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这个病人腿上的外伤该换药了,你操作给我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自学过。”景秀将换药碗递到舒克亚手中,指了指换药室里等待的病人。
“奥,”舒克亚乖乖的接过器具,小声地嘀咕:“姐你好凶。”
景秀闻言一个巴掌就拍到了舒克亚的后脑勺,打得很轻,但气势骇人,舒克亚连忙闭嘴干活儿不敢废话了。
“手重一点,没吃饭吗?那棉球是用来擦拭的不是用来挠痒的。”
“好的,嘤嘤,姐又凶我。”
“无菌原则无菌原则,哪只手在上面想清楚了再做,弄错了小心我削你。”
“好的,呜呜,姐你怎么总是凶我。”
景秀指点得十分严苛,拿着国内三甲医院最高标准去要求他规范操作,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舒克亚被训得委委屈屈,扁着嘴泫然欲泣。
景秀见他这个样子,不免放轻了语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讲:“这个是慢性伤口,碘伏消毒之后应当用生理盐水再冲洗,否则过量的碘伏残留不仅不会起到抑菌效果,反而会刺激组织影响伤口愈合。”
舒克亚连忙照做,好不容易快挤出来的眼泪一收,睁着大眼睛虚心地问:“可是书上没有讲这个欸?为什么呢?”
景秀被他险些被他装可怜的功底噎到了,淡淡地接着讲:“课本上的知识是权威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同时它也是不具有时新性的,一个教材,从编写到审核修订再到出版发行,至少跨越了十几年,而这十几年间科学界医学界可能本身就有了巨大的观念变革,碘伏在慢性伤口护理中的作用和弊端,已经是几年前的共识了。”
舒克亚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由衷地感叹道:“姐你真厉害,你是我的偶像!”
景秀撇撇嘴,懒得搭理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随口一拍的马屁,继续在旁边当严厉又挑剔的监工。
不远处的瞿清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意。
他孤身一人在战乱地区驻扎二十年,习惯了每天炮火不断、死伤无数的生活,有的时候反思自己,会惊觉自己开始变得情感淡漠,同情心和同理心被血色深重的外部环境磨得所剩无几,只是医者的责任心支撑着他做着繁杂的救援工作。
直到他的生活里多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尾巴,他们仿佛天生不对头的姐弟,时常掐架拌嘴互怼,但从来没有真正的爆发什么矛盾,危急时刻仍然相互帮扶,反倒让他的生活多了许多鲜活的色彩。
处理完手头的病人,他们可以换班休整一下了,与此同时瞿清收到了一条讯息,来自很多年很多年不曾主动联系过他的那个人。
瞿清怔怔地看着个人终端显示屏上熟悉又陌生的ID,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说。
......
李老原名李子明,年轻时在国安局情报司是个风云人物,天纵奇才的他明明出身临床医学专业,但是同时确精通通信与情报技术,很快就成为情报司炙手可热的新人。
只是好景不长,一路带他入门、对他寄予厚望、与他有数年情谊的师傅,也就是当年的情报司总督纪安,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这件事对李子明的精神打击很大,他决定不再继续留在情报司工作了,而是回归医学领域。
但其实他明面上是上交附医的知名专家,实际上却加入了“隐匿者”人道主义组织,在外围辅助国安局的工作。
他是瞿清的前辈,两人亦师亦友近十年。
李子明永远明媚耀眼,瞿清永远望其项背。
瞿清一路都在追赶他的脚步,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火候,或许是没有经历他那样的生死离别,也没有他那样的惊世之才,瞿清时常觉得高山仰止莫过于此。
直到很多年后的一次庆功宴上,刚晋升正教授的瞿清被众人你一杯我一杯地灌得吐了三回,扶着厕所的洗手台缓神,一只熟悉的手握着半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瞿清接过水漱了口,抬眼就能看见面前镜中李子明担忧的眼神,他听见他温沉的声音:“少喝点,注意身体。”
他在酒精作用下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多年的痴心妄想,转过身去不由分说地吻住了李子明,他觉得自己的胸腔要爆炸开来,里面汹涌澎湃着不敢与人说道的心思。
但其实他也没有醉的那么厉害,他清晰地看见了李子明眼中的错愕,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推拒的双手,他明白了自己的可笑可悲之处,但仍控制不住去索取去掠夺,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张牙舞爪地在无限宠爱的家长面前作天作地。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几近失控的瞿清勉强恢复了理智,他听见李子明惊怒的声音好像在颤抖:“你疯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喘不上气,才艰涩地回答:“对不起,我是疯,我肖想了你这么多年,都快把自己逼疯了,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碍眼的,不必担心。”
他在李子明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一去不返,一夜白头。
二十年驻外医疗援助,二十年战场血海沉浮,他再也没回首。
......
他看着那条讯息,是有一名对国安局来说非常重要的病人情况复杂,国内没有人能处理,所以通过“隐匿者”成员之间的加密联络方式召唤他回国。
景秀注意到他神色不对,于是小心地问:“院长,您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瞿清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说罢又看了眼乖乖跟在景秀身后的舒克亚,犹豫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吩咐道:“你俩去收拾一下吧,准备跟我回国一趟,有个复杂病人需要处理,你们顺便跟着我多学点东西吧。”
说罢便转身去到医务处办理出差相关手续,将手头的工作交接给副院长管理。
几天后,就这样一老两小的三人组,辗转数地才万里迢迢回到国内——毕竟没有直达的飞机,中途甚至要换乘轮船。
对于瞿清和景秀来说是回国之行,不过对于舒克亚来说倒是十分新鲜的体验,因为他自记事以来从没有过过像这样不用配枪防身的生活,他幼时的家乡种满罂粟,他少年时的居住地战火连绵,头一次踩在一片祥和宁静的土壤上,险些连路都不会走了,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好奇的眼睛恨不得把周遭的一切都映在脑中。
谢谢观阅,祝愉快~
最近不定期更新,因为开始一周一考了,有点难顶,我尽量顶。
注:
上一章和这一章提到的医学相关内容都是随口胡诹的,不要当真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回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