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映红了上升到砖墙上太阳的光芒,红彤彤的。
东边的杨树林里,叶纷纷飘落,干枯的黑褐色是失了光泽的枯叶,在草绿的地上静静的躺着。
太阳那金黄的脸挂到树梢上,金黄的叶如零星的小雨在冬风的欢送中缓缓落下。
秋冬交替,冬风凛冽,小草渐渐枯黄,与树林紧挨的村庄,飘着诱人的饭香。
床上熟睡的人,动了动干渴的嘴唇,又进入了梦乡。
床边椅子上趴着的人,挪了挪屁股,嘴角的口水流到了黑色的袄袖说那个,晕出一个不规则的圈。
院子里走出一个哥匆忙的身影,吴彩凤吃完饭扛起锄头,挪动圆滚的身躯,裹紧一件黄色的丝棉袄,朝着北地走去。
过了一会儿从堂屋里走出来一个瘦弱的身躯,佝偻着背,捂着干咳的嘴,船上一件破了补,补了破,破了又缝的军绿大衣,望了望紧关的西屋门,叹了口气,低下头来。
紧接着出来的是一身鲜亮,上身紫色,下身浅绿,脚上着皮鞋肩挎红包的冯爱霞。
还有一身黑色的乔志浩,两人以前以后,开着电动三轮车载着父亲乔振国去往医院。
进城路过早点摊,买了六个肉包子,三份大杯豆浆,每两个包子装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分着每人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三轮车前座可以坐开两人,车厢里乔建国咬着热乎乎的包子,一边喝着插着吸管的豆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闺女在家喝粥吃馒头咸菜,当爹的却在外头吃肉包子喝豆浆,让他怎么下咽,可是这孱弱的身体却不禁饿,一饿手脚就抖的厉害。
乔建国不得不吃下去,这顿肉包子在他的嘴里干嚼如蜡。
一行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滑到嘴角,他忙用袖子抹去,接着一口一口地吃着喝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着。
一手握住车把,一手拿着包子边吃边开,寒风吹着热包子被吹走了些许热气,变成了温乎的包子。
嚼到嘴里又吸入一口冷气,咽到肚子里已是有些微凉。
身边的媳妇边吃边喝的那叫一个香,看得他都有些错觉,以为她吃的是鸡腿。
冯爱霞有一张爱吃的嘴,却也很挑剔,她吃的香是因为这家包子是她经常买的那家,正合她的胃口。
如果换一家不好吃的,她肯定咬一口就会塞到丈夫手里,再饿也不肯吃一口,就像在家里她喜欢吃的菜,恨不得一口气吃完,不喜欢的一筷子也不动,所以她在家备了很多零食,这样极不怕吃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菜饿肚子里。
太阳当空照下,光强烈的刺眼。
乔之羽眯了眯眼睛走出门外,堂屋的门上已经挂上了锁,那锁是铜色的,崭新的黄,刺眼的亮。
乔之羽叹气苦笑,这个家早已没了她的位置,而仅能容纳她的就只有她破旧的西屋和烟熏的厨屋,当然还有这一方院子,还有东边的树林。
这样一数,她觉得自己拥有的也不少,也不在乎那几间堂屋,但是她还是觉得心空落落的,一种落寞直冲心底,那本来就泪痕满满的心,就裂开了一条缝隙。
冬风吹来,刺骨寒凉,手里握住一把失了铜黄,暗红的钥匙,还有两把生了锈迹的铁锁,再没有以往的熟悉感,陌生的让她不敢轻易触碰。
男厕所走出一人,到手压井边洗了手后,走到乔之羽的身边,手轻柔地捏住她耳侧的发,“发什么呆啊?不是说带我去树林吗?”
“嗯。”乔之羽回过很来,伸出手中的铁锁。
王洋接过来挂在铁门孔上,手心一握咔擦应声而锁,大门也被他锁上,他右手扶着乔之羽的胳膊,随着她的步伐走去。
大街上村民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鸡鸣狗叫,一天天的冲刺在一层不变的街上,充斥在渐渐失了本色的村庄里,日复一日。
树林里金黄的叶簌簌落下,在空中摇曳起舞,翻转翩飞。地上积累一层层枯叶,脚踩上去嚓嚓作响,两人坐在一个土坑边,屁股下垫了许多落叶,朝东南而坐,一眼望去林木延伸不知边际,向正南看去十几行外则是空阔的麦田,嫩绿的芽,贴着地面,破土而出。
一片小巧而金黄,边角又夹有丝丝绿色的叶子,随风跳着,炫丽的舞姿恍若一只金黄的蝴蝶,飞舞在初冬的温暖阳光下,飞舞在静谧的树林间。
它飞舞在并排而坐的两人的头顶端,落在男孩细碎的短发上,女孩轻声笑着伸手帮他把这片可爱的叶子摘下。
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这片叶子很喜欢你,你看它像不像一只黄蝴蝶,还挺好看的。”
男孩接过她捏在指上,也觉得这片叶子光滑滑的,色泽靓丽,确实可爱。
他轻抬手,这“黄蝴蝶“就飞到了女孩黑色的披肩的发上,像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你看,它喜欢的人,喜欢你,所以它也喜欢你,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男孩看着眼前的女孩,无声的笑着,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看什么?我好看吗?”女孩看着他。
“嗯,”他点头,“好看。”
那还左手和右手捧住他的脑袋往一边转去,“让你看树林,你看我干嘛?”男孩依旧在笑,女孩也在笑着。
“原来这里是一个土坑,一到夏天就会装满水,小孩就会趟水玩。”乔之羽转过头,指着身后,一座新房子的地方。
王洋跟着转头,眼睛顺着她的手指跟着她的回忆,眼前一幕幕她小时候的景象映入眼帘:眼前所见的景象已是炎热的夏季,知了在高高的树枝上鸣叫,身体隐没在绿油油的浓密的杨树叶里。
一群放暑假的孩子,在水坑里嘻戏,在林间的草地上放羊,玩泥巴,撑在树上跳绳。
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唱着跳着,“大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波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
欢快的歌声穿过树林,穿过水坑,穿过热烈的风,穿过天边的云.....
秋天,三三两两的小伙伴拿着大铁掀或小铲子在土堆上挖洞,然后捡起地上的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树枝,选刚好卡在洞口的树枝,摆上一排,再盖上一些挖来的青草,埋上土,把土摊平,再抓一把树叶或是干草盖在上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几天,再来看有没有哪个倒霉蛋踩到这个隐蔽的陷阱,当看到坍塌的土坑,几个人就会开心的放声大笑。
细细的长线,一头横绑着一根粗短木棍,另一头竖绑一根尖头的细长的木棍,一个个孩子,弯下小腰,尖细的木棍插到地上的落叶,一片一片又一片,一片一片无数片,然后用手把叶子推倒细长的线上。
细线串起的叶子越来越多,黄黄绿绿的,直到细线上串满了叶子,用手向下按压都按不动,才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如果把这些串起来的叶子竖起来,比孩子们自己的身高还要高很多呢。
再往东,是大人们在田里劳作的身影,南边则有隆起的土堆,由东至西直到路边,土堆上有两行粗壮的白杨树,春天,杨树上挂满了毛茸茸的“毛毛虫”,还有一块块绿油油的麦田,到处一片生机勃勃。
讲完儿时的故事,乔之羽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讲给了他听。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她的话,而是紧紧的揽着她的肩膀,给她以无声的安慰。
“一切有我!”他看着她,心疼闪过的眸,深深的,沉沉的。
她微微一笑,看着漫天的落叶,眼光柔柔的。
美丽的景色在杂乱的声音中戛然而止,一片萧瑟.......
乔之羽蹙眉,街上传来的叫骂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王洋侧耳倾听,“应该是有人吵架。”
乔之羽赞同的点点头,仔细听了听,“也可能是在打架。”
“小羽,你坐在这儿,我去看看。”话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吼传来。
“不要脸,勾搭人家男人!”随后是对骂,接着是嘶吼。
有孩子的哭声,有多人的劝解声,还有一群指指点点的旁观者。
“唉,别去了,听着像是一个邻居和另一个邻居吵架。”乔之羽拉住他的胳膊。
“王洋,这些事情在村里多了去了,几乎每个村都有,那些爱看热闹的人,每年都有几出这样的热闹看。”她习以为常的说。
“嗯!”叹了口气的王洋,也想起来自己村里的往事,确实无论天南地北,出轨这一类的事永远层出不穷。
谁先对谁抛的眉眼,只有那两个被唾骂的人才知道,明明有老婆孩子,明明有丈夫儿女,却做出这么让父母让儿女都抬不起头来的龌蹉事,是男人色心不改?还是女人水性杨花?这个亘古的问题,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会消失,让孩子少受一点家庭破碎的伤害。
“你知道吗,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多少平静的日子可言。”乔之羽淡漠的对坐在身边的人说。
“吵骂声不是从这条街传来,就是从那条胡同,不是东边就是西边,不是北边就是南边,叫骂声此起彼伏,像是秉承着什么规律,几天,十几天,总要轮换一圈。关于这点,那些爱凑热闹的人说起来,总是手舞足蹈。”她停顿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以往村子里的种种画面......
比如谁把地边挖了,多种了一垄庄稼,谁家的墙盖到了别人家的地基上,谁家的狗把孩子咬了,谁家的牛被谁偷了,谁家的媳妇跟人跑了..........等等,这些都算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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