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少年的手泛着因瘦弱而成的肌黄,可又天生体白,林大夫把脉时,清晰可见江曜腕骨之上鼓起的青筋。

他太瘦了,骨头看得十足咯人。

姬时语端详着的眼底不自觉就浮现一抹怜意。

她要多多喂他吃饭,好好养养。

林大夫将江曜的头颅别到一边,他聋了的那半边耳朵像是微鼓,耳后连接腮部的那块肉俨然不同寻常的红肿。

“疼吗?”姬时语问出了声。

江曜受她微弱的声音蛊惑,“不疼。”

眉眼偏过去的刹那,他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姬时语裸露在外的手腕。

方才林大夫先为姬时语把脉,小姑娘的手心软软的,肤色粉白,如上好的暖玉,看得人不免垂涎。

可下一刻,林大夫用手指碰了碰那块红肿,江曜就眯起狐狸眼呲牙咧嘴。

“这还不疼?”林大夫嗤之以鼻。

江曜不吭声了,他连姬时语都不敢多看。

“肿得好厉害!”姬时语又拧眉,“光吃药像是不够,林爷爷,他这伤可有什么药膏可以用呢?”

“安心五小姐,待都看罢,我会给他开一副药膏。”

林大夫已是就完了诊,他沉思之后叮嘱道:“耳伤愈合的很好,再过一个月应便能恢复,腿伤亦不严重,只是需要养着,别乱跑就行。”

江曜抬头问:“能好是吗?”

“是。”

林大夫不明所以,总觉得此时此刻江曜那张面庞是十分认真的神情,看得他经不住跟着摆正脸色,“放心,老夫作担保,定让你健康痊愈。”

“我好了才能做五小姐的侍卫。”

江曜冷不丁一句话,姬时语又是闷声一个“啊”,林大夫情不自禁摸着胡须大笑出声,他戏谑的眼看看姬时语,又看看江曜,复而落下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姬时语鼓嘴不满跺跺脚,小姑娘气恼的很,总觉着这话像她是个刻薄之人,江曜重伤这样,她还要让人当侍卫。

“才不是,我没说要他做我的侍卫!”

“五小姐。”

江曜眼睑下垂,落寞的阴影盖住他眼底的情绪,深深沉沉的,“你嫌弃我是个残废?”

“不是,我……”

“江池生出身卑贱,幸得五小姐善心相救,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江曜每说一句,姬时语那白嫩小脸便跟着面红耳赤一分,什么以身相许都来了,偏他还说的哀怨又可怜,“我是如此身份,妄想回报小姐,是我逾矩了,您若不愿意的话,我……”

“我娘说什么你都当真啊!”

“所以小姐还是嫌弃我。”

姬时语当真明了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林大夫乐呵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和小姑娘,两人还都是十余岁的年龄,心智稚嫩,举止之间真挚可爱。

他只觉得江池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小子,还记着还恩情呢,便劝说姬时语,“小姐,江池生这孩子有心报答你,你就莫要推辞了吧。他想跟着你,是你们两人之间的缘分。”

姬时语狐疑,她再度问江曜:“你铁了心地要做我的侍卫?”

江曜眼尾下挑一分,连带狐狸眼可怜的紧,看得姬时语整颗心揪住,对上这张阴冷绝色又带点示弱的容颜,她如何说得出不愿的话。

“小姐既然说要我养伤,我会还小姐一具健康的身体。”

江曜轻轻看姬时语,眉目疏朗,“小姐?”

他的狐狸眼拢起流光,平静的、潋滟的色泽翻动。

姬时语心口一跳,身子踉跄了一步。

“啊!”

小姑娘赶紧扭头,摁住自己的胸口,她抬起手腕便递给林大夫,“林爷爷快帮我看看,我心口又不舒服了,可是发病了?”

“什么?”

林大夫立刻着急了,他抓住姬时语的手腕便摸了脉搏。

可摸来摸去,手下脉搏只比平日快上几分,哪有什么病症的兆头?

林大夫嘀咕:“没事啊小姐,您就是心跳快了点。”

“怎么会,我突然有一口窒息之感涌上心头……”

“您许是太紧张了。”林大夫平静答。

姬时语越说声音越微弱,她脸蛋染红了,意识到什么,她捂住脸三下两下揉揉,又深呼吸了一口气。

江曜毫不避讳地盯着她,脖上那颗红痣明艳非凡,他轻轻笑了。

啊,原来她受不住自己这副模样呐。

突然就很想把她欺负的乱七八糟,多露出些令人心悦的神色呢。

看来一时兴起,留在忠义侯府五小姐身边做侍卫的日子,比他料想的还要让人期待。

可怜一些、委屈一些,听她的话再乖巧一点,她便经受不住想要心软是吧?

那他倒是明白了。

江曜唇角的笑意幽幽,点染渐深的阴郁。

“真无事吗?”虽说林大夫探脉未发觉姬时语发病,可他还是有些担忧。

“没事了,林爷爷,你给江池生开药吧。”

姬时语缓过劲,偷摸怒瞪了始作俑者江曜一眼,那面的少年做无辜脸,回了她一个再纯真不过的笑。

这笑又让姬时语愣了神。

萍亭取来笔墨,林大夫写好方子之后,萍柳拿来收好,林大夫便拎着药箱与几人告别。

见林大夫走了,江曜也打算离开。

他道:“小姐,我先回思芳院了。”

“你好好养病。”姬时语顿住,又郑重严肃道:“既然是我的侍卫,你便是我的人,我命令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是,小姐。”

江曜起了身,他拄着拐杖倔强地撑起身体,姬时语想探出手搀扶他,可还是被他的眼神委婉回绝了。

少年的背影孤寂悲凉,姬时语目送江曜一瘸一拐迈出韶华院,久久没收回眼。

萍亭在旁叹口气,“江小公子还真是心智坚定,如此重病仍旧顽强,受此艰难磨练,也不知是老天降大任还是有意为之。”

“定然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江池生日后必有造化!”

姬时语恢复一贯活泼性子,她笑颜如花,“他可是金鳞岂是池中物啊。”

让江曜做她的侍卫也太委屈他了,是以她百般不愿意。

可她拗不过江曜落寞的眼。

因对抗世道不得不凶狠的野狗,用那样湿漉漉的眼看她,还将柔软的爪垫亲自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真的会心软。

唉,大不了让江曜做自己身边的一只漂亮花瓶侍卫吧。

姬时语如此想。

……

江曜从韶华院而出,拐杖不轻不重落在青石路上,他一直垂着头,沿着院墙墙根绕行。

在他脸上,那可怜模样早已消失殆尽,那种神情只需要在韶华院的姬时语面前摆出,旁的时候无需有。

少年垂首,面上是冰冷的阴沉。

他行走极慢,林大夫交代过不可让瘸腿受力,他跛着脚,几乎拖拉着那只瘸腿前行。

只是蓦地,一只崭新的绣花鞋映入他垂下的眼,鞋面之上还有一颗明亮皎白的东海大珍珠。

“哟,这不是姬时语养的那条狗吗?平日都缩在思芳院,姬时语看管的紧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被放出来呢。”

江曜抬起眼,冷冷看姬如静。

“见到人也不知道喊,你学的规矩呢?”

满嘴的讥笑,姬如静轻蔑看他,江曜不为所动,冰凉眼神似在挑衅。

姬如静手握折扇顿时一拍,大步上前猛力一推他。

江曜本就一条腿落地,根本躲避不及,当即被姬如静推翻,栽倒在地。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江曜疼得咬牙。

他没有爬起来,这一刻如狂潮般的暴虐和杀意在眼底翻涌而起。

“姬时语也是的,连一条狗都养不好。自家的狗不拴好,放出来咬伤人怎么办,她担得起这责吗?”

姬如静行事嚣张,她拔下一根金簪欲施以暴行,那簪头尖端锐利锋利,俯视着江曜,她抬脚便踩上他的手。

绣花鞋毫不留情地在江曜手背之上碾压,姬如静却笑得高傲,“姬时语管教不好的狗,就由我这个二姐来管吧。”

弯下腰,金簪握在姬如静手中。

她早想划烂江曜的脸了。

江曜手掌微微屈起,被一只脚踩中,他等待着时机,正打算反手一击折断跟前之人的脚腕——

一只小黄鹂鸟的叫声破空而来。

“姬如静,你在干什么!”

姬时语拎着衣摆,脚下片刻不停歇。

当她看清楚姬如静正踩着的少年是江曜,他身影单薄,任姬如静欺负反抗不了,满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姬如静竟敢凌辱江曜!

姬时语如小炮竹,冲过去便掀翻姬如静。

“啊!”

突如其来的推搡令姬如静趔趄后退,她的丫鬟们扑过来,可姬如静还是摔了个屁股开花。

姬如静拔了头上的金簪,再又混乱倒地,发髻全盘散落,整个人是凌乱不堪。

她叫骂:“姬时语,你敢推我?”

“我推你怎么了,你都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了!我若跟姐姐学了武,那这会儿可不是推你,我定给你几鞭子。”

“你简直无礼!”

姬如静咬牙切齿,姬时语才不去管她扭曲的脸,她紧张地跑去江曜跟前,看了看他的伤,萍亭帮着扶人,萍柳捡起了江曜的拐杖。

“江池生,有没有很疼,我让人抬起回思芳院吧?”

姬时语担心坏了,他伤本就在腿上。

因是疾跑赶来,姬时语额上还有汗珠,江曜睨着那颗汗珠滴落,目光游移到她的嘴唇,她不时喘口气,朱唇一张一合的,眼睛心里满满都是他。

“小姐,我无碍的。”

想到了什么,江曜眼睫轻颤,“只是二小姐说我不堪站在小姐身边,她道我只是个无用的废物,小姐,都怪我没用……”

江曜狐狸眼落寞垂下,隐了阴郁之色,他眼尾泛着红,眼巴巴地去接拐杖,手掌面上硕大的红痕赫然露出。

那是被姬如静踩的。

江曜好似无意提及,“她还说我是你没管教好的狗,她要替你教训我。”

姬时语喘着气,小脸涨红,她怒视姬如静。

她竟然对江曜说这等侮辱人的话语!

还在忠义侯府,光天化日之下对江曜粗鲁动手,简直是有辱他们忠义侯府的家风。

小姑娘第一回面露凶狠,是为了护着江曜。

小剧场*

江曜:呜呜呜小姐她们都欺负我

姬时语:不哭不哭,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

女配:不是,谁欺负谁?

姬时语:当然是你欺负他,我家阿曜看别人杀鸡都眼眶红红

女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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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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