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央央就醒了过来。

她扭过头看着放在矮柜子上面的一顶与房间周围的布置十分不符的绅士礼帽，发了一会呆，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把礼帽放在了最下面的一个干净的小箱子中间，放在床板底下藏了起来。

这个小箱子里还有央央珍藏的一些其他物品。

马戏团里的塔塔送给她的头戴花，布兰克兄弟送给她的油画，弗洛里斯送给她的一块几乎不能用了的旧怀表，还有来马戏团来看戏的贵族老爷赏给央央的零钱，一个小罐子里已经快要装满了。

她心中充满成就感地把这些物品抚摸了一遍，又重新把小箱子推回床板底下放置好，把一个破布盖了上去，扬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喷薄的光辉从棕褐色的玻璃窗户在渗透进来，撒在了这狭小的空间。

蜷缩在床脚的小怪物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央央，半晌后，脸上浮现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显得十分无害。

黑色的头发也从薄薄的毯子中露出了一丝，贴在耳侧，一双湖绿色的眸子就这样傻傻地看着央央。

真是傻乎乎的可爱。

央央下意识地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之后，她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快速地从一旁的旧架子上拿起一件补了很多补丁的衣服，披在身上。

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

她要去上班了。

如果迟到的话，马戏团团主奥兰迪那个吝啬鬼就有理由不支付她这一天的工资了。

在她出门时，小怪物少见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只爪子拽住了央央的衣角，露出一张很白净的脸蛋。

湖绿色的眸子似乎泛起了波光。

他的头整个从毯子中伸了出来，黑色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额前，因为才睡过一觉，有些凌乱。

小怪物抿着嘴唇，犹豫不安地看着央央。

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爪子对着门外指了指。

央央眨了眨眼睛，“你想要和我一起出去？”

小怪物眼睛里有光瞬时亮了起来，狠狠地点了点头。

他也想要去做工换钱。

可是——

央央看了看小怪物露在外面的爪子和明显与人类不相符合的脚趾头，有些发愁，“不行啊，如果奥兰迪发现了你，你就会变成了塔塔他们一样了，每日里都要受吝啬鬼的剥削。”

而且还不给工资。

天使马戏团中的表演者都是一些身体残缺不全的人。

有长着一张马脸的可爱小姑娘塔塔，喜欢画画的连体兄弟布兰克，像弗洛里斯人的侏儒奎奎，还有其他的一些团员。

都天生残疾，相貌丑陋，不像平常人，却满足了一些人的猎奇心理，天使马戏团以怪诞、反常现象、畸形生物为主题，给参观者带来一种与众不同的视觉和精神体验。马戏团团主奥兰迪靠此赚取了大量的金钱，为贵族老爷们无聊的生活提供了许多乐趣。

他成为了贫民窟中最富有的人之一。

如果被奥兰迪发现了小怪物的不同，那就糟糕了。

对方可不是一位善良的人，而是一位狠心地赚取血泪钱的资本家。肯定会把小怪物培养成像塔塔他们一样为马戏团赚钱的工具。

“所以，你乖乖地在家，我中午给你带肉包子回来。”

央央在小怪物失落、散发着低沉气息的头顶上拍了拍，就像一个小大人，然后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这时候的钟楼还很静。

有些人早就出去工作了，有些人还未醒来。

央央踩着木板，小心地下了楼梯，即使这样，钟楼的木制楼梯依旧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听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奶奶讲，这座钟楼已经快要百岁了。

破旧的钟楼里楼梯上，她听见了五楼上面传来的巨大呼噜声，半个钟楼都听得见。

像一辆呼呼而过的火车汽笛声。

央央嘀咕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帽兜向外面走去。

贫民窟的清晨是安静的。

所有混乱破旧的房屋在温暖的日光下就像过去时光的剪影，有一种留住历史的美感。

包子店铺开了门，门口放着一篮子硬邦邦的黑面包，一个个长的像棍子一样长，拿起来敲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真硬的可以当做武器了。

央央在篮子里面丢下一个铜币，这可以买来三个黑面包。

央央把一个面包塞进自己宽大的袍子中，才让店铺里面的大叔把剩下的两个面包送进钟楼的三楼她家里。

大叔这一个月经常做这件事，已经习惯了，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屋子里面的老板娘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擀面杖，“央央，明天面包都要涨价了，一个铜板可买不了三个面包了。”

嗓子音粗的整个店铺都被震动了好几下。

央央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睁大了眼睛。

老板娘的棍子在空气中挥舞几下，打死了一只到处飞舞的蟑螂，“听说是北方打起来了，这几个月什么都在涨价，面粉也在涨，再过几天，我们店铺估计也要关门了。”

战争离央央还太远，她体会不到，她现在能感觉到的就是再过几天，她可能就要吃不起黑面包了。

这对于她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沉默地应了一声，拢了拢袍子，就向马戏团的方向走过去。

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央央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马戏团。

还未进入大棚子，便听见了奥兰迪中气十足的呵斥声，还有皮鞭挥斥的破空声。

“塔塔，你应该拿面镜子，好好看看你那张马脸，该是怎么耷拉着眼皮，丑陋的让我不忍直视！你真该向小丑先生好好学学，怎么用你那张丑的不忍直视的脸来讨好我们尊贵的上帝老爷们！”

央央听到这话时，只觉得奥兰迪应该是知道小丑先生走了，才会说出这种刻薄的话语，平时他可不敢把小丑先生的名讳就这样挂在嘴上。

还是用这种轻蔑的语气。

她轻轻掀开棚子前面的帘子走了进去。

塔塔正站在舞台中央，宽阔的舞台背景下，她矮小的个子在马戏团团主面前越发显得弱小，她穿着怪异的演出服，裸露的皮肤上有一处微微青紫，似乎是被皮鞭抽到了。

马戏团团主穿着华丽的服装，手里挥舞着一个长皮鞭，啪啪地打在地上，嘴里还不时骂骂咧咧。

而在奥兰迪一声声的呵斥下，塔塔连小声哭泣都不敢，只能抽噎着，两旁的小肩膀不停地耸动。

整个人看着越发像一只小马驹了。

央央看见了，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敢上去挑战团主的威严，她如今主要的饭食资金来源还掌握在奥兰迪手中呢。

这可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这篇文可能要冷到北极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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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