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润过的土路坑坑洼洼,被农用三轮车或拖拉机碾过后,更是泥泞不堪。
玉米叶上和玉米棒上以及地面上的杂草全是湿漉漉的。
更严重的是被雨水打湿的玉米棒,虽有一层层外衣包裹着,但还是被雨水,还有玉米须上的水珠或多或少的流到玉米粒上,渗进玉米粒里。
如果将这些湿的玉米堆在院子里,三两天便会发霉,一季的辛苦就算白忙活了。
当然有的人会等雨停了,再去地里采收玉米,但是这种方式也同样是有风险的。
其一就是会被一些夜里的盗贼给偷去。
其二就是赶不上和大伙一起,种下一茬的庄稼。
落后的人会被路过玉米地的村民们嘲笑、讥讽,还会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更重要的是最早收获的玉米要比晚收的玉米价格高,所以村民们都争先恐后的去抢收地里的玉米。
一个院子又一个院子的玉米棒,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堆满了玉米。
从堂屋走到厨房都要抬脚踢开堆积的玉米棒才行。
但有一些人会把玉米堆在自家宽阔的门楼下,这些都是富点的人家,气派的大门,一扇开着,另一扇的后面被高高的玉米堆挤压着。
门前除了一条细小的通往街口的通道,其余地方都铺满了玉米的外皮,这时,站在街边,再看向金碧辉煌的门楼,就不是那么的协调了。
显得有一点滑稽,有点突兀,让人有种错觉,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总之会令路过这门前的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远远看去,眼前便又是玉米皮的一片混沌了。
明亮的星星挂满了天空,这里的空气很清新。
你瞧,就连夜晚的月光都是那么的清澈。
王洋和奶奶正拿着大块的塑料布盖在堆成小山丘似的玉米堆上。
他们把折起的角落扯开,然后两个人撑开大塑料布,盖上,再把边缘露在外边的玉米棒往塑料币下推一推,最后用砖压住塑料布的边缘,压了一圈,这时玉米堆就有点像蒙古包的样子了。
把玉米棒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是预防半夜忽然变天,会下起连绵的秋雨,再就是预防晚上刮大风。
祖孙俩把倚在院墙边上的碗口大的半旧的木头,斜放着压在塑料布上,这时两人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才安心的去吃晚饭。
翌日,天还未亮,田地里已经有嘈杂的机器声,村民们都已早早的来到播种机前,排队等候着播种小麦。
有时因地远地近的距离因素,可能会等整整一天,今天等不到的话就明天接着等。
这一片播种机稀少,谷东谷西两个村请过来的旋地播种机一体的机子一共才三台。
播种机驾驶员有替班的就昼夜不停的耕种。
如果只有一个驾驶员,到晚上十二点,他就实在支撑不住了,得等到他休息后第二天早晨五点左右才能继续播种。
王洋早早的去给驾驶员打了招呼,他排队等待着,他估算着轮到自家地的时间,最快也要明天中午。
第二天一早,他便用木板车拉着小麦种子和化肥来到地里,然后把种子和化肥卸在地头。
他用稻草把最后一点玉米杆捆起来,一捆一捆的,放在木板车上。这个地里的玉米杆装满车最少也得运四五趟。
他昨天已经把玉米杆拉的差不多了,现在地已经被他清空了,只等撒上化肥,等待播种机了。
奶奶在家里则忙着剥玉米,把大棒的玉米辫起来,先排放在一边,排满了就再往上摞一层,再螺一层......
仔细看这玉米苞辫成的辫子,很是精致,像是工艺品一般。
小棒子则剥掉外苞,堆在一边。
金黄金黄的玉米像闪闪发光的金子一般,特别惹人喜爱。
汪洋奶奶边剥玉米边小声的哼着戏曲小调,这是一段欢喜的曲调,是很多年前,她和王洋的爷爷围在玉米堆前剥玉米时哼的便是这段,时隔二十来年,曲调依然烙在心底。
王洋奶奶想起最近街坊邻里看到她和孙子时,就老早的跟他们祖孙俩打招呼问好,不禁感慨这世间的冷暖终究是离不开钱的支撑。
渐渐的有邻居串门来找她闲聊,祖孙俩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这突来的转变,不过时间一长,也就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这段时光对祖孙俩来说是幸福的,美好的。
奶奶变的越来越爱笑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奶奶喜欢蹲在地上剥玉米,直到腿蹲麻了才肯坐在小板凳上。
这一忙活日头就偏过了头顶,奶奶按着玉米堆缓慢的站起来,胳膊弯过后背捶了捶酸痛的老腰,然后两只手掐着腰去厨房做饭去了。
王洋昨天拉来的玉米杆,都被他立着排放在院墙上,这时周围的院墙一改往日的单调,变得绿油油的,鲜亮了很多。
小麦种子终于被播在了土壤里,王洋拉着一车的玉米杆回家,吃过饭后,奶奶让他把这一车玉米杆给赵奶奶送去,因为赵奶奶家的羊喜欢吃玉米叶子,这让赵奶奶感到欢喜不已。
下午,王洋再去地里,看看地头没有播上种子的地方,拿个铁耙子搂几下,然后撒上麦种,最后用脚给它埋上土,没过多久两边的地头都已被他补好了麦种。
王洋回家的时候,看到赵奶奶在地里正忙着用稻草捆玉米杆。
他忙走上前去,帮着赵奶奶把玉米杆都捆好,然后又全部拉回家。
他帮赵奶奶把地里全部收拾干净,撒上化肥,这时播种机距这块地已不足十米,也算是刚刚好。
赵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赵奶奶的儿子把玉米棒拉到家里,地里的玉米杆还没运完一半,就突然有急事外出了,儿媳又在城里上班。
这家里家外的一大摊子事就全留给年迈的赵奶奶了。
奶奶和王洋总会时不时的抽出一个人,去帮赵奶奶剥剥玉米,然后王洋过去把辫成辫子的玉米,挎在胳膊上,爬着梯子,把它们一个个的盘挂在树上面,然后将晒干的小玉米棒子装在袋子里。
有几次下雨,祖孙俩也顾不了那么多,第一时间就翻墙过去,帮赵奶奶把院子里的玉米棒收成堆,然后用塑料布盖起来,再用转和木头压住。一切都整理好后,才去自己院子里收拾被淋湿的玉米。
有次下雨,赵奶奶不在家,当她从地里急急忙忙跑回家时,衣服都湿透了,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已经用塑料布盖的严严实实的棒子堆。
她望着一墙之隔的院子,泪流满面。
视粮食为生命的村民们,总会竭尽全力的去保护自家种的粮食。
哪怕自己被雨水淋湿,也舍不得让已收获的粮食淋上一滴雨。
这是他们对土地的敬畏,也是对自身辛苦劳动换来的果实的捍卫,此时此刻的淳朴才是最让人可敬可爱的。
播种机播撒着春天的希望。
王洋忙完自家最后一块地的播种后,又在赵奶奶身边陪她一起等着身后的播种机。
红彤彤的夕阳缓缓落下,天色渐暗,王洋扛起一袋麦种倒在播种箱里,一袋,两袋,三袋,终于把来年的希望都种在了土地里,每个人都憧憬着未来,那一片片金黄的麦田。
王洋和赵奶奶就着明亮的月光回家走去,身后播种机依旧忙碌着,路边还有一边吸着土烟,一边等候的村民。
院子里有几棵开着“金色花”的杨树,这是盘挂在杨树身上的玉米棒辫子,远远看去,就像是树上开满了金色的花朵。
小玉米棒已经晒干,装好了袋子,面粉袋、化肥袋、饲料袋,麦种袋等等各种编织袋都有,有白色、黄色、卡其色、红色等。
还有两种和三种颜色混合的袋子,都装满了晒干的玉米棒。
祖孙俩商量着还完账,家里还有些积蓄,所以不着急脱粒卖钱,这秋收一季两人都累的够呛,所以休息两天再脱粒,然后放到年底,那时便能卖个比现在高出两毛的价格。
刚收完玉米时的价格波动太大,从长远来看放一段时间比较合适。
但是也不能排除,过一段时间后会有降价的可能。
所以村民们想多赚点钱的就得赌一把,这输赢便也是常有的。
王洋把自己卡里的三千元,也就是后来去电子厂挣的钱,取出来交给奶奶,这是他最后的积蓄。
奶奶满脸的惊讶,然后好夸了孙子一顿,欣慰的笑了又笑,她把钱锁在柜子里。
一想到家里有这些钱,再想着再攒几年就可以给孙子翻盖个房子,再娶个孙媳妇,再添个重孙子,哈哈哈,这样想着,她有时做梦都会笑醒。
入冬的清晨有些寒冷,需得穿上毛衣和厚外套。
王洋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厚工作服,这是以前在外面打工时厂子里发的。
他看着这衣服厚实挡风就一直带在身边。
今天再次穿上它确实还和以前一样暖和。
他去地里看看刚出土的麦苗,鹅黄的细嫩嫩的小芽芽带来了一地的生机。
两边地头各有一小片没有出苗,王洋不知道是自己种的原因,还是播种机的问题。
地里其它一垄一垄的也有不出苗的地方,但是很少。
他伸手一扒,能看到土壤里刚发出一点芽的麦粒,他在没出苗的地方全扒了一遍,只有一两处没有看到麦粒。
王洋自言自语道:“嗯,还好,下午带麦种来补补就行了。”
他又去了其它地里检查,都还不错,麦苗出的挺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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