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悄悄爬上天幕,隐于长空的星星轻轻地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直到被拽下车,杜衡的脑子都还是糊成一团的,一路上都有种不真实感,他任由孟夏拽着自己,也不吭声,不问孟夏要去哪里。
孟夏的手握得太用力,手腕和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劲瘦的手指下是杜衡被握得发紫的小臂。
孟夏家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映在红黑色的木制家具上,是一片朴素而厚重的温暖。
阵阵香气从厨房里飘散出来,杜衡死死盯着那个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却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人的背影,如梦未醒。
余小青将饭菜推到杜衡面前:“杜衡,快吃吧,这几天都瘦成什么样了。”
杜衡垂眸应声:“谢谢阿姨。”
见杜衡仍未动筷,余小青便给他碗里夹了许多菜,说道:“我们家孟夏啊难得下一次厨,要有什么不合胃口的尽管说,我让他重新做。”
孟夏被呛得好一阵咳:“妈,到底谁是亲生的?”
余小青笑而不语,低头吃菜。
杜衡身体尚未恢复,暂时不能吃太荤腥重口的东西,孟夏便做了芹菜虾仁、三鲜蛋羹、桂花糯米藕、松仁玉米、冬瓜荷叶炖水鸭……
饭桌上,孟夏依旧沉默,余小青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地下踩了孟夏一脚。
孟夏倒抽一口凉气,一脸疑惑地望向余小青。
余小青用眼神指了指吃相极为乖巧斯文、绝不动一臂以外的菜的杜衡,用嘴型无声地说:“夹菜。”
孟夏装没听懂,又埋头继续吃自己的,结果没吃两口又被余小青踩了一脚,万分无奈,最终还是选择屈服于母上大人的淫威之下,给杜衡碗里夹了几颗虾仁,又夹了一片糖藕。
杜衡虽然没吭声便照单全收了,但是孟夏这个眼尖的还是发现他偏爱糖藕,于是又绷着一张英俊的冷脸,把小半盘糖藕全夹到了杜衡碗里,看得余小青又翻了个白眼。
……
楼下,鸢尾靠在小狼的肚子上睡得安稳。
楼上,孟夏和杜衡分坐床的两侧,中间隔了一个半人的宽度。
“说吧,你让景秀带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管你了?什么叫要还我人情?”
“孟夏……对不起。”
“是啊,你是挺对不起我的,我就想问问你,你的言外之意,是想……分手吗?”
“不,不是,我……”
余下的话音被孟夏用嘴堵了回去,这回孟夏是真的生气了,吻得毫不留情,齿间撕咬啃噬,呼吸炽热紊乱,唇舌翻搅缠绵,不一会儿便尝到了血的腥甜味。
杜衡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闷哼了一声,却在孟夏正准备退回去时一把摁住孟夏的后脑,急切地追迎上去,像是怕这一唇分便难再重吻一样。
屋外秋雨绵绵不绝,屋内情人难舍难分。
“那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会不管你,也不需要你还人情,你记着,我为你做的一切,心甘情愿。”孟夏注视着杜衡漆黑的双眸,缓缓道。
杜衡从嘴唇到舌尖全是麻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仓促点头以做回应。
孟夏揉了揉杜衡的头发,道:“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去永安堂。”
……
永安堂位于凤栖山南侧,是长林县最大的公墓群。
传说这里便是远古时五色瑞鸟休憩之地——赤者凤,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后为护苍生而投身于熊熊烈火,它们的骨灰垒成凤栖山绵延不绝的山丘,它们的精魂永生永世护佑一方百姓平安祥和。
故此得名——“永安”。
杜爷爷在此处,前可拥长林,后可倚凤栖,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永安堂堂前碧草如茵,堂内莺雀不啼,灰白色的石阶在经年的山雨中爬满青苔,又被来往祭奠的人们清扫,空余一地青黄的尘埃。
杜衡庄重地将一束白菊放到碑前,在原地立了许久。
雨水湿润了阶前泥,湿润了睫下翼。
孟夏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有些告别,无法代劳。
良久,杜衡才转头看向孟夏,说道:“我之前说从记事起便只有爷爷,抱歉,我没说实话,有些事,没法忘,也不想提……”
孟夏轻轻捏了捏杜衡的指尖:“如果不想提就别说了,没关系的。”
杜衡闭了闭双眼摇了摇头,继续道:“其实我有父母的,但是……七岁那年,是我不堪虐待,跑了出来,跑进凤栖山时已是数天未进水米,要不是碰到上山砍柴的爷爷……”
孟夏听到这,不禁一把揽过眼前这人拥进怀里,不带一丝旖念的,只是想抱抱他,孟夏能感受到杜衡的心跳透过那削瘦的骨肉击打在他胸口,每一下,都是和这命运最倔强地抵抗。
从前,没能抱紧你,今后,我不会放手。
孟夏心想。
……
祭奠完,已过晌午,两人来到小木屋,然而杜衡却停下了脚步。
孟夏知道他为什么不再往前,牵着他的手走到一楼:“这些天我总是来这边给小鸢尾喂食,顺带也没饿着这些鸡鸭,一只不落,都给你养着呢。”
杜衡简直不敢想这些天来孟夏是如何奔忙的了,他侧脸看向孟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孟夏的双颊似乎比之前更棱角分明了些,眼下似乎也有一丝青黑,只是总被那人眼里的光彩所掩盖,有些难以觉察。
杜衡:“把它们卖了吧,这一百来只,应该能卖些钱,这钱你拿去,就当是我还你一部分,剩下的……”
孟夏蓦地打断道:“我说过了,我不要你还我人情。”
杜衡闻言愣了愣,挑眉道:“是么?我刚准备说,‘剩下的暂时还不上,那就以身相许吧’,既然你说不用还了,那我可就……”
孟夏被这一句话打得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咬了一下舌尖才痛得回过神来,忙道:“别别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你你……”
杜衡在孟夏急得打磕巴的话音中不自觉提了提唇角,随即正色下来,应道:“孟夏,谢谢你,还有,刚说的以身相许,我不会赖账的,望君收下。”
这回彻底是孟夏晕乎了,感觉大脑已经停止运转,脚底好像才在一堆棉花上,再给吹阵风就能飘起来了,这个风光无限了十几年的大学霸,被“以身相许”四个字给砸成了凡事反应慢三拍的梦游人。
后来是怎么和杜衡一起进屋收拾东西、又是怎么搭上了从凤栖山回长林县城的晚班车,孟夏都记不太清了。
谢谢观阅,祝愉快。
“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凤,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出自《小学绀珠》王应麟。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写到孟夏的眼中有光彩的时候,不自觉地想到了视网膜母细胞瘤(RB),罹患RB的话瞳孔可见黄白反光。
额……可能是因为今天刚开了CFMSA的会吧,就想起前些时,国际罕见病日的时候写过一篇科普推文,其中就有写到RB。
所以也在这里给亲们科普一下吧~
疾病概述:视网膜母细胞瘤(retinoblastoma,RB)是儿童最常见的原发性眼内恶性肿瘤,起源于原始视网膜干细胞或视锥细胞前体细胞。分为遗传型和非遗传型:大多数单眼患者属非遗传型RB,还有部分属遗传型RB;遗传型RB约占45%,其中主要是双眼患者或有家族史者,还有部分单眼患者以及三侧性RB(双眼RB合并颅内肿瘤)患者。
遗传型RB视网膜母细胞瘤由RB1基因突变所致。RB1基因编码的RB蛋白参与细胞周期调控,抑制细胞异常增殖。如果RB1突变导致视网膜细胞缺少RB蛋白,便会出现细胞异常增殖而最终发生视网膜母细胞瘤。临床上呈常染色体显性遗传,子代有约50%遗传该肿瘤的风险。
流行病学:新生儿RB的发生率为1/20 000~1/15 000;75%的病例发生于3岁以前;全世界每年大约有9000例新增患者;我国每年新增患者约为1100人,且84%为晚期高风险患者。
临床表现:RB最常见的是白瞳症,俗称“猫眼”,即瞳孔可见黄白色反光,根据发病部位可分为:单侧性、双侧性、三侧性(双侧合并颅内肿瘤)。单侧性RB患儿发病较迟,通常在2~3岁时发生;双侧性RB患儿发病较早,通常一岁以内发病;患眼可因肿瘤位于后极部,视力低下,而发生失用性斜视;早期表现为灰白色,圆形或椭圆形拱状肿物,可向玻璃体隆起,或沿脉络膜扁平生长。
PS:我的孟夏没有患RB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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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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