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绞痛,口腔内部被她咬破,腥甜的血咽进胃里。
污染物的一个翅膀耸拉着,就是刚才被白瓶里喷出的喷雾灼烧伤,所以虞凝光几人才能有对峙的机会,而不是被污染物一拥而上尸骨无存。
狰狞的口器一张一闭,绝望漫上心头,未进化的普通人就是这样,在污染物面前毫无抵抗力,一路上都是破碎的尸体,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运气极好。
“躲开!”
虞凝光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广播里说话的那个人。
橙红的火擦着脸飞过,包裹住可怖的污染物。
“没事吧。”越琅掐灭手中的火。
虞凝光着这个与她一样,跟下层格格不入的人。
与此同时,越琅的视线也飞速在虞凝光身上扫过,比记忆里的模样更瘦更矮,看起来十分平和,完全没有上辈子那样充满怨毒,要将他们全部拖进地狱的样子。
希望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大楼倒塌的场景在越琅的脑海中不停地出现,虞凝光趴在异化畸变后的虞岸背上,参天的藤蔓屹立在海面之上,惊慌的人群如同飘落的微尘一样细小,那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气氛在他们之间凝滞,最后是越琅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跟我走,这里不完全。”
虞凝光很识时务,和小命相比,其他什么都得往后靠。
“我们去哪啊?”有人大着胆子问。
此时的越琅稍微收敛住了大少爷脾气,耐心地解释:“去一楼。”
奈何这人不识好,纵然害怕也立马质问道:“都说了污染物是从四楼出来的,你带我们去不就是送死吗?”
越琅本来就不是来救这群傻蛋的,只是顺手带走想在虞凝光面前刷个好感度。
现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蠢货想死他也不会拦着:“爱去不去。”
四楼的污染物并没有多少,或许是都跑到了其他楼层,越琅很快就解决掉了。
来到一楼,总经理谄媚地迎上来,点头哈腰:“二少爷,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万一伤着您了怎么办?”
越琅嫌恶地后退一步,虞凝光跟着他的动作也往后退。
越琅语气不屑:“当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个白吃饭蛀虫吗,我杀污染物的时候你别不是还在床底下躲着喊妈妈。”
“还有,关于你私自研究异种,克扣员工工资等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等着去72层捞螺吧。”
总经理被吓得瘫坐在地,涕泗横流,他惊恐地朝越琅爬去,却被越琅一脚踢开:“二少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您听我解释啊。”
这个世界没有死刑,所有犯罪的人都会被送到最底层从事打捞工作,现在的72层里,除了罪犯,就只有监督他们的机器人和被放弃的将死老人。
越琅无视他,转身和虞凝光说道:“你跟我来。”
虞凝光跟着越琅来到休息室,越琅翻出一瓶消毒水扔给她,虞凝光才发现自己小腿上被划了道口,血已经流到了脚背上。
虞凝光伸手接过:“谢谢。”
越琅好奇地看着她:“你多少岁了?”
“十九岁。”
“你爸妈呢?”
“我是个孤儿,没有爸妈。”
越琅点点头,这倒是和资料上的一样。
“你现在住在哪?”
虞凝光盯着地面的视线上移,落到越琅的脸上。
“二少爷,这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
跟查户口一样。
虞凝光还不知道越琅的名字,只是听总经理喊他二少爷,加工厂是越氏集团的产业,这人大概就是他们的老东家?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就换个话题。”
“你在这里上班多久了,知道试验区是什么时候设立的吗?”
虞凝光如实回答,毕竟如果越琅真想去查,没什么查不到的:“我是五年前开始在这里上班,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试验区了。”
五年前虞凝光才十四岁,她捡垃圾回家时撞见有人杀人灭口,那人和虞凝光做了场交易,用加工厂正式员工的名额换她守口如瓶。可是两人都不相信对方,最后,虞凝光抢先一步将他剁碎扔进了排污口,合着垃圾一起倒进海里。
楼上乱糟糟,但所有下到一楼的污染物还没离开楼梯就已经被特制子弹打成塞子。
“我叫越琅,你可以叫我越哥。”杂乱的背景声中,越琅坐直身体,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很喜欢你,以后遇见什么难事,报我的名字就行。”
“好的越哥。”
虞凝光迅速改口。
她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有些微弱的痒意。
越琅又问了一些事情,就放虞凝光走了。
工厂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按照往常的处理方法,员工们都不会直接放走而是留下做培训,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虞凝光是从越琅这离开的,也就没有人敢去拦她。
虞凝光离开后,越琅的脸立马冷了下来,他才重生了三个小时,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人也重生了,只希望那群蠢货别坏事。
虞凝光不是死后变成污染物,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物。
杀了她,那就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虞凝光离开后,越琅就尝试和从前的同事联系,隐晦地提及虞凝光。果不其然,重生的人不止他一个。
好在目前那几个最疯狂的人没表现出任何一样,不然的话他们自己或者派来的杀手很快就要到了。越琅说清楚自己的位置,安抚好其他重生者,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
虞凝光顺着最外围的长走廊离开,原本回家的路线被拦住,她只有走这边绕一圈。
虞凝光所在的这栋大楼是11区,总共有39区。每个楼层的间隔很高,蜂窝一样的居住区分成了几十层都还没到顶。
她站在护栏边探出头往下看,淹没几十层楼的漆黑海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虞凝光住在78层,贝类是在72层打捞起来,也就是说,海水已经淹没了71层。
很久以前,虞凝光捡到过一个望远镜,她好奇地拿着看,看到对面大楼里和他们一样忙碌的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满脸疲惫;也看见过海里随着黑色的海浪起伏的尸体,在海水里泡得肿胀,眼睛已经被鱼啄食,只剩下空洞的眼眶望着看不见的天。
整个下层都阴沉沉的没有色彩,如同弥漫着死亡的灰色雾气。
几年过后海水上涌淹没到72层,到时候73层的人会往上搬,这就是底层人进入上一层最简单的方法,只不过能离开的只限于40岁以内的儿童和青壮年。
但是离海水越近,受到的污染越多,死得越早,他们上来了也活不久,美曰其名节约资源。
茫茫一片望不到边,淹没了大地的海水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
虞凝光有的时候能看见巨大的鱼类在楼栋之间穿梭,它们还会恶劣的用尾巴扫起一片海水,扬进最底层里。
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发出了惨叫。
虞凝光定睛看着快速降落的东西,发现是一个女人。她抬头看上去,一条长廊将视野切成两半,那是连接两栋楼的通道,他们这层没有。
应该是从长廊上掉下去的。
离开外围栏,依旧是挤挤挨挨的走廊,疲惫了一天的人拖着脚走路,“擦擦”的声音夹杂着说话声、咳嗽声,吵闹无比。汗水味混合着口臭狐臭以及各种怪味,熏得虞凝光直皱眉头。
这和车间里的味道不一样,更加令人作呕。
她在一个天井旁停下,这里变得和往常有点不同,一根绿色的藤蔓从上面延伸下来,富有生机的叶子和这破旧的场景格格不入。
虞凝光被它吸引,她靠在护栏边上,伸手去够。
手碰到了叶片,有点滑,冰冰凉凉,如果能养在家里就好了。
多年未维修的护栏上不停地往下掉渣子,虞凝光还在撑着护栏将身体往外挪。
早已过了使用年限的建筑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塌了。
虞凝光发出一声尖叫,整个身体向外扑,好在她抓住了一根裸露的钢筋,险险地挂在外面,碎渣把手划破,血滴进眼睛里。
路过的人朝虞凝光看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走开,如同没有意识的游魂。
好累啊。
脚下的远处隐隐透出一点昏暗的亮光,仿佛一个怪物的大口朝她张开。
如果放手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虞凝光的精神状态一向不好,有自毁倾向,每次将针扎进身体血液流出时,她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愉悦。
那种飘飘然的虚弱感。
可是虞岸还在家里,如果她死了,他们的家就会被重新分配,那虞岸怎么办?
他会被回收,但虞岸不是正规途径生产的,会被销毁吗?
想到此处,有些泄力的手又握紧,虞凝光蹬着墙,抓住那根钢筋往上挪。一只手伸到地面上,然后是整个手臂,她放开钢筋趴在地上,身体吊在外面。
几分钟之后,她成功爬了上来。
这一番动作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虞凝光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肺和喉咙生疼,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休息了十分钟,她从地上爬起来。
虞凝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打开门。
虞岸迎了上来,嘴里的话还没说出,他就看见虞凝光的满身伤痕。
“这是怎么了?”
虞岸着急地问道。
虞凝光很疲惫,她抱住虞岸,用力将自己贴在他身上,伤口崩开渗出了血。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虞岸。”
“我在。”
“你要永远陪着我。”
虞凝光没有安全感,她一遍又一遍地让虞岸做出保证。
虞岸回抱住她:“我会的,主人。”
虞岸把虞凝光抱到椅子上坐着,他则去找消毒水。
一盒过期的感冒颗粒,一板消炎药,一瓶看不清标签的消毒水,一包拆开的棉签,这就是药箱里全部的药物。
冰凉的液体涂在伤口上,隐隐约约的刺痛传来,虞凝光打了个颤。
虞岸的动作一顿,他更加小心。
虞凝光盯着他身上随着动作而不断颤动的肌肉,想象着他完整的身体是怎样的。
现下就只剩皮,内里的材料已经足够,她攒了两年的钱,不知道还差多少,等有空的时候去找张叔问问。
张叔是78层最大的黑市贩子,大多数不能在市面上流通的东西他那里都有。
“我听说张叔那里来了一批上层的新货,等明天……后天吧,明天我要去垃圾场,后天去他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你能用上的。”
虞岸按住虞凝光不老实的手,把最后一点药仔细地涂在伤口上:“好,你小心一点。”
“今天有污染物突破了控制,工厂里死了好多人。”
虞凝光不关心别人,但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以凄惨的方式死去,她还是有所触动。
“太危险了,但工场里怎么会有污染物?”虞岸抓住重点。
“加工厂私下做研究,今天才被发现。”
“厂里那么多人,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虞凝光发出一声叹息:“是啊。”
但下层人的命本来就是最廉价的东西。
虞凝光盯着虞岸看,不确定是不是他制作方法的原因,正常仿生人与真人的唯一的差别就是,仿生人眼睛里面有一圈白色的瞳环,但是虞岸没有,他的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一样,看不出差别。
虞凝光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能不能让虞岸伪装成正常人,反正下层对于人口的管控不严,几年都不会查一次,所以经常会有上层的人下来避难躲灾。
虞凝光的思维发散,虞岸把煮好的贝肉放在桌上,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虞凝光下意识地张嘴,随后被充满整个口腔的腥味熏得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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