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又跑到赵奶奶家地里看了看,又蹲下去在没苗的地方扒了扒,情况和他家差不多,正好下午可以一块补上麦种,这样就不用赵奶奶再家里地里的忙来忙去了。
他回到家时,奶奶在做馒头,大刀利落的把细长的面柱切成一个一个四方的馒头剂子,切面整齐,大小均匀。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馒头就出锅了,贴着锅边的馒头的一侧,被烧成像饼干一样的金黄色。
这种贴着锅边的馒头皮吃起来,脆脆的,有点像烤馍干的感觉,非常的爽口。
这个味道王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为贴切,反正他知道就是好吃,这是他从小最喜欢吃的。
这些贴着锅边的馒头,金灿灿的,摸着很硬,咬起来却很香脆,这对小时候的他来说,这就是最好吃的“饼干“。
奶奶让孙子剥些蒜瓣,然后把蒜放在蒜臼子里,再加上点盐,手拿着蒜臼子的把,把蒜捣碎,再把煮熟的鸡蛋用凉水浸泡一会,然后把鸡蛋皮剥掉,用手捏碎放进捣烂的蒜泥里,再接着捣几下,直到把鸡蛋捣碎,然后再加上一点凉水,最后再淋上一些香油,用筷子搅拌几下,美味可口又下饭的鸡蛋蒜就做好了。
然后,王洋拿起一个热乎的馒头,在中间挖个洞,在馒头洞里填上鸡蛋蒜,嗯!咬上一口特别的好吃,真是人间的极品美味!
其实用熟的咸鸡蛋和咸鸭蛋也是一样的做法,只是得把放盐的那一步省去,因为咸鸡蛋和咸鸭蛋本来就是咸的,就不需要再放盐了。
王洋在外打工时就特别想吃奶奶做的鸡蛋蒜,今天终于吃上啦。
他一连吃了三个大馒头,喝了两碗水,然后拎起播种时剩余的一点麦种,去地里补麦子去了。
奶奶收拾好厨房,又去把过两天要盛玉米的袋子洗好,她看到赵奶奶在家,于是就慢慢的翻墙过去,帮着赵奶奶用手抠玉米粒。
奶奶把王洋去补麦种的事告诉了赵奶奶,以防赵奶奶再去补一次,不然等长出来还得再剔苗。
老姐俩又边抠玉米边聊了一会,这时有邻居叫王洋奶奶,她又翻墙过来给那个邻居开门。
这人是村里的媒婆,是来给王洋说对象的,奶奶乐呵呵的应着,忙请来人去屋里喝茶水。
最后两人说好,抽个时间约女方见个面,媒婆笑着离去。
奶奶看到晾衣绳上晾着半干的袋子,有几个烂口子的袋子还没有缝,就转身去屋里拿起针线筐,戴上老花镜,线头对着小针眼,穿了好几次,才把线给穿进去。
有些潮湿的编织袋上,被奶奶补上了白色或黑蓝色的大补丁,然后她又把这些袋子重新晾在绳子上。
看,那补丁的针脚线依旧整整齐齐的。
她右胳膊夹着针线筐,走了两步,又想起以前洗好的编织袋中也有些烂口、烂角的。
于是她又去屋里将这些袋子找出来,然后从这些袋子里挑出二十几个没有打过补丁的烂袋子,有的袋子烂了好几处,像是被老鼠咬的。
奶奶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低着头把一个个袋子上的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四五个的烂口子补着。
奶奶干活又快又好,二十几个袋子没用一个小时就全部补好了补丁,一切完工后,奶奶长出了一口气,按着椅子,慢慢的直起有些酸麻的腿,忽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敞开的大门前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两个孩子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他们是邻居家的孩子,以前大人带着他们来串过门。
孩子们见谁家开着门就进去看一眼,他们走到院子中看到地上躺着的老人,就大声喊,“老奶奶,老奶奶。”
男孩看上去稍大一点,他上前轻轻推了推老人。
奶奶感觉到有人在身边,睁了睁迷糊的双眼,她似乎认出来眼前的孩子,只是手脚不听使唤,只好拼劲全力颤着声的说,“快叫人来。”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再次晕了过去。
男孩趴在老人耳边听到那句话,拉起小女孩就往外跑,“咱俩快去叫人来。”
两个孩子恰好在路上碰到邻居奶奶,邻居奶奶叫孩子们赶快去地里找王洋回来。
邻居奶奶自己慌里慌张的在大街上大喊:“快来人啊,洋洋奶奶晕倒了,快点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在家的村民听到喊声纷纷出来,邻居奶奶领着第一个跑过来的人,就急忙指着王洋家那边说:“快点,洋洋奶奶晕倒了”
赵奶奶听到喊声,愣了一下,立刻翻墙过来,进到院子里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惊慌的喊着:“王大姐,你怎么了这是?哪里难受,还能动吗?”
王洋奶奶听到喊声,醒了过来,她艰难的睁开眼,这次能看清是谁了,但她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院子里来了几个邻居,大家焦急的商量着该怎么办,有个声音说:“先把人抬到床上去。”
“谁跑的快,快去叫村里的大夫。”又一个人说。
“她孙子呢,去哪里了,赶紧找回来。”
还有陆陆续续闻讯跑来的人,进来院子里,纷纷低声的问,“怎么回事?”
面对疾病大家都不知所措,只等大夫和王洋回来。
当两个幼小的孩子一路奔跑,找到王洋,告诉他老奶奶晕倒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怎么可能,自己下午出来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这才多大会的功夫。
他截住一个邻居的自行车,邻居知晓后赶忙让出自己的自行车给他骑。
一路上,他拼命的往家赶。
一路上,他脑中一片空白。
家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摩托车,他知道这是村里的那个大夫的。
王洋心下一紧,看着敞开的大门,他直接把车骑到院子里。
他看到自家院子里有好多人,老老少少,围了一圈。
他慌忙地把自行车斜靠在屋墙上。扒开人群,一下子冲到堂屋内。
屋里挤满了人,大夫正给奶奶输着吊瓶。
“张六叔,我奶奶怎么样了?“王洋急切的嗓子发紧。
“情况有点不好,你赶紧送你奶奶去镇上的医院吧。”张六叔严肃的皱着眉,摇了摇头。
“你们谁家有农用三轮车,快拉着老人去医院,快快快,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张六叔焦急的对着周围的人喊着。
王洋的心一下子慌乱,他趴到奶奶耳边,轻声的叫着:“奶奶,奶奶,奶奶“。
可是他没有等到往日的回应。
“奶奶,您怎么啦?我是洋洋,您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奶奶。”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强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相信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谁家有三轮车,帮我把奶奶送到医院啊?他嘶哑的高声喊,“我谢谢你们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王洋的堂叔也都默不作声。
赵奶奶看着王洋家的这几个近门的堂叔,气愤的叹了口气。
“洋洋,开我家的三轮车去,快送你奶奶去医院要紧。”赵奶奶万分焦急的说着。
“我去开。”王洋的一个二堂叔见不用开自己家的车去,就自告奋勇的跟着赵奶奶开车去了。
似乎很久之前,这一片土地上,有一个说法,那就是病重的人万一死在了车里,车就沾了邪气,以后再开这辆车就不好了,得找人用一系列的破解之法才行。
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迷信说法,但是人们竟都选择默认的相信,所以一旦有人生重病,人们都不愿意借车给别人用,村里人尤其忌讳这一点。
赵奶奶本想着王洋的堂叔们都在,自己贸然提出开自家的三轮车,会显得王洋家和他堂叔家的关系太过疏远,而自己家与王洋家非亲非故的,以后村子里难免会七嘴八舌的乱说话。
但是赵奶奶一看,这近门的几个没一个吭声的,真是急坏了她。
比如村子里谁家有紧急情况发生,那首先出手相帮的都是一姓的一门的人,也就是五服之内的近亲。
所以即便赵奶奶心急如火,也不好抢在王洋那几个堂叔前面去说。
三轮车开来了,王洋抱着昏迷过去的奶奶,几个堂婶子抱着两床被子,在车上铺好,车上已有人接着王洋奶奶,王洋上车后,给奶奶盖上被子,三堂叔,大堂婶也跟着上了车。
其余的近亲们留几个人帮着把门锁上。
三轮车一路飞快的奔向医院,到了医院,王洋和堂叔们一块把奶奶抬到医院,又跟着护士到抢救室。
不一会儿,赵奶奶,铜锁奶奶还有她的大儿子也都来了,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着,五分钟,十分钟......
王洋目不转睛的盯着抢救室的门,显得异常的冷静。
但走近他的人会发现,此刻的他脸色苍白,紧绷着双唇,紧握着双拳。
“咔擦”一声,门被推开,出来一个大夫,在下一秒门又关上了。
“大夫,我奶奶怎么样了?”王洋急切的问。
“病人情况不太好,家属都在吗?”那个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大夫,你得救救我奶奶,求你了大夫!”王洋恳求着医生。
“小伙子,我们已经尽力了,老人恐怕不行了,你们准备后事吧。”医生惋惜的说着。
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老人被护士推了出来。
王洋一下子扑了过去,他轻轻的喊着,“奶奶,奶奶,你快醒醒啊奶奶,我是洋洋,奶奶。”
他轻轻晃动着奶奶的肩膀,像以前奶奶睡着时一样,他都能这样叫醒她,但是这次奶奶却睡的沉沉的。
“奶奶,奶奶……”王洋大声的喊着,他想把奶奶叫醒,可是奶奶却躺在那里仍然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在和生命做最后的抗争。
医院有专供临危病人租用的白色面包车,一老一少,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老人第一次坐面包车,竟是在临终的这一刻。
王洋的双手一直握着奶奶的手,一路都在奶奶耳边说着,“奶奶,咱们回家了。”
“奶奶,马上就到家了……”
“奶奶,回家了……”
“回家了,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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