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摇摇晃晃地靠岸。

明杞已经不能走路了。今天太阳刚升起的那一刻，双腿便没了知觉。辛桉在他面前蹲下来，扶着他将人背起来。

“重不重？”

辛桉摇摇头，“一点都不。”

漓山是狐族的聚居地，为了防止凡人误闯，隐秘在群山之中，并不好找。但由于辛桉身上有狐族的血统，他能够感知到漓山的方位。

就这样走了约莫几个时辰，漓山终于到了。从外表上来看，这座山和其他的山头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但是辛桉说他能感觉到不同。

几乎在他们刚到没多久，树林里就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他拄着拐杖，走到两人跟前。

“半妖。”他捻了捻胡须道。

明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老者打断了。

“漓山不留凡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你可以进来，他不行。”

辛桉托着明杞双腿的手一下子收紧，又缓缓松开。“老人家，求……”

“好。”明杞却替辛桉答应下来，他早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明杞……”辛桉想说些什么，但明杞将脸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了漓山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小子。一旦进来了，只有修炼成大妖，这层结界才会放你离开。”老者打了个响指，空气中浮现出一层淡蓝色的结界。

明杞在辛桉耳边小声说着话，好一会儿辛桉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下：“多谢老人家。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安顿，可否容我明日再来。”

老者的眼神在明杞和辛桉两人之间转了转，随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

……

辛桉背着明杞下山，赶往附近的漓水镇。

“我会在漓水镇住下，盘缠还有不少，距离漓山也不太远，你不要担心。”

“明杞……”辛桉心里难受得紧，明杞又不能走路，他怎么放心让明杞一个人生活呢。不说谋生的活计，若是遇到个地痞无赖什的，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更何况，

这一别就不知道是多久，他会想他，好想好想……

即使现在人还在自己背上背着，彼此还未分离，他就已经开始没来由地思念了。

“桉桉，总归要有这一遭的。”明杞轻声哄着，“我会等着你。”

辛桉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知道，没了一个司槐，还能有别的张槐李槐。他不能安于现状，只有成长为实力强大的大妖，才能好好地保护明杞，和明杞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所以，漓山他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他可以忍受的。

到了漓水镇，他和明杞找了处宅邸租住，安顿下来，又去木匠铺打了一把轮椅。他抱着明杞，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上去。

关于腿的事情，明杞还未抱怨过一句。

想到这里，他就鼻尖泛酸。

他都不敢想，离了自己，明杞该怎么生活呢。他该怎么上下床，怎么穿衣服，怎么洗漱，怎么做饭呢……

“桉桉，我会开一间药铺，讨生活定是不成问题的。”明杞瞧见他皱成一团的眉眼，轻轻抬手，一点点的抚平了，“你不要太牵挂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可以每天都写吗？”辛桉看着他，突然变得孩子气。不过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明杞天天写岂不是要累坏了，自己怎的这般糊涂。他把脑袋在明杞怀里拱了拱，补充道：“刚才那话不作数，你不要每天都写。隔一阵子写就可以。”

明杞点了点头，两人安安静静抱了一会儿。

辛桉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那月亮像是飞一样的从东边升起，又到西边落下。天已经蒙蒙亮，他该动身走了。

明杞还在睡着，他不舍得叫醒他。他坐在床边，盯着明杞看了又看，终是站起身，在人侧脸上落下一个轻吻，推门离开了。

……

……

“小子，你来了。”他刚走到漓山脚下，老者就从树林子走出来。估计是这山脚下的结界具有感应功能。“叫我狐长老吧。”

辛桉点点头，跟着狐长老往山里走。“多谢您的收留。”昨日情绪激动，他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现在想来感到有些羞愧。

“无妨。”狐长老笑着带过，“你跟你父亲倒是很像。”

“父亲？您认识我父亲？”

狐长老却只是捋捋胡须，不再多言。

结界中施加了障眼法，故而从外面看起来漓山并不大，直到走进来才发现是别有洞天。越往里走，他看到的狐狸就越多，有的化作了人形，有的还没有。

“你可知道要炼成大妖需要多久？”

辛桉摇了摇头，如实道：“晚辈不知。”

“五十年。如果运气好的话。”狐长老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的狐狸甚至一辈子都突破不了瓶颈。”

辛桉愣了愣，衣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

……

漓水镇民风淳朴，当地人大多热情而善良。明杞在镇子上开了一家药铺，帮人看诊开药，很快也和当地人熟悉了起来。

“明大夫，这是老刘刚捕上来的鱼，新鲜着呢。”

明杞道一声谢，付了钱接过。他将鱼用线捆了绑在轮椅的推手上，然后推动轮子，慢慢地推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