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凝光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如今却被人照顾出了习惯，怪不得为什么很多人都想买一个机器人或者仿生人，不会累休息时间短，可以长期劳作，且不会背叛主人，真是除了价格昂贵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一天快要结束，虞凝光坐在床上，面前放着一个铁罐子，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

两百多张整钱，还有一堆散钱，加起来还不到三万块。

省吃俭用了这么多年，才攒下了这个数量，应该是不够给虞岸买一身皮。

虞凝光因为贫穷而叹了一口气。

80层以下称得上是个垃圾场，上层的垃圾一部分直接排进海里，另一部分送到下层分拣回收，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莫名的气味。

虞凝光一个月有两天休息时间，她就会去垃圾场里找找有没有值钱的废品，也算是难得的经济来源。

明天和后天就是这个月的休息日，虞凝光在想去哪个垃圾场，一号很近但是人多，二号远而且没有一号大。

虞凝光躺在虞岸的怀里，手指搅着头发，她仰头看着虞岸问道：“你说我去一号还是二号。”

虞岸想了下，回答到：“去二号吧，人少可能会有好东西。”

“行吧，你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虞凝光平时就喜欢问虞岸，他一向都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以前虞凝光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去几次都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卖点破烂，但有了虞岸，她几乎每次都能捡到好东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带口粮吗？

虞凝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把铁罐递给虞岸：“帮我放回去一下，我要睡觉了。”

“快过来。”

虞凝光把床让出一半，一米三的床，她一个人睡还算宽敞，但再加一个虞岸就有些挤了，不过虞凝光不在意。

虞岸关上灯，狭小逼仄的房子里，低矮的天花板上贴着夜光的星星，散发着浅淡的，柔和的光。

虞凝光把自己缩进虞岸的怀里，温暖的血肉包裹住她。

平稳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一夜好梦。

……

虞凝光觉得她有些倒霉，不然怎么走这么远都能遇见这个晦气东西。

今天的光线很昏暗，头顶模拟出的天空阴沉沉的，直升入云层的管道内部发出轰隆的声音，那是上层的垃圾被排放下来。

垃圾场门口，虞凝光停住脚步，不远处，比她矮小半个头，秃顶的男人双眼放光地看着她。男人跟个苍蝇一样地搓着手，嘴里发出讨人厌的声音：“小虞也来找东西啊。”

虞凝光不想理他，直接略过都不朝他看一眼。

这人是隔壁车间的一个拉长，见虞凝光长得漂亮，整天没事儿就跑来骚扰她，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被张姐撵走了好几次。奈何这人长得实在有点磕惨，核废水喝多了似的，说像孔雀都委屈孔雀了。

他边跑边招手：“小虞你别不理我啊，是不是钱不够，我再加点？”

他跟在虞凝光后面，像个缠上人的癞皮狗一样，甩都甩不掉。

有个运输车路过，虞凝光加快速度，直接跑到对面去，运输车擦着她开过去，他们被长长的车厢隔开。

终于不见了，要是被缠上这一天都不好过。

虞凝光叹了口气，她的脸颊微微鼓起，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又恢复自然。

今天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虞凝光花十五块钱买了件一次性隔离服，隔离服并不是强制性购买，但总有倒霉的人在垃圾堆里受伤甚至因为感染而死。

虞凝光的命很宝贵，她不想为了这么十五块钱去冒险。更何况如今还有虞岸在，她就更要保护好自己这条命了。

虞凝光熟练地穿好防护服，爬上垃圾堆翻找值钱的东西，这些垃圾从管道里运输下来后，会在垃圾场里停留四天，之后就会进行统一处理。

垃圾堆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多翻翻还是能找到很多好东西。当初给虞岸做身体用的核心就是从里面翻出来。曾经有上层人来找过这块核心，闹得沸沸扬扬，那一天的垃圾在垃圾场里堆了将近一个月。

甚至还开出了两万块钱的高价，奖励给找到的人。

只不过他们注定找不到，因为这个核心已经被虞凝光拿走装在了虞岸的身体里。

虞凝光今天来得早，但垃圾场里已经有很多人了，还有几个面熟的，他们提着大大的黑色袋子，佝偻着背，是这个垃圾场的常客。

这些垃圾已经经过了简单分类，无用的生活垃圾和不可回收类的全部扔进海里，剩下的破铜烂铁还有塑料瓶这些就运到垃圾场里。

虞凝光一直都在想，海水上涌的原因会不会就是这源源不断的垃圾。入海的管道比垃圾场的要大得多，二号垃圾场南边的围墙外就能看见它，每天都有无数的垃圾被倒进去。

更不用说这样的管道一栋楼就有几十根。

变形损坏的各种框架板子随便地堆在一起，混合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构成了这个垃圾场的主要内容。

除了这些以外，偶尔还有一两个死人，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虞凝光费力搬开一块铁板，就看见下面藏着一个开始腐烂的尸体，死不瞑目，胸口破了个大洞，血在他身上凝成干块，苍蝇围着嗡嗡地飞。

她见怪不怪，把铁板盖回去换了个地方重新找。

翻过一座垃圾山，有人在喊虞凝光的名字，虞凝光顺着声音看下去，发现是以前的邻居，虞凝光停住等她。

邻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做杨柳，她的左边嘴角裂开，以前生过一个孩子，可惜生病没钱治死了，之后她就和她丈夫离婚搬走。

杨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依旧是熟悉的开口语：“你今天休息啊？”

虞凝光点点头：“是的，今天和明天。”

“那咱俩一起？”

“好啊。”

垃圾场很大，不用刻意避开，她们陆陆续续地捡了好些东西，虽然不太值钱，但也可以抵好几天的花销，将近中午的时候，虞凝光翻到一个破损的能源石，看起来还剩下很多，可以拿回去给虞岸用。

杨柳凑过来看：“哇，运气真好啊，这东西可值不少钱。”

虞凝光高兴地笑起来，冷了一上午的脸终于有了表情，这么小半天的收获比前一次一整天加起来都多。

杨柳双手合一许愿：“希望我今天的运气也能和你一样好。”

虞凝光的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会的会的。”

她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吃午饭，也就是那管难吃的营养液。

一群鸟飞了过来，落在垃圾山上，不停爬动的虫、没有被分出去的食物残渣，以及之前见到的那具尸体，就是它们的食物，头顶不断有垃圾运下来，又被叉车远不搬运走，鸟群已经习惯了这动静，只要它们脚底的垃圾山没有垮塌，它们就不会离开。

吃完简陋的午饭，他们又回到垃圾山上，虞凝光趴在一个木板上往下扒着垃圾，因为大多数都是废弃金属，很重，压得严严实实，她搬开一块大的都要缓好久。

她从木箱里搬出一个椭圆形的机器人，型号老旧，外壳损坏严重，破口处的金属线裸露出来，不知道拆开能卖多少钱。

温度渐渐升高，垃圾堆的气味被蒸了出来，恶臭难闻。按理说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不应该热，可虞凝光感觉现在的温度都快要到夏天最热的时候了。

天黑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带着高温下肉类腐烂腐臭味，曾很久以前虞凝光流浪的那段时间经常会闻到这种气味的。

特定的气味，加上温度变高，这是污染物图鉴中1766号污染物云火的特征。

虞凝光躲开一块燃着火的废纸，她抬头看去，无数火星从黑云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