林只觉奇怪,这人即使表现的恭恭敬敬,但从表情上看,倒是不惧他,好像也不惧惩罚。
竹林时,李垣林也曾见过他几面,这人的武功虽在木河鱼之下,但也绝非泛泛之辈。甚至曾诠答应做他名义上的宠妃也全因此人。
“你就是苏木?”李垣林开口道。
“是的,陛下。”苏木恭敬的回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李垣林挥了挥手,苏木缓缓抬起头,他面容有一丝不解一闪而过,但还是遵从旨意,叩拜后离开。
李垣林望向苏木的背影,想到此人尽然让曾诠这等女子不惜牺牲名誉,以悍妇而闻名王都,若不是他从中故意作梗,怕是这二人迟早也是要在一起的。
转而,他对一直在旁的赵真道:“你怎么看?”
赵真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他自知李垣林意指苏木,他思忖片刻回道:“有点看不透。”
李垣林不明所以:“哦?”
赵真:“他之前跪下的时候,目光并未低垂,而是一直用余光去看一旁受重伤的曾一凡。”
李垣林:“曾一凡是他的主子,看他也许是为了防他自裁而预备夺刀呢?”
赵真:“不像,毕竟他无法提前预判曾一凡会真的自裁。”
李垣林:“你看出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吗?”
赵真:“他看向曾一凡的眼神里充满着怜悯和复杂,其余时间,到是非常平和。”
李垣林点了点头,从苏木和曾一凡一起跪在他面前时,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虽然那份怪异被短暂的愤怒而充斥到七零八落,若不是后面回想,只怕是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诚然如赵真所言,但还有一点,那就是苏木对他毫无敬畏之心。帝王之威,莫说常人见到是畏畏缩缩了,就即使是久居朝堂几十载的官员,也绝不会像他这样平和的面对。
李垣林身为帝王,他见惯所有人的畏惧,唯独此人身上居然没有一星半点的畏惧之意。若是在竹林时,苏木不知他身份可以理解,但若是知道他身份便不可用常人思维度之。
“莫不是为了他的心爱之人-曾诠。”想到这里,李垣林目光却依旧淡淡,只是他嘴角上扬,心头闪过一丝不屑。
“你去看看,从现在起,除你以外,任何人不得探视曾一凡。”李垣林冷声道。
“诺。”赵真得令,便向十五先生的营帐走去。
在去往十五先生的营帐时,赵真被拦在一旁,那人正是苏木。
苏木开口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的身份居然如此尊贵。”
赵真一听来人话语,便知苏木过去定然认识他,但也绝非是非常熟识的程度。
他微微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许苏木的言语,并不想作答露出他失忆的破绽。
苏木见赵真对他微笑,好像已经将之前的过节抛之九霄,便也微笑已做回应。
“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赵真开门见山道。
“我的主子有劳你费心,请务必不让他自裁,虽然我知道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头。”苏木道。
“嗯,知道了。”赵真笑容淡淡道。
“你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苏木眼神疑惑的问道。
“你是想说为何陛下不问你发生了什么?还是你想借我之口,告诉陛下发生了什么?”赵真目光锐利如锋,笑容也随之消失。
“那你想传达吗?”苏木也收敛笑容,面露寒霜道。
“不想。”赵真忽然一笑,脸上带着些许天真的孩童之气。
“为什么?”苏木反问道。
“因为要打仗了,不想被已经发生的事影响心情。”赵真岔开话题,他准备离开。
“等等。”苏木上前一步阻碍。
“那就你帮我另一个忙吧?”苏木言语忽然软下来,似有求人之态。
“什么忙?”赵真问道。
“我家小姐在王都可否安好?她过得可还随心顺意?她可否想念父亲……?”苏木追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赵真本欲回答,但却不知不觉中,他鬼使神差的回道:“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过,想来她应该是过得非常快乐,就不劳你操心了。”
言闭,赵真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去。苏木身上透着的怪异,让他无法对其真心相待。
“那就好……”赵真身后,传来苏木轻飘飘的一句,只是这一句听着像是一种遗憾,又像是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
赵真刻意加快脚步,他不想在此人面前,因为失忆而露出蛛丝马迹的破绽。
掀开帐帘,赵真钻进十五先生的营帐,便看到已经被药晕过去的曾一凡,正笔直的躺在药案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新的,但身上有伤痕的地方还是渗出点点血迹。
“先生,人怎么样了?”赵真开口问道。
十五先生摇了摇头,道:“人是没问题,但是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他的眼球已经烂到必须要摘除的地步。”
“两只眼睛全瞎了吗?”赵真追问道。
“恩,伤口恰到好处的形成一道细线,刚好穿过两只眼球凸起的位置,通过擦伤眼皮,从而感染了眼球,迫使眼睛被毁。”
“恰到好处的细线?难道是用毒?”赵真反问道。
“现在还不能断定是不是毒,但这细线并非战场上的普通冰刃造成的,具体是何种利器所伤,还需要再观察几日,他醒来后,我再问问他。”十五先生抚了抚长须道。
“他没有活下去的念头,那该如何是好?陛下还有很多话要问他,这是迟早的事。”赵真道。
“我先用药把他药倒,让他浑身没有发力的地方,即使是舌头也是酥麻状,不让他有咬舌自尽的可能。”
十五先生看了一眼曾一凡,继续道:“只需每日金针刺他左手食指的中间,每日问他一些事情的是与否,便可和他做一些简单的交流。他回答是,便用左手食指敲击桌子一次。他回答否,便是用左手的食指敲击桌子两次。”
“先生真乃神人,当今医术了得。”赵真不吝的赞美道。
“切莫给我带高帽子,我可担不起。”十五先生笑道。
“先生,我有一问,他的眼前还有复明的可能吗?”赵真忽然问道。
“唔……有到是有,不过风险很大,甚至九死一生。并且要用另一个活人的眼球换,只怕是没人愿意。”十五先生摇了摇头道。
“比救我的难度还大吗?”赵真笑道。
“那还是救你难度大一点。”十五先生微微一笑,随即调皮道:“毕竟你可是我用三个世间最罕见的宝贝才救回来的”。
“除了雪莲,天蚕,还有什么?”赵真问道。
“秘密。”十五先生故作玄虚道。
“什么秘密!不就一条手串嘛!”小童掀开门帘,心直口快道。
赵真也不追问,走上前,将小童抱起来,玩起了小童最喜欢玩的荡秋千,孩童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的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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