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照手上还握着那把长刀，刀柄上镶着火焰状的暗纹，刀身极玄如墨，与柄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亦是烈焰覆满。

“怪不得我刚看着是燃着火呢。”楼云天想。

“楼……卢克！你怎么在这？”杨青淼从塑料隔帘后方窜出来，身后跟着眼睛通红的施枫。

兔子眼过分醒目，楼云天没忍住笑了：“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笑完了才想起来小姑娘还等着回话，但这事儿说来话长，他得组织下语言。

于是先不紧不慢地关上古怪的金色大门，又从裤兜里掏出刚才得到的“战利品”，一个金苹果，最后把苹果递给林松照，笑着问：“你吃吗？”

“……？”

“开个玩笑。”楼云天龇牙，“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真不知道你同事怎么受得了的。”

“我同事没你那么无聊，有话快说。”

林松照那把刀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楼云天猜这多半也是梦管局的什么秘密武器。人人都有秘密，他也懒得多问，重新说回正题。

原来在他处理完五楼的一切选择上天台看看后，一扇和医务室内如出一辙的金色大门横亘在天台前。这里是天台唯一的入口，但凡需要进入必然得经过这里。

楼云天下意识认为这地方有蹊跷，一开始便没有选择主动触碰大门，而是躲在一侧观察。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走来，驾轻就熟打开了大门，五分钟左右又原路折返，他这才顺着那人开门的方式进了门。

“是谁？”林松照接话。

“柳薇乐。”

杨青淼惊讶极了：“啊？怎么会是她？她胆子不是很小吗，怎么会半夜独自上天台？”

施枫也同样震惊地捂住嘴，颤颤巍巍地说：“我记得她是你前桌，之前还在跟你们说话来着……难道，她就是凶手？！”

楼云天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讲起他方才的经历。

进入天台后，最初是一片混沌黑暗，但即使黑雾笼罩，这里也不该如此伸手不见五指。楼云天判断，这里并非真正的天台，而是在室内。

果不其然，他顺着门边摸去，一堵石墙截住前进的道路，另一侧也是一样。

和宽阔的天台不同，这里是一道深邃幽长的狭窄走廊。

楼云天掏出蓝环开了夜视功能，霎时间，视网膜被特殊因子覆盖，目之所及皆以夜光模式呈现在视野里。

只见复杂的花纹或以雕塑，或以绘制的方式铺满墙壁，蔓延至屋顶，如同巨型藤蔓将整个走廊包裹在内。

墙侧有一盏未亮的烛灯，火柴盒严严实实卡在墙上，似乎无法移动。楼云天尝试将灯点亮，然而盒中一根火柴都没剩，他自己手上也没有打火机，因此作罢，全当体验夜视功能。

他刻意靠墙缓步移动，走廊看起来很长，伴随着繁复的花纹，散发出艳丽又诡谲的味道。

但事实上没走几分钟就步入一座大厅，厅内四周架着立柱，柱旁两扇尖肋拱顶的石门相对，墙壁上贴着哥特式彩色玻璃花窗。

一株纯金巨树横于大厅正中，枝繁叶茂，金色从枝干延伸至叶片，无处不是纯金打造。这里没有光，但可以想见白天光线顺着花窗进入，染了彩色又落在金光熠熠的树上将是多么震撼人心。

楼云天靠近那金树，树高约七米，大概是两层楼的高度，树下落了一些果子，他拿起来一看，却发现都是银色的，只有树梢那颗是同样的金光闪闪。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些果子竟全部都是苹果。楼云天仗着胆子大，做好或许会面临的战斗的准备后，跳起摘下了枝头的金苹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切依旧平静如初，这里似乎没有任何防盗措施，仿佛立在中央的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而已。

楼云天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响动，也没有任何怪异发生，甚至连这里盘踞着的黑雾都不存在。为了保险，他就着手掌残存的鲜血探查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任何非自然的现象存在。

但为什么，他还是会有种被凝视的感觉？

不想了。他保存好金苹果，又从地上捡了两个银苹果，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就在此刻，他没注意到的彩画窗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然后，你揍……你就从这边出来了？”杨青淼双手托腮，她真的有些饿了，又啃了一口巧克力，含混不清地问。

施枫听得入神，被她这么一打岔，这才发现小姑娘又啃起巧克力来，但刚才不是说吃完了么？他颇有些怨恨地盯着她，杨青淼摊手，解释是刚才听故事的时候林松照又摸到给她的，谁叫施枫不主动要，她就忘记他也饿着了。

少年本来就肿的眼睛又蓄满泪，还不等他发作，楼云天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银苹果。

施枫有些懵，却见楼云天擦了擦苹果，上面浮着的银色涂层就斑驳了——这居然不是真的银制品。楼云天示意他直接吃，施枫拼命拒绝，楼云天也就没强求，反而是自己若无其事地啃了一口。

“之后我感觉是下坡，还有几处是向下的楼梯，后面这段路和前半段的走廊没什么区别，也没再见过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

林松照：“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建筑从外侧看有七层楼，但从内侧走却只有五层了。”

楼云天一边擦着苹果啃一边说道：“有道理。只是为什么要修一个四不像教堂在教学楼里呢？这里的一切都是玩家的记忆合成而来，莫非……谁读的教会学校？”

“我不是，我就是普通中学毕业的。”杨青淼摇摇头。

“我也不是，我和杨同学一样，只是普通住校生。”施枫跟着说。

林松照看向楼云天，对方反盯过来。

“你看我干嘛，我们学校是不太一样，但也就是个普通国际中学，别说教会了，大多数人都分不清那几个宗教的区别。”楼云天说。

“或许，和宗教没关系，也可能和学校没关系。”林松照捏着金苹果仔细端详。

这个苹果和银色的不同，是个全然纯金的造物，栩栩如生，十分完美，不似人间物。

“你的意思是……”

“你们听过金苹果的故事吗？”林松照将金苹果放回楼云天手上。

杨青淼眨眨眼，不是很自信地问：“你是说特洛伊战争那个？”

施枫看起来有些迷茫，杨青淼问说你不知道吗，他撇撇嘴回说自己是理科生，还是个死读书的代表，杨青淼叹气，给他解释了一番。

古代很多历史都与神话紧密相连，希腊神话中，不和女神厄里斯因未被皮提雅国王珀琉斯和老海神涅柔斯之女，海女神忒提斯的婚礼邀请，因此故意将印有“送给最美的女神”字样的金苹果投入婚礼，引发众女神争抢。

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神阿佛洛狄忒三位女神难分胜负，天父宙斯便令凡人中最公正的王子前来评判，然而三位女神分别以权势地位金钱和美人相诱，其中阿芙洛狄忒承诺，若她获胜便赐予王子最美的女人海伦，王子为了得到海伦，将金苹果给了爱神，因此引发了特洛伊战争。

其中更有神话人物与凡人间复杂的纠纷，杨青淼没有过多阐述，只是总结说，金苹果自此之后就成了纷扰与不和的象征。

“你的意思是，这个金苹果代表的就是争端？”施枫问。

楼云天挑了挑眉，看向林松照：“林白，你别卖关子了。”

林松照站得笔直，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楼云天猜这死面瘫是在表达他又不是玩家，本来这就该他们自己解谜的意思。

“行吧。”楼云天耸耸肩，“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我们在这看到崇拜金苹果的，估计跟神话本身关系不大，应该是特指不和这个点，有人在故意挑起争端，并且在很不科学地信仰这东西。”

“那里只有一个金苹果，却有无数在树下摆放整齐的假银苹果。我怀疑金苹果和果树是一体的，银苹果是人的供奉。”

杨青淼惊呼：“那柳薇乐是在供奉银苹果？”

施枫：“她供奉苹果干嘛？这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吗。”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金苹果，那优秀的人就会去争夺，剩下的人就不会被影响，可以活下来了！”杨青淼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柳薇乐胆子小，还很惜命，她可能是希望这东西引起学霸们的纠纷，他们成绩就会下降，死的人就不会是她了！”

楼云天叹了口气，林松照欲言又止，施枫龇牙咧嘴，三个人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楼云天拍了拍她的肩：“柳薇乐座位在哪？”

杨青淼说：“我前面呀。”

“那她成绩怎么样？”

“唔，应该是比我好。”

林松照接着话题继续问她：“就算成绩好的同学受影响，成绩下降之后会排在柳薇乐后面吗？”

杨青淼想了想：“这，似乎不太能，她成绩也没那么好，那些人不太可能死在她前面。”

“但她能肯定自己不是先死的那个，因为还有很多人在她后面，比如你，施枫，林白……等等人。”楼云天一边说，一边指着面前的队友们，指到林松照时，他忽然觉得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碍眼，就像他根本不在乎生死，无论是他们这群玩家还是他自己的性命，林松照都不在乎。

楼云天忍不住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张脸上露出别的表情呢？

这样想着，他便这么做了：“嘿，林白，要不干脆你拿着刀守在这门口，什么时候来人了，来一个你砍一个，砍到人承认自己是凶手，咱们就能走了。”

林松照眼皮都不抬一下：“无聊。”

激将法没奏效。

楼云天撇嘴：“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这么说你经验丰富，那给个解决方案呗。”

林松照这回抬眼看他了，不仅看了，还贴近他身边，一把抢过他啃了一半的银苹果——医务室里阴暗无风，此刻灯光却忽然闪烁，年轻执行官的发丝掠过楼云天的眼，下一刻，林松照顺着他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苹果。

楼云天瞳孔瞬间收缩，不知是被对方的动作震惊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楼云天想让他把苹果吐掉，伸手抢了几次没成，有些愠怒，“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那双深潭般幽暗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似乎根本无所谓金发少年的指责，他吞下了银苹果。

“原来是这样……”林松照手上利刃重新出鞘，只是那玄铁古刀此时却呈现血色，细看才发现火焰暗纹渐渐生了光，竟透出一丝邪气。

施枫被吓得连连后退，连带着扶着他的杨青淼也趔趄了几步，楼云天皱眉，刚想喝止，却听见黄金大门内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迅速从一旁散落的医疗器械中掏出一把手术刀——天知道这么个简陋的医务室为什么会有手术用具——他左手一把捏住手术刀，右手轻轻虚握住刀身，站在林松照侧边严阵以待，同时还不忘命令杨青淼和施枫躲到自己背后来。

施枫连续被吓了两次，此时神不守舍，两股战战，完全得靠杨青淼撑着才勉强站住。

他那张花猫脸又被泪水淹没，他一个人的泪腺几乎是所有队友的总和，之前杨青淼还能被激发出些爱护小动物般的母爱，现在就只剩想揍人的想法了。

但也只是想想，她也害怕，只能靠胡思乱想来减缓恐惧。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施枫那放飞的理智终于回笼，他哆嗦着极小声问身旁的杨青淼。

杨青淼哪知道这么多，只是比动作让他闭嘴。

玄色长刀已经通体染血，火焰红光从刀身向外蔓延，给整间肃冷的医务室添了几分暖色，只是这暖是血染而成，因此更显诡异。

从能听到脚步开始，楼云天就判断这个人距离出口已经不远，他知道接下来多半是一场避无可避的战斗，于是拿好刀，准备好再次割破手掌，以血而战。

而就在这时，林松照忽然回头，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看到了，你别怕，我来处理。”

楼云天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是呆愣当场。吞下银色苹果后在脑海中闪现的所有记忆都重新涌入脑中，责骂，殴打，排挤，嘲讽，无止境的暴力，或冷或热，无法逃离，全数融合成浓重的恨意。

——好想，好想……救救我。是谁，是他们，还是我？

下一秒，门开了。

血，好多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从胸口出来？我就要死了吗？

似乎有人在尖叫，但我听不清了，那是谁？

是谁……？

“叮——”刺耳的铃声在脑内炸响，宁鸣声快速接入蓝环。

他连续给林松照传了十多条消息，毫无回应，于是又给杨青淼发去，依旧无果。

接连十几秒，那刺耳的铃声在脑海中震荡，他将声音通过拟声设备连入梦管局的大屏，播放后立刻有技术人员进行研究，片刻后，他得到消息：

这是信号屏蔽器，他们失去了和玩家以及执行官的联系。

宁鸣声狠狠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助理抱着文件被吓得不知所措，短发女执行官从分析室赶过来，安抚了助理两句，让他先离开，然后把最新消息递给宁鸣声。

“别着急，林队在任务开始前给我们留了消息，这是他的私人通讯方式。你知道的，他不完全是梦管局带出来的人，总有些我们不清楚的能耐，你先用这个联系他。”执行官——文澜说着将一枚通体血红的质地如胶似玉的薄片放在桌上。

宁鸣声顺着她说的拿起薄片端详，发现这东西虽小，质量却极大，同等大小中，他还没见过比这更重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没说，只是说如果有危险，用这个能联系上他。”

“那该怎么用？”宁鸣声试着触碰薄片边缘，岂料这东西锋利无比，轻触一瞬竟划伤了他的指尖。

文澜立刻找来创可贴，同时抱怨：“我还没说怎么用呢，话没你手快。你在中心点三下，如果亮光了就是回应了，没亮就等一会儿再敲，亮了之后就能通话了。”

“这倒是个好东西。”

宁鸣声刚想开口问点别的，文澜就打断了他：“别问，试过了，被书呆子们当个宝供了老半天了也没分析出来是什么东西，你用就是了。”

他不再说话，当务之急还是联系上林松照他们。

敲了三下，无人回应。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他还没敲呢，这薄片自己亮了，里面传来少女气喘吁吁的声音：“林……林……这……这是？”

紧接着是一个清冽的男声：“你弟。”

“姐！姐是你吗？你们没事吧？”宁鸣声迫不及待冲薄片吼道。

“我没，没事……你别管了，我……我忙不过来！”

此话落下，薄片就再也没传来任何声音，通讯中断。

宁鸣声和文澜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队：姐！姐你别不要我！

文执行：死姐控……

（明天应该不会更新，今天字数plus！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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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