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乔安舟是个好人。
没有有钱人的架子,默许自己的打包行为,没有嘲笑自己穷酸。
就是太相信乔安舟,屈繁尘才会同意在认识的一天一起去酒吧。印象里,乔安舟在饭桌上说吃饱后去她朋友开的酒吧,签完协议顺带喝一杯。但屈繁尘觉得她们是喝完才签的协议,因为她根本不记得提笔签字这件事,最后的记忆是喝断片了。
乔安舟给屈繁尘发的公司地址在市中心,屈繁尘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公交车,随即骑上了公交站后面的共享电车。
为什么不打车?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就算现在兜里有钱了,屈繁尘还是舍不得花。
一点五十二分,屈繁尘在等红绿灯,过了路口就是乔安舟发的地址。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是她不曾踏入过的地方。
手心渗出一层薄汗,被风一吹,屈繁尘整个人抖了一下。绿灯亮起,她快步越过斑马线,看到乔安舟不急不慢地从一楼走出来。
乔安舟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配黑白花纹领带,黑色的西装裤下是一双同色的布洛克镂空皮鞋,看起来格外正式。
屈繁尘迈不动腿,她在思考要不要转身逃跑。
与衣冠楚楚的乔安舟比,她可以称得上是不修边幅。着急出门,没时间洗头,不得已戴了顶黑色鸭舌帽,衣服是她平时下楼逛超市常穿的整套的灰色运动服。好在白色运动鞋上个星期才刷过,没有灰色的痕迹。
“屈繁尘。”乔安舟向她招手,“绿灯要结束了,快过来。”
屈繁尘硬着头皮走向乔安舟,她感觉到身体的僵硬,最后几步路紧张到同手同脚。
“你在跳什么机械舞。”乔安舟撕开刚从便利店买的烟,瞄了屈繁尘一眼,“来一根?”
“我不抽烟。”屈繁尘说完后,开始反思自己,这种时候是不是要答应老板比较好?她以前打工的时候为了应酬会陪对方抽,但实在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怎么面对乔安舟的时候她就不客套了?
乔安舟没说什么,她咬着香烟,双手在口袋里摸索,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你有打火机吗?”
乔安舟问完就后悔了,不抽烟的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打火机。屈繁尘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乔安舟。
面对她惊奇的眼神,屈繁尘解释道:“上次过生日的时候给蛋糕点蜡烛用的,一直塞在兜里没掏出来。”
乔安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对着没人的角落吐出烟雾。
屈繁尘站在她旁边,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看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两点前抵达了,没有迟到。
没等乔安舟抽完一支烟,她的手机响了。系统自带的闹钟声让屈繁尘以为是她的闹钟响了,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没有任何提示,反倒是对面的乔安舟接通了电话。
“喂,人齐了?好,我马上到。还差一个?”乔安舟说话的时候望着屈繁尘笑了,“在我这里,我带上去。”
屈繁尘跟着乔安舟走进高管专用的观光电梯,看着街道两旁的行人越来越小,小到像蚂蚁那样。耳朵只听得到电梯平稳运作的机械声,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如果没有遇到乔安舟,她可能一辈子都是马路上的一个黑点。
再一次认识到两人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贫富差距,屈繁尘有一种强烈的落差感。沉在心底的自卑悄悄爬上心头,告诫她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耳环?”
乔安舟的询问将屈繁尘从沉闷的自我讨伐中解救出来。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在发呆,但一时半会儿编不出合适的理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乔安舟的举动令人出乎意料。她伸手解下左耳的银圈耳环,放在手掌心里,递到屈繁尘面前。
“送你了。”乔安舟看屈繁尘愣在原地,便主动将耳环塞进她的卫衣口袋,并亲昵地碰了碰她的耳垂,“你的耳洞快要闭合了。”
她的指尖点燃了屈繁尘,让她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屈繁尘急红了脸不知要怎么回应,恰好电梯的门打开,乔安舟率先走了出去。
她跟在乔安舟身后,把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意外收获的耳环。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屈繁尘舔了舔嘴唇,暗骂自己是个变态,为什么要在意奇怪的细节。
说起来,乔安舟的行为很奇怪。好在她是个女人,不会让自己觉得她在性骚扰……但就算是同性,刚刚的行为也很暧昧。
正常的上司会触碰下属的耳洞吗?
屈繁尘专心致志地思考,没发现乔安舟已经停了下来,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脚跟,把鞋和袜子都踩脱了。
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屈繁尘瞄到乔安舟被皮鞋磨破的脚后跟,洁白的皮肤上翻起一层粉红色的皮,还有血迹,光是看着就觉得痛。
屈繁尘想起卫衣口袋里还有上次去药店买的膏药贴,便蹲在乔安舟脚边,小心翼翼地贴在磨脚的地方。
乔安舟脚跟一凉,低头看见屈繁尘蹲在自己脚边,没来由地想起养在老宅里的金毛,可能因为她的头发颜色很像。
屈繁尘贴完后顺手帮乔安舟把袜子拉上,站起来对上乔安舟带着询问的视线,开始紧张起来。她的行为有些唐突,必须要说点什么解释。
“这是你送我耳环的回礼。”屈繁尘的思维因为紧张而变得混乱,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药膏是之前治腱鞘炎买的……搁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你要是嫌味道大,等下我去便利店给你买个创可贴。”
乔安舟听完屈繁尘的碎碎念,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
“帆宝贝,你怎么带着私教来开会?平时没见你这么热衷运动啊。”
一个高昂的女声插突然插入,屈繁尘看见一个穿着酒红色格纹外套的金发女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乔安舟脸上满是厌恶:“恶心,别那样叫我。她是企划成员之一。”
“好嘛,不要生气。这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看到你还是这么漂亮,让我回想起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金发女人踩着一双厚底马丁靴,比乔安舟高了半个头。她伸手想碰乔安舟的头发,没想到乔安舟躲到了屈繁尘身后。
屈繁尘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分手……乔安舟之前和这个女人交往过?她对女人感兴趣?
“我任何时候都漂亮,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漂亮。”乔安舟躲在屈繁尘身后对金发女人做了个鬼脸,“你为什么要来我的公司?要是妈妈提前告诉我——”
金发女人完全不理会乔安舟的抵触,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要是乔阿姨提前告诉你,你要设宴欢迎我的到来吗?我不想你大张旗鼓,感受到我的体贴了吗?”
乔安舟按着屈繁尘的肩膀,只露出半张脸,用眼神传递着不屑:“要是她提前告诉我,我会跟安保人员说禁止这个女人踏入这栋大楼。”
“你妈妈没告诉你,我是企划的合伙人吗?”金发女人想绕过乔安舟,但乔安舟紧紧地抓着屈繁尘不放。
屈繁尘很想叹气,她从没想过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在玩老鹰抓小鸡。
“别撒谎。”乔安舟冷哼一声,“你放着当红人气女团不管,来搞虚拟女团?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吃香喝辣。”金发女人挂着轻佻的笑容,“这个市场很有潜力,你不觉得吗?”
乔安舟轻蔑一笑:“你要是死了,也可以吃香喝蜡。”
“你能盼我点好吗?”金发女人说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爱之深,责之切。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爱意。”
“你只有死掉的那一刻会收获我的爱意。”乔安舟不想再跟她吵下去,从后面轻推屈繁尘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氛围异常安静,三个人坐在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套装的短发女人坐在离门口最远的办公椅上,跟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留着粉色及肩长发的女人形成一条对角线。在对角线中点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象牙白色花边衬衫搭黑底白云吊带连衣裙的长发少女。
屈繁尘和乔安舟的突然进入吸引了三人的视线。屈繁尘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带着黑色的单边眼罩,右边衬衫袖口露出的手掌肌肤是金属色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少女察觉到她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屈繁尘听到她活动右手时的机械声,才发现她右手是义肢。
自己应该道歉吗?好像无意中冒犯她了……屈繁尘苦恼地站在原地思考,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推力,发现是刚才的金发女人。
她把屈繁尘推到少女所在的沙发上,关上了会议室的门,拍了拍手:“好了,人都到齐了,接下来请帆……乔总介绍一下企划内容。”
乔安舟打开会议室的电脑和投影仪,轻者熟路的样子让屈繁尘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情。跟电视剧里的老板不一样,竟然会自己亲手做事。
“众星企划是诺亚娱乐在虚拟主播领域的新项目,你们四个人是企划的一期生,组合名是忒修斯之船。”乔安舟停顿下来,礼貌地对金发女人说,“段总,能麻烦你去我的办公室拿一下桌上的企划资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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