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 古董店初遇良缘 吃花酒戏成好事

按:自那之后过得两天,便被姜心月打听得出来,那扬州来的小开身份,姓陶,名珩,表字衍之,年二十七,只比姜心月大七岁,家里是做米行的,因此次奉了母命,特来上海置办东西,暂寓在宝兴路祥和客栈。

姜心月得知后又托红梅去打听,那陶大少爷近日的行程,很快就打听得出来,陶珩这日恰好受了朋友的邀约,于今晚到兴安里陈蓉蓉家吃酒。

现在时辰是下午,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想到今天本是要和红梅去古董店,拿之前定好的广式屏风,但红梅这会有事不在,和她也去不成了,无奈之下,只好叫秋菊陪同。

古董店位于五马路,离姜心月寓所并不远,但还是叫来一辆东洋车,当下二人一同坐车,一路拉到古董店,姜心月给了车钱,一扭头见秋菊不知道在看什么,只见她兀自在那说着:“先生,你快看……”

姜心月不知是何事,但见秋菊一副怀春的模样,不免让她心生在意:“你在看什么?”说着,便顺着秋菊看的方向去看。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三个人正往这走来,其中较为注目的应是中间的后生,只见他相貌堂堂,通身的富贵气息,身穿宝蓝宁绸熟罗长衫,外罩天青单纱马褂,从穿着打扮来看,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而他身边跟着的另外二人,想来应该是仆从之类。

秋菊见那男子比她往常在堂子里见到的客人还要好看,所以此刻见了,难免心花怒放:“先生,前面那公子长得可真一表人才,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姜心月忍俊不禁,暗道她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再次打量那后生,不得不承认秋菊所言,的确是长得丰神俊朗,然这终究与她没什么干系,正欲开口,岂料那男子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也将视线看了过来,生生吓了她一跳。

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姜心月闪躲不及,二人目光碰个正着。

那后生见是个女子,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要想搭讪。姜心月被那后生盯着,倒把她弄得困窘得来,慌忙移开视线,和红梅道:“别看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说的姜心月一刻也不愿再多呆,逃离一样迅速走开了,秋菊虽然不舍,但仍是紧随其上。

待姜心月走了后,那后生身边的一人,想着姜心月的模样,只觉十分眼熟,遂忍不住道:“少爷,方才那名女子……”

陶珩忙转过头去看他,疑道:“那女子怎么了?”

跟班想了半天,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因为不好下定论,只得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是小的认错了人。”

陶珩便不再多说什么,盯着姜心月的背影兀自发呆。

姜心月到了古董店,跟老板说知来拿之前定好的屏风,老板会意,立马托人去别处拿,她就在这里等,等的不多时,一抬头,恰好看到方才那后生,此刻也到店里来了。

陶珩一进店就注意到姜心月,姜心月见那后生看了过来,又吓了一跳,顿时只觉十分狼狈,于是假装去看古董。

陶珩看那女子,心中想要上前询问一番,然此刻急于办正事要紧,一时倒也无瑕顾及,只好作罢。遂走到柜台前,和老板说知来意,那老板见是个大主顾,面上摆出了十二分的恭维,连连说有,一面说,一面带他往里边的房间去。

姜心月时不时偷看那后生,但见他和老板去了里间,忙收回视线,正好此时屏风也送过来了,确认好屏风没有问题,遂给了钱,拿上屏风,便和秋菊一同回去。

一回到寓所,红梅刚好也回来了,一见到姜心月,心情十分激动,只见她忙将一张局票递给她,并道:“今天晚上七点钟,在东棋盘街陈蓉蓉家陪局,是陶大少爷所请。”

听到这个姓,姜心月先是一惊,随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那一位陶大少爷?”

红梅十分确信的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一位陶大少爷。”

姜心月听说十分高兴,忙将局票收起来,跟着走到妆台前坐下,好为今天晚上的局做准备。及至傍晚时分,红梅叫来一辆东洋车,就在楼下侯着,当下一刻也不敢多耽搁,迅速穿好出局衣裳,趁了轿子便到东棋盘街。

一路上花的时间并不久,等到了陈蓉蓉家,见席面上来的人并不多,当中一张圆桌,就只坐着两客。旁边倌人除了本堂局陈蓉蓉外,还有一个娘姨、一个大姐随侍左右,其中看到一个熟面孔,竟是白天时在古董店遇到的后生,看到他姜心月感到十分意外。

陶珩一见到姜心月只觉得眼熟,及至仔细去看,方才想起她就是白天时在古董店见到的人,一惊,不禁脱口而出道:“是你?”

友人听到这句,猜到这其中必有猫腻,不由促狭的说了句:“可是认识的?”

陶珩忙摇了摇头,否认道:“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友人听闻,却不信他这套说辞,只不便说破,不免笑了一笑:“原来如此,那你们二人还真是有缘,她就是四马路的姜心月。”

陶珩从友人的口中得知姜心月的身份,一时难掩惊愕,由不得多加打量一番,只见她生得一张雪白的圆面孔,略施脂粉,透出一种清新脱俗的风姿,出淤泥而不染,顾盼生辉。身形玲珑剔透,愈加显出她光彩夺目,她今晚上的穿着打扮,又与白天时见到的截然不同,上穿月白锦缎竹步衫,外罩着一件藕色滚边花缎镶马甲,头上只简单梳了一个髻,并垂着两股流苏。

友人忙叫来外场喊加茶碗,招呼姜心月过来,指着陶珩向她介绍道:“这位便是从扬州来的陶大少爷,他此次是第一次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还望你多加照拂照拂他。”

姜心月听了,方才知晓他就是那扬州来的小开,不由又是一惊,连忙道:“原来公子便是陶大少爷,真是失敬。”

姓周的刁钻,从这句话当中似乎捕捉到什么苗头,视线一直在二人身上打转,跟着笑起来道:“什么情况?”

姜心月并不明言,只是敷衍的对他笑笑:“并没有什么。”说着,便走到陶珩身后入座。

陶珩一扭头,二人目光恰好对视,不觉又想起白天初遇她时的光景,一种十分奇妙的心情油然而生,想到那时有话要同她说,但却因时机不凑巧,没能问出口,及至这会再遇到她,正好将当时未能问的事说出口,于是悄声问道:“你白天在五马路那看着我,可是有话想同我说?”

姜心月见他提起白天时的事,面上露出一副尴尬之色,睇了秋菊一眼,不禁怪起秋菊来,想了一想,只得故作淡然道:“白天的事是误会,单纯只是我认错人罢了。”

陶珩听她的解释,当真相信事情真是这样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姓周的见他们不知在说什么,愈加想要探究一番,由不得打趣起来:“你们二人一副恩爱模样,究竟是在说什么私密话?”

冷不防听到这话,陶珩一时竟无言以对,因而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几乎是同时,姜心月不禁失声笑道:“陶大少爷只不过是询问我一些事情罢了,怎么到周老爷嘴里就成了私密话?”

然而姓周的听了,心里反而更加认定他们之间有着什么,面上只是笑:“看你们小俩口,就连说出的话也都这么合拍,要说没有私情,我是一定不信的。”

陶珩见机不得不又细说原委道:“其实是我白天时已经在五马路见过她,所以这会再见到她,难免问了当时没能及时说的话。”

姜心月也跟着附合道:“陶少爷说的没错。”

姓周的看他俩一唱一和,就跟夫唱妇随似的,不觉面上笑意更深:“这么说,衍翁此次见到心月先生,便是神魂颠倒的了?”

陶珩见他越说越没个规矩,方知他是成心要让自己下不来台了,一时也笑将起来:“这话又从何说起了?”

姓周的吃一口酒,并不说破,只道:“这个我只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陶珩见他越说越荒谬,对此一笑置之,不打算和他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于是道:“罢了,清者自清,随你怎么说都好。”

姓周的不免又觉得他无趣,想着要照应这位老友,要让他长长见识,遂又看向姜心月:“心月先生,为着陶大公子难得来到上海白相,今天我在这里替你做个媒,你看可好?”

姜心月为着要巴结陶珩,听到这话自然高兴,随口笑道:“你周老爷要介绍客人给我,我可有啥不好的?”

陶珩却是一惊,连忙推辞一回道:“我的话还是算了吧。”

姓周的怎么说也不依,不由分说的,执意要叫他攀一个,乃坚持道:“衍翁,拒绝的话就不必再说,我知道你家教甚严,但人嘛,总是要变通的,既然都出来了,就干脆不要那么拘泥了,放松放松总不是什么坏事。”

姜心月也在一旁怂恿道:“就是嘛,陶少爷,出来玩,总不要那么扫兴。”

陶珩仍是不情愿的,只借故道:“我过几天就要走的,如何就好答应。”

听得姜心月咯咯直笑,戗说道:“走啥?!难得到上海洋场地方,陶大少爷自然是多呆一阵,到处看看,也好长长见识。”

陶珩一时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正自苦恼,那姓周的觉出陶珩意思,当下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和他说起:“你若是还要回绝的话,那就是不给我这个朋友面子了。”

姜心月看着他不住的笑,一个劲撺掇道:“只是攀个相好的话,家里人又怎么会知道,陶大少爷可不多虑。”

陶珩却不这么想,正色说道:“即使如此,家训也不能不遵奉。”

姓周的暗暗咋舌,对这等认真说话,内心好不痛快,心道他还真是顽固,适时外场过来送上大菜,于是趁机站起身来,要为陶珩筛酒,一面筛,一面向他敬,嘻着嘴只笑道:“请你吃杯酒,还望你不要这样正经得来,叫我这不正经的见了,都要不舒坦。”

陶珩只是讪笑,见杯子递至眼前,又不好不去领他的情,只得接过小杯来,却也只呷一口,便放在桌上。

姓周的又开起他玩笑道:“吃了这一杯酒,就当你是答应了。”

听得陶珩是目瞪口呆,不由否认道:“怎么说?!我都还没答应呢。”

姓周的还听这等说话好不厌烦,因说道:“陶大少爷倒规矩的很啊!只是做人要这样正正经经的,什么都放不开的话,那还有啥子意思。”

正在这时,听得间壁房里传来一阵笙歌弹唱之声,十分热闹。姓周的忽灵机一动,转而话锋一转,跟着向姜心月提议道:“心月先生,你的弹词一向最好,不如先生这会给陶大少爷献技一首,好让陶大少爷见识见识,先生的真情才艺,如何?!”

姜心月看一眼那姓周的,笑了又道:“照拂陶大少爷,我可有啥不乐意的。”

说着就叫红梅拿了琵琶过来,当下红梅授过琵琶,一会和准了弦,开口唱了支开片。

陶珩听她弹唱,只觉她唱功深厚,不由定睛多看一两眼,见她的神情,与那词配合得天衣无缝,缠绵悱恻,动人心弦,犹如那词上所写的,就是她的本身,由不得心也渐渐为她所打动。

不想连这一幕也被那姓周的看在眼中,瞧着陶珩对姜心月一副动了心的模样,十分意外,只不说穿,摸摸下巴,面上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笑意,道:“说了这么多,说的我口也干了,我们还是来划拳吧,我摆十杯庄你来打。”

姓周的不待他回言,当即叫来外场,叫他拿来十支鸡缸杯,都筛的满满当当的,自己先吃两杯,其余数杯让他打,陶珩推脱不过,便陪他划了五拳,不想一交手却是输的,输三拳吃了三杯,一时吃的红光满面。

姓周的还要再和他划,见他酒意上来,忽想到什么,只见他笑眯眯的道:“心月先生,不如你给陶少爷代代吧,不然一会要醉了,可就不好了。”

这样一来,有分教:无端遭人牵红线,好事竟成。

预知后事姜心月如何做出应对,二人又如何碰撞火花,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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