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再跑了

梁太太很头疼,分明昨天两小子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一早忽然打起来了?

问杨乾岁吧,他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一脸委屈地垂眼站着。

问梁子臻吧,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是非说自己打赢了。

梁谨怡拿着药膏给自己这个不爱搭理她的哥哥上药,梁子臻还滔滔不绝地说着呢,“我是没去欺负他。我要是真打他了,他肯定要被我打个头破血流。也不看看身高,我比他高一个头,要是不让着他,能让他借题发挥把我打成这样?”

梁太太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她转头问杨乾岁说:“小杨,你别怕,我是不会拉偏架的,你跟我说,为什么要打梁子臻?”

“他说我对不起他。”杨乾岁其实也并不清楚梁子臻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梁子臻骤然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么说,脸红了,下意识又否认说:“我才没有。”

“你有,你知道我昨天想走,你就说,“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对得起我”,之类的,我听着生气,就打了你一拳。”杨乾岁说完梁子臻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就先给梁太太弯腰赔罪了。

“对不起梁婶婶,是我太冲动了,梁哥也真的没有还手打我,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梁太太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怎么怪杨乾岁呢,挥挥手说:“男孩子嘛,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能有个度就好。”

梁谨怡偷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对得起我……”

梁子臻眼刀了下梁谨怡。

“行了,这事就过去了,来谨怡,把药给小杨。小杨,不管怎么说还是你先动的手,那每天两次给梁子臻擦药的事就交给你了,可以吗?”梁太太这么说,她觉得自己有了两个冤家似的孩子,忍俊不禁。

自从梁子臻会走路会说话后,她其实都没怎么管过他,一是梁子臻性格不爱受到管教,二是自己也治不住他。

这下有人替她收拾梁子臻了,她还挺开心。

杨乾岁乖乖地接过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回去的路上,还是杨乾岁先开的口,“你别生气了。”

“就气。”梁子臻看都不看他的说。

“很疼吗?”杨乾岁问,他拉住了梁子臻,踮起脚碰了碰他脸上的淤青。

当时杨乾岁太生气了,一拳打在了梁子臻的脸上,现在回想起来杨乾岁都觉得可怕,他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么冲动。

梁子臻被他摸的龇牙,躲开了他的手,沉默不语的转身接着走,杨乾岁迈着脚步跟了上去,说:“你要不,打回来吧。”

“打回来?”梁子臻嗤笑,“我怕把你打死了。”

杨乾岁垂眼。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子臻这种人。杨家的人从来不跟杨乾岁吵架,他们都是长辈,杨乾岁身为家里最小的,所有人都惯着他,而他只要和人显得亲昵,显得懂事就好。

可梁子臻说话太欠了,对杨乾岁表示亲近的举动也都无动于衷,这让杨乾岁觉得很无措。

杨乾岁觉得无措,梁子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梁子臻觉得自己变了,变贱了,被人哐哐照着脸打了两拳,虽然力气不大,却让他很难堪。

自从看见杨乾岁,他就跟中了邪一样,一个劲的倒贴上去。

人家都说了不乐意留在自己家,自己还非要留着人家,又是给他收拾房间,又是给他做衣服,简直就是个奴才样。

结果呢,人家根本不领情,

行吧,想走就走吧,他还不乐意伺候了呢,滚滚滚滚,滚回他原本那个乡下地方吧!有多远滚多远!

回到屋子里,杨乾岁先说:“别生气了,我暂时不会走了,我跟你保证。”

梁子臻冷哼一声。

“要是梁伯伯不打算让我走……”杨乾岁丧丧地说:“我也没机会离开,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梁子臻定定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但是一转眼,口是心非的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爱走不走。”

之后杨乾岁没在前院蹲到董祁了,心里一咯噔,害怕是自己把董叔叔连累了,懊恼了好一阵子。

他爹在外带着人揣了梁宇汉政敌的一个师,让梁宇汉笑得合不拢嘴,准许他写封信给儿子看。

杨立万这个不识字的粗人,洋洋洒洒托写了四页纸,看字迹是杨乾岁三哥的,杨乾岁看到后又想哭,但是强忍住了。

这时的梁子臻还非要凑过来看,内容都没看清开口就是,“我的字写的比这个好看多了。”

“好厉害好厉害。”杨乾岁敷衍了过去,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梁府从深秋待到了冬末,梁宇汉要按例召开一年一次的大会,杨立万也来,那天杨乾岁被命令说要待在房间里不准出去,梁子臻亲自坐镇蹲守在门口,两个人差点又闹翻了。

直到除夕晚上,梁子臻把包着硬币的饺子让给了杨乾岁吃,两个人才算结束冷战。

接着又从初春熬到了仲夏,梁宇汉觉着杨乾岁比起刚来的时候要长高不少,就请来了摄影师,要给他拍张照寄给杨立万,也算是给个甜头。

梁子臻吵着要入镜,杨乾岁没办法,就和他肩并肩的一起拍进了照片里。

背面杨乾岁用笔写了很多话,告诉家里人自己有多想他们,可惜纸短情长,照片就这么大,还被梁子臻用一大片地方写着:杨乾岁和其朋友梁子臻。

眼看着冬天又来到了,杨乾岁算着,自己要十岁了。

去年的生日,因为太想家了,一不留神就过去了,梁子臻之前问过他的生日,杨乾岁如实告诉了他,只是梁子臻看着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后续了。

这冷淡的表情让杨乾岁很失落。

梁子臻的生日在梁府都是大操大办的,在院子里支起十几台桌子,请了许多的官兵和亲戚,光是他们送的礼就能堆满一个屋子,就这样梁子臻还非要跟他讨礼物。

杨乾岁又出不去,仅有的一些钱都是梁子臻兴致大发的时候强塞的,他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些钱,托梁谨怡帮忙,叫她从外面买礼物回来。

梁谨怡是十分乐意的,他们两个关系很好。

等他把玉坠拿给梁子臻看时,梁子臻又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他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像是不知道该上扬还是该下弯,然后拿着玉坠对着光看了好久,看见了杨乾岁在上面刻的“梁子臻”三个字。

“一般般。”

他给出了个并不高的评价。

杨乾岁其实也知道,这个玉的料子很差,比梁子臻身上挂着的不知道低了多少个档次,他拿出来的时候心情也很忐忑,可他的钱就够买这个了,就连这个,还是梁谨怡贴了十几块钱上去呢。

第二天梁子臻偷偷摘掉了他那个红玉挂坠,换成了这个。

这么看,应该就是蛮喜欢的,杨乾岁想,等我生日的时候,你可也得送我东西,我可是把攒的钱都拿出来了。

可杨乾岁生日的前两天,梁宇汉要带着梁子臻和梁夫人去外省出差。

梁子臻表示很无所谓,杨乾岁不可思议地问,“你不觉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梁子臻打了个哈欠,让杨乾岁语塞了。

看杨乾岁没回答,梁子臻就跟他爹出省去了。

他们走的时候梁府的卫兵只多不少,杨乾岁是出不去了。

生日这天赶上了大雪,屋子外头又是刮风又是下雪,冷的不能多待一刻,杨乾岁躲在屋子里捂着暖炉,小军在旁边因为屋内太暖和而浅寐着,平时他得待在别的屋子的,只是杨乾岁今天特别孤单,所以让他过来陪自己。

没想到梁谨怡还记得他的生日,傍晚的时候来找他了。

杨乾岁和梁谨怡年龄相仿,梁谨怡不是梁子臻那种不正常的人,她聪明恬静,和杨乾岁一样,都深深的受到过梁子臻的迫害,因此两个人特别聊得来。

她特地叮嘱厨房多做些杨乾岁平时爱吃的,还要了碗长寿面。

“抱歉啊,大人都出去了,要是我妈在,肯定给你好好办一场生日。”梁谨怡拘谨地歉意地说。

杨乾岁摇摇头,梁谨怡能记住他的生日就让他和你惊讶了,他认真的说:“有你能陪我过,我很开心。”

这话直白地让梁谨怡羞红了脸,她笑着晃了晃脑袋,默默地拿出了一个香囊给他,说:“我现在在学针线,这是我亲手绣的,虽然针脚不好看,但是是绣出的第一个东西,意义特殊。”

杨乾岁接过了香囊,又感动又惊喜,攥紧香囊无语轮次地说:“谢谢你,谨怡,我会珍惜的,这个,特别好看,我真的很喜欢。”

梁谨怡看见他喜欢,松了口气,说你喜欢就好。

晚宴散去,梁谨怡默默回了屋子,等到夜里,杨乾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在心里骂梁子臻,想再也不给他过生日了,反正他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自己都是有钱大公子了,还非要坑骗自己那个礼物。

“砰!”

忽然房门被人踢开,吓了杨乾岁一跳,他扭头一看,梁子臻抖擞着还沾着的外衣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他拍掉了帽子上没融化的雪,抬眼看爬起来震惊看着自己的杨乾岁,不禁笑道:“刚才我回来路上一直打喷嚏,我就知道是你在咒我呢!”

一个被绳子捆着的物件隔着老远被梁子臻扔到了床上,杨乾岁问这是什么?梁子臻翻白眼说他明知故问,礼物呗。

“你不是跟梁伯伯他们去上京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乾岁试着解开细绳一边问。

梁子臻脱掉了被风雪冻地僵硬的外套和帽子挂在了架子上,挽起了衣袖,脱掉了长筒靴子,说到:“他们还在那呢,我先赶回来了。要是不回来,有人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

杨乾岁尴尬地说:“怎么会……”

等梁子臻换完衣服坐过来,杨乾岁还在解那死结绳呢,他拿过来用手使劲一拽,绳就断了。

“怎么这么笨。”

“你力气大,手勒的疼不疼?”杨乾岁拿来他的手摊开手心看看,果然勒出了一道红印来,梁子臻摆摆手,展开油纸亮给杨乾岁看包着的点心。

“羊角蜜!”

梁子臻炫耀地说。

菱角状的糕点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像是也在外面淋了一场雪似的,安静的躺着。

杨乾岁愣住了,眨了眨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

这是盛州的特产点心,他从前很爱吃,可梁子臻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这从哪买来的。”

“看样子我买对了?哈,等着你问我呢。”梁子臻说。

“之前你睡着说梦话,说想吃羊角蜜,我还想这是什么东西呢,我问厨房的厨子,有人说是甜瓜,我就让人买来了点,但是那天你吃了没多大反应,我就知道东西不对。”

梁子臻拖鞋翻到了床上,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地说,杨乾岁听的认真,把被子也往他身上盖了过去。

“然后我又问那些卫兵,有个蠢货说,杨娇蜜啊,可能是你的哪个姐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杨乾岁哭笑不得的说:“什么啊……”

“后来还是个盛州籍的士兵和我说,是他们那边给小孩子吃的糕点,我一听就知道对了。这次是赶巧了,正好在你生日这会能出去,我坐了半天的火车到盛州,又坐了半天的火车回来,好险没赶上,你真是有福。”

“盛州离这很远。”杨乾岁说。

“可不是,坐火车得一两个时辰——快尝尝。”

梁子臻语气有些迫不及待,杨乾岁拿起一个塞嘴里,羊角蜜里的蜂蜜被咬开流出,甜的让人心里发酸,他拿给梁子臻一个吃,梁子臻观察了一下,才咬进嘴里。

他又看了眼表,皱着眉在纸包里翻找了一番,杨乾岁觉得奇怪,问:“在找什么呢?”

梁子臻没理会,捏着个角落里的羊角蜜,凑到杨乾岁嘴边,“你吃这个。”

杨乾岁不明白的咬住,忽然感觉到牙齿咬到了一块硬物。

紧接着在梁子臻期待的眼神下,杨乾时难以置信的从嘴里吐出来个血红的珠子串在饰品上。

“仪式感,哈哈。”

梁子臻似乎觉得这样很浪漫,笑容里带着夸耀的内容,说,“这是红玉髓,我给它镶在耳坠上了,你不是打了耳洞么,我给你带上。”

杨乾岁捂着耳朵说:“你怎么知道的?”

“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早就看见了,你一个男生,打耳洞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杨乾岁侧过脸让他给自己带上,“这是我们那边的习俗,小孩一百天满岁的时候打耳洞,以后有灾有难,就从耳洞穿过去了,避灾。”

红珠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梁子臻给他带上后,满意地说:“挺好,以后不准摘下来,听明白了吗。”

红珠子晃了晃,是杨乾岁在点头,他突然地抱住了梁子臻,梁子臻身上还因为刚从外面回来而发冷,被杨乾岁抱着,他打了个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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