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孟……孟神,这杯我,嗝……我敬你,能认识你这样的大……大佬、特佬、巨佬,我很高……高兴,我先干为敬了啊——”赵文昌大着舌头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没几个人能听清的话,又自顾自地喝空了今晚的第3瓶酒。
赵文昌长得很壮,高一那会儿大家都说他像头小牛,现在五官长开了些,褪去了稚气,性格也变稳重不少,今晚这样实在是有些失态了。
当年他为了被分到快班,没少麻烦孟夏帮他答疑解惑,后来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也经常一起打球,哥们儿情谊一直都在,只是赵文昌的心情略微有点复杂——众所周知,他喜欢胡松子,而胡松子喜欢孟夏。
说不羡慕孟夏那肯定是假的,要说有点小嫉妒恐怕也是真的。
后来胡松子出了那样的事,一度让赵文昌变得十分沉闷,每天都窝在教室里看书、写题,谁来找他聊天或者约球都不搭理。后来还是孟夏硬生生把壮如小牛的他,揪着领子从座位上提起来,一路“拎”去了球场——那一幕,至今都为众人所津津乐道。
如今他们在庆祝毕业,而胡松子却尚未刑满释放。
命运弄人,不过如此。
孟夏估摸着赵文昌灌下这一瓶差不多就该倒了,所以也没拦着,反倒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和他轻碰一下,仰头一起干了——人生有时就是须尽欢嘛,莫使那金樽空对月,更何况是恰有友人在身旁的时候呢?
一起聚餐的还有景秀、林华、黎姕、谢思佳,以及另外几个玩得比较近的同学。
这些平日里或高冷、或闷骚、或逗逼的少年人,在最青葱的年岁相遇,在高考这座大山的压迫下一齐奋战了三年,好像才刚长大、刚成人、刚想要好好拥抱一下彼此、好好敬一杯往事如烟,却惊讶地发现,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曾经的习以为常已经成为无法重溯的过往,他们即将各赴东西、再与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相遇,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忐忑,开启新的人生旅程。
“阿黎,你报了哪所学校啊?”景秀戳了戳身旁的黎姕,后者正吃饱喝足有些微微困倦,双手交叉支着下巴,被秀姐这么一戳差点失去平衡闪了脖子。
“啧……你看看你,男朋友在旁边呢,还不知道淑女点?要是闪了脖子你可得对我负责啊。”黎姕口头上揶揄了景秀两句,然后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页面:“【湖北省招生信息网-手机版】姓名:黎姕,报名号:xxxxxxxxxxxxxx,院校名称:东南大学,专业名称:建筑学,层次名称:本科第一批,考生状态:预录取。”
“哇,那阿黎你这就基本稳了,我可得赶紧抱紧咱们未来女建筑师的大腿嗷……”景秀说着便把整个上半身扒在黎姕肩背上。
黎姕笑着挣动了两下,但也并不怎么介意:“差不多行了啊秀姐,别腻歪,我扛不住……你的呢?”
景秀也点开自己的页面:“上海交通大学,临床医学(本硕博贯通培养),本科第一批,预录取。”
“可以啊,不愧是我秀姐,上交医说考就考,还本硕博连读,未来的女博士啊……哎那我先提前在你这儿挂个号,无限期随时有效的那种,你看行么?”
“那必须行啊,哈哈哈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身体无恙,永远都不会有用到这个号的一天。”
“谢谢我亲爱的秀姐,哎对了,你家林华咋样了?”
景秀刚准备答话,却没想到旁边的林华接过话茬:“当然和她一起去上海咯,不过我考的是华东政法。”
景秀伸手薅了一把林华刚剪短的发桩子,笑道:“对,未来的大律师嘛,我家的。”
……
那天很多人问起孟夏报了哪所大学,所有人开口第一句都是:“恭喜孟神,你是报了清华还是北大啊?”
除了景秀,没人料到这个成绩力压群雄的省状元会报青玶大学——一所前身为军校的教育部直属高校,并不怎么广为人知,很多人对它的印象都很模糊,只隐约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比如青玶是国家专门设立用来培养特殊人才的,这里出来的学生绝大多数都会投身到国防和国安相关领域云云。
不过孟夏并未就自己的高考志愿做出什么解释,旁人也追问不了什么,大多只是感叹几句“不愧是学神,就是有个性”,然后继续对他那逆天的高考分数展开叹羡。
……
待众人散去,唯余杯盘狼藉,孟夏低头给余小青发了消息:“妈,今晚我不回来了,记得早点休息。”
今天周五,正好可以晚上那趟坐班车去凤栖山。
在大巴车轻微的颠簸中,孟夏微微有些困倦,当然,也有可能是方才聚餐的酒意在作祟,眼皮无精打采地往下耷拉着,像灌了铅一样重得不受控制。不过反正车程还有几个小时,小憩一会儿也无妨。
这么想着,孟夏便向后靠在椅背上,合上双眼沉入浅眠。
和上次在飞机上的小憩一样,梦里有太多纷繁杂乱的景象,每一幕都很清晰很真实,也很遥远而不可触及。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一的时候,坐在同样的大巴上,给身边人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复述着英语听力的内容,还不时停下调整语速,以便让那人更好地掌握,那人微微侧头专注地听他背英语,虽然那人依旧是一副冷淡薄情的面相,但他就是能看出来,那人心情不错,乌黑的眸子里都好像涌进了光彩,不时扑闪的睫羽轻轻挠动着他的心弦……
没有办法,记忆力太好就是有这样的困扰,所有愉快的、痛苦的、平淡的画面,都能无差别地在脑海中反复回溯,所有的悲欢都在这样的反复上演中被描摹得愈演愈烈,有的时候很难说是因为难忘才如此深陷其中,还是因为深陷其中所以彻骨难忘。
直到一小心把头歪在车壁上磕得一响,孟夏才猛地惊醒,然后又熟练地迅速收拾好自己近乎失控的思维,将那些心魔一样缠绕着灵魂的记忆一股脑打包塞进匣子里,面上却平静无波得好似只是刚睡醒的片刻懵懂一样。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座位——毫无意外,空无一人。
过了一会儿,车便到站了,凤栖山也早已笼罩在深蓝色的夜幕下。
上山的羊肠小道依旧是孟夏记忆中的模样,每一个拐弯处都与当年的疏无二致,只不过如今,并没有人和他并肩,踽踽前行的,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
木屋已经太久没有过人气,蛛网无情地爬满了窗台,门帘也落满了经年的尘埃,只有前院的梨花海棠,依旧是枝叶繁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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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各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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