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寻一记眼锋扫过去，男人愣住，那眼神也太让人寒战了，自己也没欠钱啊。

男人挪了挪屁股，梗着脖子要站起来。

“请慢用”。

还好陆夺及时出现，端来一桶泡好的泡面，插着叉子，上面还盖着一根火腿肠摆到自己面前。

男人咳嗽两声，低声骂骂咧咧地坐回去。

陆夺不明所以，脸上还在赔笑，见许寻盯着泡面，不看自己，好像对它更感兴趣，便转身往吧台走。

他还没走定，许寻这位祖宗又要夺门而出，叹声长气追上去。

“诶诶，怎么了？”

他又拉住许寻胳膊，这回许寻没抽开，只是淡淡回头看他：“有点饿，出去买点东西”。

“不想吃泡面早说呀，我给你买，想吃什么？”

陆夺紧绷的嘴角缓缓松开，把他往楼梯下面扯：“你在这儿等着”。

许寻两步并作一步被带着往楼梯下面跳，瞳孔微扩。

他四肢蜷缩着下意识跳到陆夺身上，双腿缠住陆夺的腰。

这要是摔下去还得了。

陆夺脑子很意外，手也很诚实，非常自然地抬住许寻的屁股。

许寻恍若未觉，还沉浸在惊骇之中。

他耳朵却渐渐红了，不敢想象那一步震下去会怎么样。

反应过来后，又握拳猛捶陆夺肩头，懊恼道：“你干什么？！”

陆夺吃痛缩肩，刚要把他放下来，立即收声。

他抱着许寻埋头往楼上爬，才到第一层便匆匆转到走廊旁边的公用卫生间躲起来。

“你干什么？”许寻挣扎着要下地。

拉他来臭烘烘的公厕做什么？

下流的东西！

“嘘！”陆夺作噤声状，还把他往身上搂了搂，怕他掉下去了。

许寻莫名其妙，但也跟他一起屏住呼吸，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进来，听动静像下了楼。

负一楼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搬椅子的声音，陆夺紧紧贴着墙壁听。

许寻脑袋搁在他背后轻声问：“他们是谁？”

陆夺只说：“不认识”。

“那你躲什么？肯定找你的”。

陆夺这才想起身上挂了个重物，轻轻把许寻放下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带着许寻从走廊另一边走出楼房。

“你想吃什么，这条街看着不好，东西都挺好吃的”，陆夺指着街道两边多如牛毛的小摊贩，脸上那得意的表情让许寻产生了一种整条街都属于他的错觉。

许寻扭头往两边看，二人正巧走到一家“李氏面庄”的餐馆门口。

他埋头往里面走：“吃碗面吧，再买点水果”。

“小意思，没问题！”

一碗牛肉面，一碗素面。

陆夺难得大方地要点两碗牛肉面，可惜许寻并不买账。

他无甚滋味地咽下一块牛肉，看着对面许寻慢吞吞挑面：“不是饿了吗，只吃一碗素面？”

许寻轻飘飘抬眼：“饿了，不等于有胃口”。

“……”。

许寻本来是很饿，也很想吃面，但是吃了两口就又觉得饱了。

他放下筷子，用勺子盛面汤喝：“那些人为什么找你”。

真是执着。

陆夺一筷子面下去，顿时少了一半，他吹了吹，带着醋和葱香的味道，吹到了对面许寻的鼻子里。

“天水网咖是我换的第三个网管工作，孙晓辉和张伟不想我过得太安生，毕竟我还在兴达的时候，把他们得罪得不轻”。

“啪嗒”。

汤匙被许寻扔进面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冷淡地盯着陆夺：“所以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看你有多惨，然后心软？”

陆夺被怼得哑口无言，埋头搅拌着面条，想了想道：“不是，就不想你走，想和你多待会儿。”

许寻冷笑两声，一点都不想相信，推碗站起来：“吃饱了，你慢慢吃”。

说完，一阵风似地走出面馆。

陆夺面没吃完，擦嘴扫码结账，飞快跟出来。

他不知道许寻要去哪里，如果今天就这么放他走了，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又见到。

“许寻！你等等！”

陆夺一路小跑出面庄，看到许寻在水果摊贩前停下，才放缓脚步，小喘息着走了过去，抢在许寻掏出手机前，扫码把钱付了。

八个橘子，15块8。

比起在多曼岛，淮城实现水果自由的感觉不要太好。

许寻剥橘子，橘子皮扔在袋子里，边吃边走，沿着路边往网吧走。

陆夺不声不吭地跟在后面，难得的一副伏小作低模样：“我想要一个你现在的住址，等手上的事办完，或许可以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许寻用跟他不是很熟的语气道。

陆夺叹气无奈道：“你心里都明白，还问”。

许寻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站停道：我只问你一遍，想不想离开淮城？”

陆夺顿了顿：“现在还不行”。

没说想不想，只是能不能的问题。

但许寻岂会不明白，陆夺是被一身债困在了淮城。

“还差多少”。

“嗯？”陆夺站停，吃惊地看着他。

许寻瞪他：“明知故问，钱”。

陆夺沉默地跟他继续往前走，慢慢说：“栖云台的房子能以正常价格出手的话，加上我手上一些存款，还差不到100个，不过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谁担心了。”

许寻继续往前走，心里开始暗自算账。

100个，还是在房子正常价出售的情况下。

他一个月工资才10000元。

回到天水网咖，吃完橘子，天色也黑了，许寻正好起身借口告辞。

“有点困，我先走了”。

“去哪里？”陆夺脑袋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紧紧盯住许寻。

许寻茫然地看着他，又重复一遍：“当然是困了，要回去睡觉”。

“我这儿也能睡”，陆夺绕出吧台，拉住他的胳膊，有点儿不准他走的意思。

许寻愣了愣，随即看了眼吧台，眼底还有点好奇：“在哪睡？”

陆夺眼角微弯，神秘兮兮道：“走，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许寻带着怀疑，跟在陆夺身后，看他走到旁边的隔间里，拉开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灰色帘子，朝他招手道：“进来”。

帘子不高，需要稍微弯腰才能进去。

许寻弯腰走进来，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小小的隔间内，大概不到两米宽，放了一张小床，角落处还有个书桌，上面有台灯、笔记本和几本书。

“睡这儿？”

“嗯”，陆夺点头，拍拍床垫：“不信你试试，躺着可舒服了”。

许寻将信将疑，多半还是自己脑子抽了，真就坐下，并且躺了下去。

软软的。

舒服的。

许寻喟叹一声，奔波整天，还别说，躺下后根本不想起来。

“这么小睡得下么？”他闭着眼问。

陆夺想了想他这话里的意思：“我晚上一般不进来睡，要在外面守夜”。

话说得极没有说服力，要是不睡觉，要腾出这间隔间干什么。

但是许寻不想与他共情，翻了个身背对陆夺不说话了。

陆夺也非常识趣地放下帘子，转身出去了。

看了眼小隔间，他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回头把两把椅子一拼，中间隔了两把凳子，一头一尾，缩在吧台里面。

网吧空调开得太足，他又翻了床毯子盖着，给手机上了六点的震动闹钟，开始眯觉。

天一亮，天水网咖陆陆续续有包夜的客人离店。

陆夺抽空看了眼时间，6点40分，又看向隔间的帘子，还没有动静。

早上交班是8点，吃个早饭的时间绰绰有余。

想罢，他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飞快上楼去买早餐。

两杯现磨豆浆，包子、油条和油饼都买了点，热气腾腾的，冒着油香。

陆夺回到天水网吧，兴冲冲掀开隔间的帘子：“醒了没，买了好多吃……”

话音止住，他盯着空空的单人床。

“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