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陆夺的声音在黑暗中冷得可怕。

许寻本就吓得不轻，被陆夺先发制人地问，身体凉了大半。

“对不起，没注意”，他本能道歉，声音听着有股瑟缩。

陆夺揉揉额头，感觉自己像一条在菜市场被榔头砸过脑袋的鱼。

许寻远离陆夺，嘴唇有点发干，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忽然又想起来刚才和陆夺碰了一下，尴尬得嘴唇微张，擦也不是，再舔也不好。

他缓缓吐气，明明在沙发和地上的垫子之间特意空出足够的空隙，陆夺怎么还卷着垫子滚到沙发下面来了。

陆夺在黑暗中继续沉默，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4点。

他又躺回地上，浑身酸痛，特别难受。

“你对我干什么了？”他贼喊捉贼。

许寻无语至极，坐回沙发上，攥着被子道：“我还想问你，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陆夺皱眉，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捶捶额头努力回忆昨晚的事。

记忆还停留在公证中心的员工食堂，自己带过去两提酒，都喝空瓶了覃同康才放他离开。

然后......他怎么了？

陆夺头疼得“啧”了声，对了，公正中心的人帮忙叫了一辆出租车。

剩下的，记不住了。

不过，现在躺在这里就很奇怪了。

司机开到目的地不是洲际酒店，而是花莲小镇。

想到这里，陆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黑暗中出神。

后半夜两个人的瞌睡好像都走丢了，许寻也干巴巴地躺着，等待天亮。

七点半的闹钟一响，他走进卫生间洗漱，无意间瞟见外面竹竿挂的内裤。

没有迟疑一秒，他直接探手收进来，塞进旁边的箱子里。

客厅里，陆夺已经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叠好，他修长的两腿搁到茶几上，深色西裤衬得更加笔直。

有时候老天爷非常不公平，有些人花费大力气，刻意追求身材，有些人出生就自带优势，成为一种无法衡量的隐性资源，在社会上占尽各种好处。

大门响动，陆夺扭头余光瞟了眼，是许寻出去了。

他双腿从茶几上挪下，起身去卫生间放水，顺便洗了把冷水脸。

客厅窗帘拉开后，散漫的阳光照进来，照到脸上特别舒服。

他摸出电话：“晓辉，上午辛苦去淮城二区公证中心员工食堂把我的车开回来”。

说完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给孙晓辉批假了。

“算了，你好好休息，我找小吴去”，说着他要挂断电话。

孙晓辉在电话里喊道：“陆经理，我就在市区呢，也没事做，之前的事，我已经进行深刻反思，保证没有下次，您就让我回来上班吧，我妈在家快念叨死我了”。

陆夺沉默一瞬：“你真休息好了？”

“对，我马上去取车，保证准时完成任务”，孙晓辉保证道：“您那边都解决了？”

“嗯，”陆夺伸手揉揉肚子，眼睛微微发亮：“整整两瓶酒才把他拿下”。

“那就好”，孙晓辉回道。

陆夺点头：“车开到花莲小镇门口，到了给我打电话，下午我还要去趟天养中心”。

话音刚落，他在窗户外面看见了许寻。

许寻站在不远处，提着一袋饺子，不知道把他的电话内容听到多少。

他咳嗽两声，摸钥匙开门进屋。

屋内陆夺已经挂了电话。

“你要去看罗谦？”许寻问。

“嗯”，陆夺点头：“你想去吗？”

许寻摇头。

“行吧”，陆夺随口应着，也不勉强，看了眼他提的东西。

“你爸以前真的多虑了。”

“......什么意思？”许寻不解地看着他。

陆夺轻笑：“你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年纪轻轻的，何必去福利院受罪”。

在陆夺的笑里他感受到一丝嘲讽，但对这句话也打心底表示赞同。

毕竟现在的日子，他过得还不算太糟糕。

陆夺看他走进厨房，跟在后面，等许寻系好围裙，坦然陈述自己的需求：“我需要刷牙”。

刷牙刷牙。

怎么天天跟他说要刷牙！

上次在医院也是。

许寻咬咬牙，忍不住想白他一眼。

懊恼归懊恼，换位思考他如果早起第一件事不刷牙，也浑身难受。

诶。

还好上次买的牙刷是一对，他认命地翻出来扔给陆夺。

陆夺握着牙刷去了卫生间。

许寻低头看着饺子袋犯难。

下多少个呢？

想了想，他走到卫生间门外：“你洗漱完直接回去吗？”

陆夺吐出水，扭头看他，眼神不解：“怎么了？”

潜台词是我碍着你什么了吗？

许寻手心在围裙上擦擦：“我准备做早饭”。

陆夺眉头动了一下，这话是在赶他，还是留他？

都不重要，虽然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更加好奇这么多年没做过饭的许家少爷厨艺是什么样的水平。

湿刷牙塞进破损的盒子里，他盯着许寻穿的黑色围裙，胸前画的一片面包，上面写着“饲养员”三个大字。

“饿了，吃了走”。

牙刷壳子扔到洗脸池上，他一句话表示自己的决定。

呃……

许寻突然有点紧张，第一次做饭给出自己以外的人吃，还是个很挑剔的人。

他没说话，直接转身回厨房。

出于上次让陆夺进医院的经验，许寻煮了二十分钟的饺子，不停加冷水进去盖住水沸腾的趋势，直到陆夺等不及进来催了。

“饲养员，都破皮了，赶紧捞起来”，陆夺看着一锅粘连在一起的饺子，简直无法评价。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连毫无技术含量的饺子都煮不好。

“饲养员？”

许寻震惊在这个称呼里，自己什么时候成饲养员了？

直到陆夺被他挤开，他反映了一下，才低头看围裙上的字，尴尬地扯弄围裙。

陆夺抄起筷子，尝口饺子皮。

趴唧唧的。

猪肉馅更是柴。

“还是高估你了”，他轻声调侃。

醉酒过后，陆夺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宇间的凌厉被疲惫代替，看着……莫名温柔起来。

许寻往后退两步，没有说话。

没等到驳斥的话，陆夺有点儿意外，哼起调子，反手拉开冰箱。

“哟”，他看着冰箱内部，意外出声。

竟然在里面看到切好的瘦肉沫，番茄和意面！

“你会做番茄酱意大利面？”

许寻扭头按下烧水壶的开关：“随便做的”。

陆夺抿唇，抄起铁锅接在水龙头下冲洗：“太久不进厨房，突然来兴致了”。

许寻错愕，回头看他拿出肉末和番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读书的时候，陆夺随便拌个面，调味都很好吃，炒青菜也比他爸做得好，每次他爸不在家，轮到陆夺做饭的时候，自己就能多吃一碗饭。

陆夺在案板上利落地切碎番茄，忽然刀柄一顿：“你是不是因为上次在蜜林吃过，还念念不忘？”

“我本来就喜欢吃番茄”，许寻不承认自己嘴馋。

陆夺收了声，默默切好番茄：“我上次买的橄榄油在哪？”

“橄榄油？”许寻反问，对这样高级的厨房佐料毫无印象。

问不出结果，陆夺懒得多问，蹲下身翻厨房每个柜子，最后在存放垃圾袋的旮旯里找出来一个小玻璃瓶，上面贴着标签：“Olive O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