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能把三三两两总结成一类,细细看来,每家每户的大门应该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每个人的期望不同,每个人的为人处世也有所不同。
但他们中有一部分却有着一样的思想,一样的见解,一样的语言,一样的需求。
所以古人一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归纳人类最为智慧,最为真理的话语。
这世间的种种,古代先人与现在的现代人,虽身处时代不同,但人情世故却是没有丝毫不同。
一条街二十几户,两条街三十几户,三条街四十几户,木板车上此时只剩下一张皱成一团的白色抹布。
最后的两份猪肉和猪骨,一份给了曾经带王洋出去打工的表叔,另一份给了那一半土墙一半砖墙的,太阳快落山时才下地回来的人家。
当然还有最后的赵奶奶家没有给,这得等他们祖孙俩回家之后才行。
王洋和奶奶绕过了大半个村子,顺着大路一直往南,在十字路口处,向右拐了进去。
这时太阳早已偏过头顶,朝西边缓缓而去。
祖孙俩迈着轻快的步伐,并肩走着。
奶奶不时的抬头望望天,湛蓝的天空,棉花团似的白云在空中柔柔的飘着。
他们路过一家院子里有棵大栆树的人家,那红艳艳的大栆,一簇簇的坠的枣树枝的枝头,都直直的垂了下去。
看这厨房烟囱旁有几颗原本油亮的红色大栆,这会早已被袅袅炊烟薰成了灰色和黑色。
一只小鸟从头顶飞过,落在了右边一户人家的堂屋顶上,这只小鸟的尾巴长长的。
远远看去它有一身蓝黑色的羽毛,看它轻轻飞过屋脊上的瓦片,悠哉悠哉的踱着碎步,然后尖尖的嘴巴啄了一下翅膀上的羽毛,又扭头朝四周看了看,轻松一跃就站到了屋脊最高处的龙兽琉璃雕像身上了。
它的左爪没抓牢,滑了下去,只见它振了振翅膀,飞下来,伸缩了下小脑袋,又重新飞了上去,这次,爪子牢牢的抓在龙兽琉璃雕像的身上,然后扬起它的小脑袋,朝远处的杨树顶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
这棵杨树枝叶茂密,一片片树叶随风晃动着,太阳耀眼的光打在叶子上,叶子反射出亮闪闪的光,在树顶的枝杈处,有一团若隐若现的干草。
远远的看去犹如圆盘子那么大,如果近距离看去就会看到这是个鸟窝。
再走近些,这鸟窝却有洗脸盆一般大小,里面应该住着小鸟的孩子们,因为越靠近这棵树,就能听到有些细小的声音从树顶处传下来,叽叽叽叽,像小鸡仔似的。
祖孙俩顺着弯曲的小路又转了个弯,一只芦花鸡在柴草堆处,不停地用爪子前扒后挠,地上一一条条细长的爪痕下,一只黑壳的小虫子爬出来。
只见芦花鸡迅速的低头,又猛的啄去,它机敏的感觉到有声音靠近,便嗖的一下跑远了。
前面路口向右转了个弯,熟悉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
天气有些微热的大街上,小路都很少有人走动。
王洋拉着空荡荡的木板车,竟也出了一身细汗,后背上的衣服都贴在了皮肤上。
奶奶额头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又用手背随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打开铁锁,推开门。
王洋拉着木板车走进这个小院子,他把车放在院子中。
“热了吧洋洋?”奶奶笑问道。
“还行,奶奶。”他也笑着把木板车上的大抹布一手抓起。
奶奶关好大门,又分别打开了厨房门和堂屋门。
王洋去了压水井那,把大抹布扔在一个水盆里,然后用手按住压水井的把手,上提下压,没几下就有水从管口处流出来。
这种古老的手压式压水井,有的需要有引水才能压出来。
什么是引水呢?
那就是在每次压完水后,都要接上一瓢水,又或者在水桶内流下一桶底的水,在下次需要压水的时候,把留好的水,倒入井头里也就是井口里,然后迅速的用手上提下按压水井的井杆,才可以压出水来。
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压水井,是不需要使用引水的,王洋家的这个就是少部分中的一个。
这可能跟打井人员的技术有关,又有可能和水井的制作工序紧密相连。
因为只要井口里也就是井头上的铁片和皮垫,密封的足够严实,不漏气,压水的时候就不需要引水了。
否则,空气进入井内,又通过细细的水管传递到地下的水管里,再到地下的水井里,就没有什么压力了,所以这时就需要在井内加入一井口的水隔绝外部的空气,然后快速的反复的提按,地下的水才能慢慢的上来。
王洋用另一个盆接上水,洗了一把脸又抹了两下脖子,然后端起水盆泼在干燥的地面上,水还没来的及吐出气泡泡,就快速的被尘土给裹了一层泥外衣。
这些泥水珠圆溜溜的,在地上滚了几下,就渗到土里去了。
王洋又去接了一盆水,这时泥水珠的地方只留下一小块湿湿的痕迹。
他端着水,照原来的位置又泼了一盆水,这次地上冒了几个小水泡,一眨眼又不见了。
院子里总算有了一股,下雨时才会有的泥土清新的味道。
再次接了盆水的他朝着堂屋里走去,“奶奶,快来洗洗脸吧。”
奶奶手拿着账本,正看着划满横线的一页页名字和钱数,还剩一家没有还,那就是隔壁邻居家。
赵奶奶没在家,祖孙俩去还钱的时候路过她家,简易的黑色木门上着锁。
奶奶放下那个未划完最后一行的账本,把它放在原来的柜子里。
“哎,来了。”奶奶来到屋门口,王洋把水盆放在一个圆圆的腰高的铁架上,铁架下有三条细细的铁腿,挨着地的部位正好是个L字母的模样。
三个朝外的L型细铁柱腿却很结实,它托住一盆水,只稍稍颤了几下。
洗脸盆是古老的瓷盆,盆底上还有两条掉了几块鱼鳞的鲤鱼图案。
“洋洋,你赶快去擦擦脸。”奶奶的手无意间碰到孙子的后背:“衣服都湿透了,快去换件干的去。“
王洋咧嘴一笑:“知道了,奶奶,我这就去。”
很快他就换下了那个有着补丁的棉袄,里面穿着一件黑白格的薄绒衬衣。
秋末的天气,屋外热,屋里冷,这时奶奶已经洗好了手,她走到桌子前倒上两碗热水晾着。
她一手按着桌角,一手按着椅子背,缓慢地坐下来。
她用右手抚摸了下心脏的位置,又弯起手指抓了抓,抬头看见盯着自己的孙子。
“奶奶,您哪里不舒服吗?”王洋急忙关切的问道。
“刚刚只是有点痒,挠了两下就好多了。”奶奶和蔼的笑着。
“快坐下来喝点水,刚出了那么多汗,要多喝点水才行。”奶奶推了推桌子上其中的一碗水。
王洋仔细看了看奶奶,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下来。
他坐在奶奶身边,捧着碗呼呼的一口一口的吹着气,小口小口的喝着。
水有点热,他放下碗,看着自家的院子,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一抹坏笑。
“噢,对了,奶奶,今天还老齐头家的钱时,怎么没看到那个胖老婆子,她要是看到我们还钱还给利息,还有一大块猪头和猪骨头,她会不会后悔当初不应该逼着我们还钱,不然的话现在得多收多少利息,哼哼!”王洋冷笑了几声。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胖女人是多么的令人厌恶,他一直都在等待着今天这一天的到来。
他甚至在梦中都常常梦到过,自己终于挣到了钱,一把把钱甩在她肥油满面的脸上,然后一转身扬长而去。
可见,这件事情伤到了孩子幼小的心灵,他时时都想着等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了,就去报复她,亲眼看着她有多么懊恼,懊恼她自己当初那愚蠢的行为。
王洋的眼睛里藏着一股戾气,这戾气如同多年前,幼小的他一样的眼神,但不同的是,幼小的他那时只是满腔怒气,面对欺负奶奶的人毫无办法。
可是现在,他嘴角噙着冷笑,凌厉的双眼盯住多年前,那个可恶的胖女人坐在他家堂屋门口的椅子上的地方,手握成了拳头,紧紧的。
微长的指甲陷入肉里,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疼痛,他才缓缓地张开手,眼中的戾气也渐渐的散去,微笑赶走了冷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嘲讽自己没控制住刚刚的坏情绪。
奶奶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孙子,她知道这孩子和她自己一样,一直以来承受着如泰山般的重量。
多年前的一幕本不该让他看到,可是,唉,她的孙子心灵上终究还是受了不少伤害。
她又何尝不想在老齐头家的那女人面前出口恶气,可那已经是今天之前的想法了。
今天没遇到她也好,省的又再次勾起他们祖孙俩痛苦的回忆。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需要再见。
奶奶拉过孙子攥红的手,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她又笑了笑说:“洋洋,小时候奶奶没能保护好你,让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奶奶疼爱的抚摸着揉搓这孙子红红的掌心。
“奶奶,您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王洋甜笑着,伸出一只手为奶奶擦去脸上的泪水。
“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一切都过去了奶奶,我希望您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他眼中闪着开心的泪花。
“哈哈,好,好,好,奶奶就等着这一天呐,等以后你成了家,再给我添个重孙子,咱们这个家就圆满了。”奶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眼睛笑的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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