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等到彩排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原定的结束时间是下午五点,但段浅雪一直在抠细节,所以多彩排了两次。

在最后这场彩排快要结束时,屈繁尘累得不行,随时都会瘫倒。多次滑铲对屈繁尘的膝盖造成了很大影响,她把手掌按在膝盖上,一股强烈的刺痛感席卷了全身。

多半是淤青了。屈繁尘轻轻抬起右脚,小幅度地活动着酸痛的身体。段浅雪正在跟直播导演说话,没人宣布彩排结束,她只能在原地做一些小动作。

站在旁边的杜灯绮看到屈繁尘倾斜身体,觉得她像被风吹得歪斜的苇草,仿佛随时都要折断。

于是她伸手揽住屈繁尘的腰,轻声说道:“别倒,放平呼吸。你还好吗?要是撑不下去你就跟我说,我跟段总说——”

直播导演高兴地吼了一嗓子:“彩排结束!老师们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

他吹响了胜利的号角,让所有人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笑容。

段浅雪在导演宣告下班后就走了。大家看到老板走了以后,开始嘀咕起来。

“现在的3D形象穿模是普遍的,段总怎么接受不了呢?她站我后面看我修了一天模型,我都不敢喘气,差点憋死。”

“哎呀别说了,她刚才还打电话喷美术总监,问为什么人物立绘和3D形象的颜色有色差,说现在的颜色很廉价。”

“她怎么对我们这么上心啊,乔总都没这么上心,要是段总和乔总一样就好了。”

“你做梦吧,公司这么大一个项目,老板撒手不管怎么能行?”

屈繁尘听到别人的议论,突然发现算上今天,自己有三天没看到乔安舟了。

她歪着头靠在杜灯绮的肩膀上,闻到她身上止汗剂的香味,暗自感叹不愧是偶像,即便累得要死也会在休息中途用抑制汗臭味的东西。

和乔安舟不同,杜灯绮平时常用的香水和止汗剂是偏甜的花香味,这种花香味会让人眼前浮现出一大片被烈日照耀的艳丽玫瑰。

无论怎么晒都不会枯萎的玫瑰和无论怎么蹦跶都不会累的杜灯绮应该有一模一样的内部构造。

待在太过瞩目的人旁边会让人有压力。屈繁尘瞄到有工作人员朝她和杜灯绮这边走来,手上拿着笔和纸,猜想应该是杜灯绮以前的粉丝来要签名。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跟杜灯绮说了一声,独自离开了。

屈繁尘进更衣室的时候碰到了已经换好衣服的申音希,微微颌首,客气地说了句辛苦了。以往的打工经验让屈繁尘明白一个道理:跟同事打好关系对工作有利。

关系不错的同事可以在你没办法空出手来的时刻给你递脚边的扳手工具,要是关系不好可能会装作没看见,坏心眼的人还可能会把你脚边的工具踢得更远。

但跟同事搞好关系也要注意尺度,可以在他们骂老板的时候点头,但绝不能推心置腹地跟着骂,不然就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录音,拿到老板面前告黑状。

这些经验都是屈繁尘亲身经历过的血的教训。所以即便屈繁尘跟杜灯绮关系不错,也不会像杜灯绮一样一见到申音希就摆出一张黑脸。

申音希做了这么多年经纪人,年纪比屈繁尘她们长了几分,待人接物自然更稳重成熟。她用同样的话语回应屈繁尘,擦肩而过后又停住脚步,关心地问:“小屈你的脚还好吗?看你走路有点飘。”

屈繁尘转过头对申音希笑了笑:“谢谢关心,我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今天练太久,体力透支了。我在更衣室歇一会儿就好。时候不早了,音希姐早点回家吧。”

她听到申音希说好好休息时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更衣室,把门拉上,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中长舒一口气。

只要活着,就免不了和别人接触,和别人接触的时候要说客套话,让屈繁尘无比疲惫。

她脱下衣服,走到淋浴间的时候闻到一阵清新的香气,跟公司提供的沐浴露和洗发液是不一样的味道。屈繁尘猜想可能是申音希自己带了洗浴用品,因为这个味道和刚才从申音希旁边经过的香味很像。

有钱人真讲究啊,明明可以薅公司的羊毛,却不这么干。屈繁尘知道自己的世界和乔安舟她们不一样,她已经努力适应了,但在某些时刻仍然会产生一些感叹。她在生出这种感叹的同时会唾弃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还要多管闲事,管别人吃不吃细糠。

屈繁尘闭上眼睛仰起头,温暖的热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脸上,像按摩一样有种舒爽的疼痛。洗完澡后疲惫消散了许多,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纯牛奶,坐在沐浴间外的长凳上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小时候膝盖疼,养母说是长个子骨头拉长的疼痛,喝点骨头汤补点钙就好。长大了看科普文章发现骨头汤的钙含量微乎其微,要想补钙不如喝牛奶或者吃钙片。

现在手头没有钙片,只能喝牛奶应急。屈繁尘天真地希望这瓶牛奶下肚,自己的膝盖疼痛能有所好转。

她揉着膝盖,突然想起慕容昼。机械义肢会有痛觉吗?应该没有吧?但是没有感觉的话要怎么控制?

想不明白。

屈繁尘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喝牛奶。她握着空瓶,踩开踏板式垃圾桶,保洁阿姨来的勤,垃圾桶里空空如也,塑料的牛奶瓶砸在垃圾桶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听到外面更衣室柜子打开的声响,猜想可能是杜灯绮。

今天的社交能量已经用光了,要是出去碰到杜灯绮,难免要交流说话——屈繁尘想到这里,止不住叹气。她在冰箱前来回踱步,思考要不要再喝一瓶纯牛奶。

如果更衣室的声响是杜灯绮发出的,那么她等下肯定会来沐浴间洗澡,自己逃不掉的。

想到这里,屈繁尘放弃了再来一瓶的想法,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猜错了,更衣室里的人不是杜灯绮,是慕容昼。

慕容昼和以往一样藏在角落的更衣柜后,打开的柜门遮挡了她的身体。屈繁尘从扶在柜门上的机械义肢判断出是慕容昼。

如果说面对杜灯绮要消耗百分之二十的社交能量,那么应对慕容昼就要消耗百分之四十。

原因很简单,因为杜灯绮会没话找话,但慕容昼不会。

跟杜灯绮聊天,大多数时候屈繁尘只要倾听就好,再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就可以完成沟通。

用传球来比喻,就是杜灯绮传给自己的球都是直挺挺的容易接到的好球。

与慕容昼沟通时,屈繁尘就变成了那个要想方设法传好球的人。她今天真的很累,没办法顾虑太多。如果在这种状况下跟慕容昼聊天,屈繁尘会害怕触及到禁忌话题,让慕容昼不开心。

所以她装作没看到慕容昼,迈开步子朝门边的更衣柜走去。平日训练结束完屈繁尘都会淋浴,踩着带着水渍的拖鞋从沐浴间走到更衣室,从没摔过跤。但可能今天太累了,再加上膝盖很痛,屈繁尘往前走的时候感觉脚底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慕容昼听到一声闷响,吓了一跳。她关上柜门,发现旁边靠近沐浴间的地板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走上前去看到了捂着屁股一脸痛苦的屈繁尘。

“小尘,你还好吗?”慕容昼俯下身,扶着屈繁尘的肩膀,担心地说,“不会摔裂尾巴骨吧?”

屈繁尘今天享受了所有队友的关心,所有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你还好吗?

她真的很想休息,想倒头就睡,但是屁股和膝盖的疼痛刺激着她,让她万分精神。

“我……”屈繁尘差点想说不太好,但一看到慕容昼关心的眼神,又把实话吞了回去。她不想让慕容昼为自己担心。

“只是有点累,没事。我可以自己爬起来。”屈繁尘单手撑地,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吓得慕容昼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害怕她再次倒下。

“真的没关系吗?你能自己收拾东西回家吗?要不要坐我的车,我让司机送你。”

难得听到慕容昼主动说这么多话,屈繁尘产生了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慕容昼注视着屈繁尘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脑海中浮出无数个问号:屈繁尘不会摔跤摔傻了吧?在笑什么?

听到家的字眼,屈繁尘只有一个想法:不想回家。

无论乔安舟在不在房间里,那个家都是乔安舟的家,不是她的家。而且她也不想被乔安舟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虽然之前已经被看到了,但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想起她们没有疏离的时候,乔安舟给她带治肌肉拉伤的药酒。

她确实关心自己,但关心不是爱吧?只是担心玩具损坏,找新玩具多麻烦。

屈繁尘为自己有这种扭曲的想法而难过,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诋毁对自己好的人,不然跟白眼狼没什么两样。

慕容昼不知道屈繁尘在自我挣扎,见她没有回应,猜想她可能跟家里闹矛盾了,便试探性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如果你愿意,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觉,我一直都想试试和朋友一起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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