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助

沈知崇愣了愣,像是不明白自己的随侍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直到看到侍从努力在给他使的眼色才猛然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虽说吏部公务繁忙,但皇兄还是也抽些时间看看朝历吧,在我面前说错也就罢了,若是到父皇面前还说错……”沈知墨轻笑一声,接过了白霜递来的茶,对着沈知崇邀请道,“皇兄要不坐下来一起喝杯茶?正好这崇文馆里最不缺的就是……书。”

沈知崇心里有气,可到底是他理亏,只能暗自握紧了拳。

“王爷,”梁重仲连忙上前打了个圆场,“这两日您又要处理吏部事宜又费心关注着南水县流民,现在又和下官一起来崇文馆调阅洛河舆图,怕是太过辛苦导致了思绪紊乱,还请殿下多多保重身体啊,不如先回去休息,等下官回去与水部司讨论后,再来向殿下汇报。”

沈知崇深吸口气,抬手按了按额头:“也好,这两日不得安眠,本宫也觉得有些头疼,二弟,你的茶本宫就不喝了。”

沈知墨朝着他举了举茶杯,微微一笑:“恭送皇兄。”

“恭送荣王爷。”

沈知崇转身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崇文馆,虽说人还是一样的多,可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气势。

望着沈知崇和梁重仲离开的背影,狄项明踌躇了片刻,到底没忍住跟着小跑了两步,高声喊着:“洛河水患原已平息,如今突遭大灾必有其因,需追根溯源,才能找出彻底解决之道啊!”

可没有人为他停下,甚至连一个扭头都没有。

“好了,”戴鸿拍了拍狄项明的肩,“为官十余载,难道你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狄项明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百姓能好好活下去……罢了,罢了。”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桌案走去,一向挺拔的腰板在这一刻竟是有些佝偻了起来。

“寄卧郊扉久,何年致此身。殿下,您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

“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公平,”沈知墨慢慢饮了口茶,“我向来相信,所有的公平都是靠能力换来的……不过你竟然会吟诗?”

“虽是草莽,却也识得一些文墨。”萧梁往沈知墨身前凑了凑,含笑道,“不如我再给殿下念几首?晓看天……”

“大可不必。”沈知墨冷眼一扫,那意思——你自己闭嘴还是我让你闭嘴。

萧梁笑了笑,到底识趣地没再念下去。

没有了旁人的打扰,崇文馆内又恢复了岁月静好。

出乎戴鸿和狄项明意料的是,沈知墨除了迟到外竟然没有搞任何幺蛾子,甚至做起修缮来还有模有样,这让两人心里的不快顿时消弭了不少,甚至在午膳时戴鸿还邀请了沈知墨一道去他和狄项明常去的馆子里吃饭。

当距离酉时还有一刻钟时,白霜收起了茶壶和小炉,萧梁被指挥着洗刷毛笔和砚台,而沈知墨往椅子一靠,开始闭目养神。酉时一到,沈知墨起了身,对着刚开始收拾东西的两位学士一挥手:“两位辛苦,明儿见。”

望着沈知墨潇洒中带着几分欢快的背影,戴鸿忍不住笑了:“这位小王爷,还挺有意思的。”

狄项明抬头瞥了一眼,虽然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草草回了个“嗯”。

*

转眼到了中秋,沈知墨早早起了身,虽说今日所有人都休沐,他不需要去崇文馆上值,但却要去宫里请安,更重要的是,去见一见阿姐。

皇子建府后就不能轻易入后宫了,等过完今日,下一次再见怕是得等到除夕。

沈知墨垂眸压下心里纷乱的思绪,抬手理了理衣袖,而后对着白霜问道:“怎么样?看着还精神吗?”

他将墨发高束,穿上了一身的靛蓝色织锦华服,端的是华贵俊美,可他似乎还不是很满意,低着头琢磨片刻又让白霜将蜀锦腰带换成了白玉腰带。

“主子,您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您可最不喜欢戴这玉带了,说是硌得慌……哦我知道了!”白霜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在左掌上一锤,“主子这是打算惊艳四座,把大皇子的风头都压下去……”

“压你个头。”沈知墨一巴掌盖在了白霜的后脑勺上。

夏禾和秋露进来时就看到白霜正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夏禾忍笑走了过去,体贴地解释道:“主子是想让小姐看了安心。”她接过白霜手中的玉带,“这里交给我吧,你快去准备马车吧。”

白霜蹦一路出了门:“得嘞,这个我擅长。”

夏禾很快就帮沈知墨换上了白玉带,她看了秋露一眼,而后朝着沈知墨微微一福身,转身退出了屋子。

“何事?”沈知墨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秋露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递到沈知墨面前:“浮梦楼来的消息。”

沈知墨打开密函看了一眼:“她们有些着急了……但还不是时候。”他伸手接过秋露递来的火折子将密函点燃,丢进了香炉内,“好好安抚她们,洛河水患在前,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是。”

沈知墨喝了茶,起身走向屋外:“准备进宫吧。”刚走出院子,就见车队已经在院前等候,而队伍里少了那个渐渐熟悉的身影。

“萧梁呢?”

扶风道:“一大早就出门了。”

“嗯,”沈知墨顿了顿,随后对扶风道,“你也去吧,今日有白霜跟着就行。”

扶风得了令,目送沈知墨上马车离开后,独自纵马离开了融雪山庄。一路背离城池策马行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了一处密林之外。

“歪脖子的黑松,应该是这了。”

只是密林里没有路,这马是进不去的。扶风左右看了看,就见再往前不远就有一个茶摊,摊子里坐着几名路人正在纳凉解暑,旁边拴着两匹马。于是他走了过去,将马暂存在摊位上,而后独自往密林之中走去。

顺着萧梁留下的信息,扶风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来了?”

扶风猛地一惊,顺着声音寻去,就见萧梁从山洞旁一颗高大的树上跳了下来。

“山路难行,辛苦了,不过我们也是没办法,外头现在天天盘查路引和户籍,一旦发现南水县来的人就全丢去赈灾点,说是帮忙解决食宿便于郑赈济灾民,实则就是监控管制。”

“无妨,”扶风四下望了望,“殿下让我来带你的人入城,人呢?”

萧梁回身,抬手打了个响哨,很快山洞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的声音,随后藤蔓被扒开,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扶风等了一会儿,再不见有其他人出来,一时有些惊讶:“就他一个?”

萧梁道:“这件事,南水县的每个人都不会置身事外,只是大家的任务不同,而他的任务,就是入城。”

扶风仔细打量了那男人一眼,样貌普通,身上的衣服不知几天没换过了,发髻也散了,手上脸上都有着许多的伤口,因没有仔细处理而变得红肿,而他的眼神……呆滞无神,这样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似乎感受到了扶风的担忧,那人竟是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在下宋志平,感谢义士出手相助,义士放心,除了带我入城外,在下绝不会再对您有任何叨扰,入城后,你我便自始至终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视死如归。

扶风眼神微动,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我可以送你进城,但是……”他转头看向萧梁,“入城后,你必须跟我一起离开,不管他之后要去做什么,你不能跟着。”

萧梁皱起眉:“我……”

“我不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但现在,你是主子的侍卫。”扶风道。

不等萧梁说些什么,宋志平立马断言道:“是该如此。”他看向萧梁,说,“萧大侠,这本就是我们南水县的事,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已经是我们一辈子也还不完的了,更何况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自己去做,我如今……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做什么都不怕!但绝不能连累萧大侠和您的朋友,我明白萧大侠想帮我们,但,还请成全。”

说完,他俯身朝着地上用力磕了下去,只是嗑到一半,却觉得似乎有一股力道将他托住,让他无法磕下头。

萧梁收回手,有些烦闷地“啧”了一声:“行了起来吧,本来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风亮节,你不让我去,我还乐得清闲呢。”

宋志平笑了笑,他似乎许久没有笑过了,表情一时显得有些僵硬,干涸的唇角也因此撕裂出了一道口子,溢出了丝丝鲜血。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撑着膝盖起了身,甚至连腿上沾的泥土杂草都没有想要拍一下的意思,只是有些急切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扶风将带来的包裹往宋志平身上一扔:“把衣服先换一下,里面有给你准备的身份,稍微记一下以免遇上盘查露馅。”

宋志平立刻拿着包裹进了山洞换装,萧梁和扶风则在外等着。

沉默中,只听得到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清脆的鸟鸣,良久,萧梁打破了沉默。

“他本是一个书塾的教书先生,在县里很受尊敬,他的妻子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双方父母也都身体康健,时常来往。每每提起夫妻和乐家庭美满,县里人总会提到他,唯一的遗憾是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但这个遗憾本也该被弥补的,就在一个月前,他的妻子怀孕了……大水冲垮堤坝的时候,他在书塾里,拼命救下了所有的学生,可等他回了自己的家,却发现……”萧梁深吸口气,不敢再详细往下说,“总之,他什么都没了,而在南水县,这样家破人亡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

扶风低垂下眼眸:“抱歉,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敬佩你的行为,你可以帮他们,前提是……”扶风抬眼,冷冷看向萧梁,“绝不能因此让主子置于危险之中。”

“……”萧梁忍不住问,“沈知墨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护着他?”

扶风睨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我的命,是主子的。”

得,再说下去恐怕就要动手了。萧梁轻哼一声,闭嘴抱胸靠在了树上,可按着上臂的双手却是忍不住紧了又紧。

如果不是正事要紧,真想打上一架……

寄卧郊扉久,何年致此身。——《灞上秋居》冯戴

大家来猜猜萧梁想说的那句“晓看天……”是哪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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