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灯盏下的梦境

夏锦城调来的兵力才刚登上浮岩城城楼巡视,西祁的援军便陆陆续续到达城门外了,见到戒备森严的军队后,西祁统帅在城楼下驻足了片刻,便领着援军退出了浮岩城地界,一去不返。

尉迟凌霄也没料到西祈援军撤的这么快,原本打算追击,又恐其中有诈,也就加强守卫,留守浮岩城。不过蹲守浮岩城几日后,就传来了诺桑城告急,尉迟凌霄加大了对浮岩城的防御部署后,就带着流觞狐狸、曦闫匆匆赶往诺桑城。

初到诺桑城,西祁仍在城外静驻不动,城门紧锁,诺桑城完全没有告急的样子,这让尉迟凌霄不太理解守城的统帅意欲何为。

关于告急一说,支援诺桑城的将士只道:增援而来时,诺桑城仅是一座空城。

原镇守此处的将领以及士兵都寻不到踪迹,援军沿途过来也未曾遇见临阵脱逃的士兵。若如被俘,西祁也该放出消息,况且诺桑城没有守卫应该也有一段时间,可是西祁貌似对此视而不见,也未因此占领诺桑城。

如今的诺桑城守卫也仅仅是后方支援过来的援军,曾经驻守此处的将士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夜幕降临,城内外都燃起了篝火,诺桑城被跳动的火苗映得如白昼,不敢大意的巡逻队伍沿着城楼来回走动,人影卓卓。

尉迟凌霄并未主动与西祁起正面交锋,毕竟支援诺桑城的人马不及西祁的一半,单靠这点兵力就将西祁击退胜算可想而知,再者西祁所用的阵法,能让他的军队凭空消失,贸然进攻却是不可取的。

流觞狐狸从角落里蹿了出来,急急将他打探的消息告诉了尉迟凌霄:“西祁近两日可能不会有所动作,因为他们聚在一起像是在做什么灯,而且他们有一个营帐的纸鸢。”说着将偷来的纸鸢放到了尉迟凌霄的面前。

纸鸢的做工极其简单,仅在两根交错的竹签上糊了一层白纸,然后便再无其他可言。

几人研究了半晌,也没弄懂其中的玄机。

三更时分,西祁便开始放灯,腾空而起的灯盏向着诺桑城方向飘去,很快诺桑城上空便布满了灯盏,淡紫色的暖流顺着灯盏倾泻而下,整个诺桑城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还未来得及禀报,所有人便昏昏欲睡,渐渐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体仿佛失了支撑瘫软下来,整个身体仿佛用细线牵制木偶般,随着夜风左右摇摆,手中的兵器哐啷啷被丢弃了一地,诺桑城没有丝毫的杀气。

半梦半醒间,尉迟凌霄察觉到外面的异样,只是此时已然来不及了。曦闫、流觞连同他都沉浸在这种暖暖的氛围里,无法自拔,脑海里飞速闪过过去的点滴,直至看到他一剑刺向百里墨云那一瞬间,冷汗连连,却未从梦中惊醒。

尉迟凌霄梦中渐渐出现了他与百里墨云随一道前往纳塔族地的场景。

浓雾中,他与百里墨云走散了,遇到了幻像,为了幻像举剑将百里墨云刺伤。铺天盖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浓雾,百里墨云就这么在浓雾深处被人拖走,留下了一滩还未凝固的血迹。他追着百里墨云不知跑了多少里,浓雾散开了,他脚下一个踩空摔到了地上,待到他想要看清地形之时,赫然发现他躺在坤宇宫。

突然,睡意瞬间袭来,半梦半醒间,耳边微微有所异响,他便眯着眼睛看向榻边。榻边站着之人却是一脸不怀好意的凤栖,来人手里拿着绢帕,正往他的脸上按下来。一瞬间,他却使不上力气,挣扎了许久猛地坐了起来,将帷帐里掩藏的长剑抽了出来,一剑刺了过去,凤栖却未躲开,拿着绢帕的手陡然下垂,向后退了数步,靠在梁柱上一言不发。收回长剑的那一瞬间,才发现那人并不是凤栖,而是百里墨云。

百里墨云的手抚在剑伤上,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尉迟凌霄却从榻上跌了下来,满脑子都是那句‘这是为什么’,百里墨云原本打算伸手去扶,手却僵在半空,良久才收回了手,背过身离开了坤宇宫。后来也不知被谁重新扶回榻上,只是自百里墨云走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夜似乎过得很是漫长,他趁着夜色正浓之时,潜到了宿醉中的赫连陌厢房内。赫连陌却是毫无醉意地独坐在窗前,赏着并不算圆满的明月,却并未因有人介入而不满。

他坐到了赫连陌面前说道:“赫连陌,可否借梦璃草、摄魂术一用?”

赫连陌站起身将敞开的窗户关上,缓缓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借你本王有什么好处?”

尉迟凌霄说道:“那你想要什么?”

赫连陌笑了笑说道:“先欠着,以后再说。”

最后梦璃草和摄魂术却是用在了百里墨云和他身上。

浓雾再起,场景依旧是纳塔族地前的那片树林。

百里墨云靠在树干上,捂着冒血的伤口,失望地问道:“这是为什么?”说完就被身后的藤蔓层层遮盖了。

他奋力掀开遮挡视线的藤蔓,就来到了纳塔族地。抬眼就见破屋前脸色惨白的赫连陌一直重复着说道:“我能操控的不过是幻像,却操控不了人心。”

赫连陌依旧不停地诉说着什么,但世界却无比的安静,所有遇见的场景,都静的出奇。

纳塔族地里的际遇犹如走马观花,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他还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站在了纳塔族地坟场外,望着满世界的萧条。

坟场外赫连陌坐过的轮椅上却赫然坐着脸色惨白的百里墨云。

虚弱无比的百里墨云悠悠将轮椅转动过来,对着尉迟凌霄艰难地说道:“师兄如今不行了,随师兄回圣殿山可好?你可知自你下山后,就变了。如今师兄也没能力护你周全,是师兄的不是。如若你不愿回归圣殿山,师兄愿陪你海角天涯,只求你还是当年的那个蔚染柒。”

他在原地顿了片刻,便缓缓迈开步子朝着百里墨云挪去。圣殿山上除了百里墨云所以人都不愿与他这个半妖为伍。那时,唯一的心灵寄托便在百里墨云身上,可是百里墨云却不辞而别,连敷衍他的理由都不曾留下一二。那个誓言永远不离不弃的之人就这么走了,他怎么甘心,也随之追了下来,如今百里墨云却说要陪着他无论天涯海角,可脚下的步子每一步迈得都如此沉重。

百里墨云见尉迟凌霄有些磨磨蹭蹭的,有些失望地说道:“既然不愿意随师兄而去,那么师兄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罢决绝地转动着轮椅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百里墨云推动轮椅的手微微颤抖着,艰难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走过的地方留下滴落的血迹,一滴一滴直至树林深处。

他后悔了,遁着血腥的味道,快速朝百里墨云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百里墨云还带着伤,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百里墨云还那么虚弱,他怎么就如此这般不懂事,为什么此时他却找不到当时下山地初衷,他真的变了吗?

赶到时轮椅上空无一人。

一个瘦削的身影拄着一根木条,艰难地向着深处走去,弥留在地面的血迹却越来越多,野兽的吼叫声逐渐包围了百里墨云。

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恐慌,急急唤道:“师兄。”

百里墨云却没有应,只是一个劲朝着前面走去。

他再次喊道:“师兄,离开纳塔族地并不走这边,回来,那边野兽云集。”

百里墨云这才停下了脚步,虚弱地说道:“如今师兄去哪不都一样么,你觉得师兄这伤能撑得到离开这里吗,其实结局不都一样,何必在乎这些。”

他大声说道:“师兄别往前走了,我愿意放弃所有陪你回圣殿山。”

百里墨云听罢依旧没有回头,只道:“那好,师兄走不动了,染柒过来扶师兄回去吧。”

“好。”他快步走到了百里墨云跟前,稳稳扶住了瘫软的百里墨云,然而百里墨云却一直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盖了大半张脸。

他正打算带着百里墨云离开脚下却如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开脚步,身上的力气也随着百里墨云的靠近缓慢地消失,百里墨云的呼吸逐渐变得微不可闻,四周野兽的目光紧紧盯着这边,此起彼伏的红光堵截了他离开的路,此时的树林深林显得异常的漆黑。

他发现此时的百里墨云正汲取着他身上的精气,一个用力就将百里墨云从身上推开,被推开得百里墨云一个踉跄摔倒在野兽面前,几个撕扯间便被野兽扯下了背上的大面积皮肤,流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俯趴着的百里墨云,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举剑伤师兄至此,如今还要推师兄入兽口,你怎么就那么狠心。”话还未说完,便被野兽咬断了喉管,声息全无。

他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手脚冰凉,眼睁睁看着百里墨云被啃食成一堆白骨,却给不出半点反应。

他就这么被百里墨云的话生生震住了。一直以来他都拼命想要回到拔剑以前,无论是梦还是现实,他都希望在百里墨云心里留下圆满。

浓雾再起,他提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上残留着温热的血液。不远处躺着的百里墨云绝望地看向天空,所有的一切又从这一刻起开始重演,直到黎明破晓。

只是这一遍一遍重复死亡结局,让尉迟凌霄内心的自责愧疚陡然升高。所有想要弥补过失的想法,都变得索然无味,整个身心疲惫不堪。

泛白的天空,群山之际散出的光芒,唤醒了被淡紫色暖流包围的诺桑城,飘浮在诺桑城之上的灯盏,伴着晨光,燃尽了所有,融入了大地。

尉迟凌霄悠悠从梦中醒来,眼角润湿。

流觞狐狸歪着头蹲坐在一旁,眼神尤为奇怪,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跳到了木凳上沉思。

尉迟凌霄庆幸那场周而复始的场景,不过是场可笑的梦境。可是自醒来内心深处却备受煎熬,闭上眼就可感受到隐隐有痛划过心尖。

尉迟凌霄收拾妥当后,便怀揣着从梦里带来的自责与愧疚只身前往空无一人的诺桑城街上散心,虽然知道是梦,可心里却无比难过。

尉迟凌霄还未走出几步,就见大量的士兵毫无征兆的死去,他们脸上透着残存的幸福。还未开战,便以失去了大半的将士,而活着的则是叹着气,收拾着满城的尸体,但更多的便是满脸悔恨地蹲坐在角落里,不搭理任何人。

尉迟凌霄开始反思与西祈一战的必要性。从西祈进犯开始,死伤不计其数,他要如何反击,还是就这么按计划走下去?可是这样做于现在是好的,于未来真的有必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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