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过半,大雨总算停下。白元裳到房间看父亲,发现姚氏没在。
管家成伯带着许大夫进来,给熟睡中的白均把脉复诊。
“小姐放心,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是风邪仍在。需要继续服药。约休养三日,即可恢复。”
成伯:“好在我们老爷身体底子好。”
送走了许大夫,白元裳问成伯姚氏的去向。成伯告诉她,早饭过后,姚氏娘家来了个家丁,说有事让人回去一趟。
白元裳心想,父亲病卧床榻,姚氏竟未来看一眼。
府中出了这三件大事,她不能扔下回庄。派了人去庄子传个话,她便安心留下照顾父亲和打理府中的事。
两个脑袋从门外探进来,白元裳朝他们做了个小声的却动作,才招手让人进来。
白元娣和白元安轻着脚步走,在床前看着父亲。两个半点大的孩子突然就红了眼睛。
白元安:“四姐五姐,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陪我投壶?”
“小声些。别吵着爹爹!”白元娣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胳膊,“爹爹很快就会好。是吧四姐?”
白元裳宠溺的笑了笑,点了个头。
“爹爹要安静的休息几日。小娣,这几日你带好小安。不许欺负小安。还有你小安,不许欺负你五姐。更不许去吵闹哥哥。明白吗?”
姐弟俩懂事的点头答应了。白元裳不让他们在房里多留。之后,她又去了另一个院子,发现要强的白元耀竟然在试图下床。
“可真把你能耐了!”
听到声音可把白元耀吓了一跳,赶紧把没伤的那只脚收回去。
“四姐,我,我我我……”
“别我我我了。你这伤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肉伤也很严重。听大夫的,务必休养好。得等大夫同意你能下床了,你才能下床。”
“好。我听四姐的。对了四姐,爹和娘呢,今日怎么没有见着他们?”
“你舅舅有事,一早把你娘叫回去了。至于爹。爹昨晚为了我的事在宫门口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烧得有些迷糊。不过你放心,许大夫在呢,休养两日就能好全。”
白元耀皱着眉头,目光紧盯着姐姐,“怎会是为了你的事?不该为了我这个事么?四姐,你怎么了?”
白元裳:“昨日杏宴上,皇上给我赐了婚。”
“赐婚?谁?”
“臣相府,岑晋怀!”
啊——
白元耀一个激动,一巴裳拍到腿上。刚好拍的是伤腿,这一痛让他惨叫了一声。
“至于吗你?”白元裳坐过去,“你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这么不顾及腿?我看看怎么样了!”
鲜红的血渗出纱布,白元裳心疼的一拳头砸到弟弟肩膀上去。
“要是让你娘看到,不得心疼坏了。”
这边伤口还没有重新包扎好,成伯急急来报,让白元裳赶紧去前厅接旨。
接的什么旨?
白元裳心里有数。
“等一会儿,我这儿马上好。”
坚持换好药包扎好,白元裳不让白元耀说多余的话,让他好好休息,便与成伯去往前厅。
来传旨的皇上身边的严公公,四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个精明干炼的人。
“四小姐,奴婢已听说司长大人生病的事。加上夫人也在乡下养病。便命老奴带了些许补品过来。另外,今儿这圣旨就由您来接吧!也算是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了。”
“父亲病卧在床,多谢皇上体谅。也谢谢公公。您费心了!”
尽管这桩婚事非自己理想。但昨晚看皇上的态度,她就知道白家哪怕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无法改变结果。所以,她便不去费那心神,做那无用功。
这圣旨,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同一时间,内务府总管郭公公也到了臣相府。
只不过臣相府的情景有些混乱……
“公子,公子,您快醒醒,宫里的圣旨来了。点名要您和相爷一起接旨。公子,公子……”
紧接着,躺在被子熟睡的人一个翻身,气恼的往床边踢了一脚。
“叫什么魂呢!本公子要睡觉。睡觉!”
小韩又叫了几声,岑晋怀是彻底不理人了。小韩无奈,只好出门去打算求助相爷和夫人,恰好在门口碰到令荣。
“荣哥,荣哥你可算来了。你帮帮忙,快将公子叫起床,相爷和夫人在前厅等着他接旨呢!”
令荣哦了一声,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未散的酒味。他往床边一站,想了想后将被子掀开一个角。
“公子,元裳小姐来了。点名要见您!”
小韩:“……”什么元裳小姐?是公子前些日子念着的柳元裳么?
岑晋怀动了动,没睁眼,“什么长啊短啊的,别影响我睡觉!”
“公子。真不能再睡啦!以往睡到下午就睡了。今日可不是适合睡觉的日子。我告诉您,您要是再不起,那元裳小姐可就真走了。这一走,这辈子您可别想再找到!”
岑晋怀睁了下眼睛,又快速闭上。
令荣忍无可忍,索性大力的将被子完全掀开,扔地上去。
岑晋怀噌的坐起来,努力睁眼来看。发现令荣将手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
“干什么呢?一大早不让人睡觉。本公子要扣你这个月的工钱。让你喝西北风去……”
“公子。圣旨到了呢!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岑晋怀抚了一把脸:“昨晚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怎么……等等。昨晚……杏宴,诶呀是了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公子差点就忘了。令荣,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白家可有进宫面圣?”
令荣让小韩去端水来,立刻把衣服递过去,一边说:“白司长昨晚就出府,但是宫门口的侍卫没有让他进宫。他淋了一个晚上的雨,应该是卯时左右才被送回的府。一整晚皇上都没见他。”
“白均的反应我可以想象得到。我想知道的是白元裳怎么样了?她昨晚后来……”
“昨晚把你带出宫后,白四小姐就跟着也回了府。具体她是怎么想的,这个可能您得亲自问问她!”
岑晋怀穿好外衣,偏头给了令荣一个白眼。
令荣早已习惯,“公子,我有一事不明。公子可否解我之惑?”
岑晋怀一边擦脸,一边回话:“不想!”
令荣:“昨晚的事,您事先真的不知道?”
岑晋怀一愣,反问:“我是能掐呢还是会算呢?本公子要是能猜中皇上的心思,那……你干嘛这副表情?不信我?”
令荣:“所以我猜对了。可是……”
“闭嘴!”
丫鬟熟练的束好发后,岑晋怀起身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有些话不该问的别问。问了我也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哦。”令荣紧跟在公子身边,“那前两天您从藏书馆拉回来那么多书是要干什么用的?”
“玩儿!”
“哦。那从教场借回来那几种兵器,又是干什么用的?”
“玩儿!”
令荣嘴角抽了抽,颇显无奈:“公子别闹!”
岑晋怀回头瞪一眼,“是你别闹!”
毕竟是主子,令荣只得是歪嘴苦笑,双手抱胸,等在厅外。
进厅就看到坐着的郭公公,正与父亲在说话。两人看上去表情都很轻松。
这位郭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管事,负责皇帝的一切饮食起居。也是皇帝最依赖的人。
对于这位大人物,又是在父亲面前,岑晋怀老老实实的给了个见面礼。这郭公公八面通透,立刻给他道贺,给臣相夫妇道贺。
接了旨,臣相府将最丰厚的礼给了郭公公,小声说话请他在皇帝面前多给臣相府说好话。毕竟这桩婚事来之不易,现下是刚赐了婚,已经知道白家的态度。所以下聘、成亲后面这两步预计会很艰难,皇帝还得帮着臣相府才行。
郭公公一走,后边臣相夫妇就围住了自个儿不争气的儿子。
臣相:“从今天开始,那些烟花柳巷、杂院戏楼的,你哪儿也不能去。”
臣相夫人:“晋怀,听你爹的。”
臣相:“我告诉你。昨晚白司长在宫门站了一夜,可见他拒绝赐婚的坚定之心。你马上就二十四岁了。京都城中没有任何女子想要主动嫁进我臣相府的。这些年为了你的婚事,我和你娘操碎的心。哪怕我们是臣相府,权高位重又如何?这一次是我们岑家的祖坟冒青烟,否则又怎么会轮到你来娶白家四小姐。你明白吗?”
臣相边说边敲桌子,示意儿子记重点记重点。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都说教不严父之过。在外人面他老脸早就丢尽了。后来也就习惯了承认他家儿子不学无术,不成器。
“晋怀啊,听你爹的话。若是顺利的话,白家小姐很快就能嫁过来。等人嫁过来以后,你绝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吃喝玩乐,凡事……”
“娘诶,你这么早说这些,万一皇上改天脑子一热听进了白司长的话,下旨收回赐婚旨意也是有可能的。”
“混帐东西!”臣相的拳头砸到桌子上,气呼呼的瞪着眼前儿子,“我告诉你,你最好收了性子,把你那些不良的臭毛病统统改过来。白家小姐若真能嫁给你,那是我们臣家祖宗保佑,更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你若敢对不起白家小姐,你看我不亲自拿刀宰了你!再把你的头割下来给白家谢罪!”
喔唷——
“爹,敢情我不是您亲生儿子?这么绝情的话您都说得出来!”
“晋怀!”臣相夫人拉着儿子,“你爹说得对。听你爹的。这段时间好好呆在家里反省。如今为了你这婚事,白家和咱们非得成为仇人不可。儿子,只有你改过来往正道上走,白司长才有可能对你另眼相看,然后接受你。你懂吗?”
臣相哼一声,“他要是能懂,早这么多年干嘛去了。不成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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