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臻不知不觉的开始长高了。
虽然之前他们两个也差半个头,可是梁子臻最近发现自己看杨乾岁得低着头。
原本两个人在门槛上刻了身高,只看着这差距是越来越大,每隔一段时间梁子臻再去刻,又比之前的更高了。
这下两个人站在一起完全是大人旁边站着个小孩,杨乾岁也是越来越不爱搭理梁子臻了,而是隔三差五的就跑到梁谨怡的院子里跟她玩儿。
梁子臻常常去梁谨怡院子里逮杨乾岁,没逮到还好,逮到了必然是一顿臭骂,杨乾岁权当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随着梁子臻日渐长大,梁府请来了教书先生来家里教书,据说是前朝的进士,文学素养可见一斑。
底下的学生除了梁家的杨乾岁和梁子臻,还有一些梁宇汉手下高官的孩子来当陪读,他们都相当害怕阴晴不定的梁子臻,但在家又被父亲叮嘱说,要多跟梁子臻相处,对日后前途大有帮助。
求路无门的他们只能暗中观察。
有人发现,梁子臻貌似是相当讨厌这个叫杨乾岁的小孩的,他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学习认真态度良好,从不跟夫子顶嘴,但每次杨乾岁回答完夫子的问题后,梁子臻都会切一声,然后把头扭开。
这态度被一个急功近利又想拍马屁的孩子记住了,等下次课堂上杨乾岁不小心回答错夫子的问题时,他坐在后面拉着几个人嘘声一片。
结果被梁子臻瞪了一眼,下了学堂后梁子臻迎着他的胸口就一脚踹了过去。
从此梁子臻的凶名就传开了。
那个学生被踢的回家吐了口血,后面没再来上课了,他爸告状到梁宇汉面前,梁宇汉知道梁子臻会打架了后不怒反笑,觉得不愧是自己儿子,有血性。
但道歉还是得摆个态度,他把梁子臻喊过来不痛不痒的训导了一顿,就让人回去了。
晚上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梁子臻一如既往的从背后抱住杨乾岁,杨乾岁问起上午的事情,梁子臻无所谓地说:“踹就踹了,还需要理由吗?”
听到这话杨乾岁转了个身,跟梁子臻面对面,他们靠的很近,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杨乾岁乖巧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打他的呢。那个人上课找我的茬,烦死了。”
梁子臻吐出舌头做了个犯恶心的表情,说道:“你想太多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哦,真的不是给我出气?”杨乾岁追问了一次。
“你谁啊你。”梁子臻说。
杨乾岁切了声,脸上的笑也转瞬即逝,转过头去挪出了这个被窝。
床上从来都是两个被褥,只是两个人盖一个被子习惯了,另一个被褥就是吵了架时用的,比如现在。
梁子臻看他一下子翻脸,不满地说:“你蹬鼻子上脸么?我数三个数,你囊回来。”
杨乾岁背对着他没动弹,也没回话。
“一。”
“二。”
杨乾岁还是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梁子臻没接着自讨没趣的数下去了,他咬牙咬的咔咔作响,然后自己蹭了过去翻进了杨乾时的被窝里,里面温度很冷,杨乾岁蜷曲着。
“就算我说我是给你出气,你难道会报答我?还是怎样?”梁子臻把手伸到杨乾岁睡衣里去捏他的小肚子,取笑说:“不见长个子,饭都吃肚子上了。”
杨乾岁拿胳膊肘肘开了他,“别凑我耳边说的,你的声音变得像鸭子一样,难听。”
“你,”梁子臻脸色难看的闭上了嘴。
屋里安静了一会,梁子臻睡不着,一会儿揉杨乾岁的腰,一会摸他的大腿,粗重的呼吸传递在杨乾岁耳边,让他觉得很吵。
“离我远点,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杨乾岁不耐烦。
梁子臻撇嘴,他烦闷地翻了几次身,感觉浑身像被火烧着,只有把杨乾岁搂在怀里时才能稍稍平静,他把头埋进他的头发里,咬住了杨乾岁留在后脑勺的胎毛小辫,用牙咬啊咬,恨不得一口咬断。
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梁子臻忽然问:“我这几天,感觉浑身燥的慌,你说是不是生病了。”
没人回答,杨乾岁抱着被子早就呼呼大睡了,梁子臻得不到答案,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安然入睡的杨乾岁不满。
“你倒睡的安稳。”
眼下天热,杨乾时把被子抱在了怀里,把大半张床都占去了。
一天到晚只知道给自己甩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梁府大少爷呢,真是让人鸠占鹊巢了。
这个小混蛋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乖孩子的面孔,唯有在自己面前,刁蛮的可恶,梁子臻想到这又一转念,为什么他只在自己面前耍脾气?
是他比起别人,还是最亲近自己。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梁子臻又躺了下去。
次日清早梁府闹翻了锅。
杨乾岁被梁子臻推到了门外,差点被推倒的杨乾岁踉跄了几步,被小军扶稳,门从他背后砰的一声被关住。
伴随着梁子臻从屋里崩溃的说“不准说出去”,杨乾岁乐不可支地笑了,他悄悄跟小军说:“梁子臻这么大了还尿床,以后有得取笑他了。”
下人换洗床单的时候免不了发现这件事,告诉了梁太太,梁太太呀了一声,跟偶尔空闲在家休息的梁宇汉关上门商讨了一番。
梁子臻今天没上学堂,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有人传话说他爹叫他过去一趟,他本来不想去,但经受不住有人反反复复的催,就心乱如麻地去了。
想不到梁宇汉喊来了几个面容姣好,身量纤细的丫头过来,齐刷刷的低着头站成一排,叫梁子臻挑两个顺眼的待会院子里。
“我,我才不需要呢。”整张脸红透的梁子臻抗拒的站起身来,他眼睛都不朝那排丫头去看,“太恶心了!”
梁宇汉靠在太师椅上抽着烟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说:“在爹面前装什么,你老子小时候可没你这个条件,小时候开窍了只能去窑子里找些不干不净的吃。你看看爹现在给你挑的,都是好人家的孩子。”
梁子臻眉毛拧作一团,他背在身后的手搅在一起,“我不感兴趣,以后再说吧。”
“对女人不感兴趣?”梁宇汉挑眉挠了挠头,“稀奇了,是男人不是?”
他给站着的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青涩的女孩鼓起勇气走上前来,试着拉起梁子臻的手,吓得梁子臻啪的打开了她的手,仿佛他是吃亏的那个,疾言厉色地说:“别他*碰我。”
梁子臻的手劲很大,被拍开手的姑娘捂着红肿的手含泪退后了半步,无奈的梁宇汉让她们都先出去。
“算了,知道你小子脸皮薄。”梁宇汉叼着烟斗嘴深吸了一口,荡气回肠的品味了一番后才从嘴里吐出来,梁子臻一直觉得大烟不是好东西,看了许久后默默说:“少抽点吧。”
梁宇汉呵呵地笑了几声,忽然说道:“眼下你也长大了,再跟杨家小子睡着一块,不合适,过几天让他搬到北边那个空院子去。”
“爹!”梁子臻脸色骤变,然后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反应太大了,但又顾不了这么多,着急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梁宇汉斜眼看他这个反应,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觉得好笑,“景明啊,你是我唯一带在身边养着的孩儿,我还指望你以后继承家业传递香火呢,千万别走了歪路。”
梁子臻无地自容地站着,他不清楚梁宇汉在暗指什么,可就是下意识地羞愧,好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心思被人从地里挖了出来。
“我没有……”
梁宇汉嗤笑一声,“我可没说什么。”
梁子臻煎熬的站着。
“玩玩倒没什么,别让人把你给玩了,回去吧。”梁宇汉逗够了儿子,大发慈悲的让他回去了。
受了一肚子气的梁子臻落荒而逃,心想他非要找个东西来发泄一通,气势汹汹的冲到学堂外,忽然听见杨乾岁和人聊天,于是躲在了墙后偷听一番。
“杨小四啊,你在这里呆这么久,不想家么?”
听声音,应该是学堂里坐在杨乾岁旁边的同学,好像姓……陈?梁子臻并不确定。
“头一年的时候,做梦都想回去,但是想也没用,所以现在适应了,觉得也还好,梁府的人都很好相处的。”
这是杨乾岁的声音,梁子臻听他这么说,不置可否。
“好相处?你可别逗我了好朋友,梁子臻,唉,看着就不像好相处的……你千万不要跟他说啊,我就跟你偷偷说。”
梁子臻脸色骤变。
“你放心,我不告诉他。”
梁子臻抽了一口凉气,就要冲出去。
“但你怕是误会梁哥了,梁哥其实是最为友善的了,他只是……比较害羞?”
一口气没喘上来,梁子臻呛咳了一声,意识到发出声音后立刻跑走了。
“谁?谁在那边?”陈闻东探头一看,并没有人,觉得奇怪,“我明明听见有声音呢。”
“我怎么没听见,是听错了吧。”杨乾岁问。
陈闻东也有些怀疑自己了,他回去接着先前的话题,苦笑着说:“好朋友啊,我真怀疑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日后再相处相处你就明白了。”杨乾岁大大方方的说,
梁子臻揣着心事四处闲散时,遇见了从女子修道院下学回来的梁谨怡,梁谨怡看见他时两眼一亮,走过去难得的和自己的这个亲哥说句话,“哥,你放学了?”
“什么事。”梁子臻脚步不停直接问,梁谨怡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嘿,还真有件事拜托你。”梁谨怡不好意思地从挎着的包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梁子臻,“前几天,我和杨乾岁有了些争执,这几天我认真思索了一下,是我有些无理取闹,所以,你能帮我把这封道歉信交给他么?”
听着话后梁子臻仰着头默不吭声,然后睨了眼梁谨怡,冷嗖嗖的说道:“你们关系倒好,吵吵合合的。”
梁谨怡被梁子臻看的害怕,但顶着压力点了点头。
看她还点头,梁子臻不想跟她多说,接过信行了一声就走了,梁谨怡在背后喊了句:“别偷看啊哥。”
不偷看?想得美!
一转头的功夫,梁子臻就撕开信毫不客气的阅读起来。
的确是封道歉信,内容大抵是为上次他们两个聊天时,对某本书内容的争论,梁子臻翻来覆去看这无聊的信,为融入不了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而感到愤怒。
这一天对梁子臻尤其的漫长,毕竟他从前跟杨乾岁是形影不离的,今天他上课去,自己在家里逛来逛去像个孤魂野鬼,直到如落西山杨乾岁下课,蹦蹦跳跳活泼着回院里。
他挎着书包还没进门找梁子臻呢,先看到院子里迎面走来一个长得相当漂亮的丫头。
要是梁子臻看见了,就认得出这是今早摸他的那个。
她像是刚哭完,拿着手帕拭泪,手背红彤彤的,像是被打了一样。
杨乾岁好奇又羞涩的经过,他之前从没在院子里见过这个丫头,因为梁子臻的院子里人不多,只有两个洒扫的小伙子,和一个端水端菜的老嬷嬷。
察觉到有人,丫头连忙把手帕藏了起来背过了身。
“你……是新拨来的下人?”杨乾岁问道,丫头点点头,朝他行了个礼,“少爷好,我叫小青。”
“哦,小青。”杨乾岁问:“你怎么哭了?”
小青摇了摇头,勉强一笑,“不怕少爷笑话,家里有人病了,急着用钱,奴才怕的心慌才哭了出来,让少爷见笑了。”
听闻这话,杨乾岁颇能理解她忧心家人之苦,他拉起了手袖,从白皙的手腕上褪下了一个银镯塞给了她,这是前几个月家里寄来的东西。
小青大惊失色,摆手说:“这怎么能行。”
“拿着吧,治病要紧,要是推脱了,又能上哪去找钱呢。”
杨乾岁这么说,小青才犹豫的接受了,她噙着泪想给杨乾岁跪下,被他连忙扶住了,嘴上说没事没事,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他回屋没找到梁子臻,于是放下包又找回了前院,在训练靶场找到了梁子臻。
梁子臻枪法是很准的,斜侧站立着伸手打靶连开三枪,枪枪打在了靶子中心的位置,围观的几个闲散卫兵鼓掌叫好,奉承着臭脸的梁子臻。
杨乾岁也会打枪,但每打一枪都会被振的手臂发麻,他远远地喊了声梁哥,梁子臻朝他这边看过来,却放下枪转身就走了。
这态度把杨乾岁整的一愣,他跑上去追到梁子臻,但梁子臻的脚步也加快了,等杨乾岁追到梁子臻的时候,他们都穿过了半个庭院,早就气喘吁吁了“
他拽住梁子臻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地说:“干什么,怎么不理我?”
“以后你不能住我的院子了,我爹叫你搬到北院住。”梁子臻被他拉住后就站定了,转过头去跟他说话。
杨乾岁还喘着气呢,听到这话应声了下来,很无所谓的笑了笑,“没问题啊,北院不是跟你院子挨着的么?走两步路就到了。”
梁子臻不悦的看着他,“你看起来挺高兴的。”
“有吗?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睡你的床,我搬走你不开心么?”杨乾岁还追着问呢,不知道梁子臻怎么看起来一副烦心的样子。
“我开心死了。”
梁子臻面无表情的说,然后快步甩下了杨乾岁,杨乾岁还蒙着呢,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难道是因为早上的事,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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