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轻拉下挡住她视线的那只手, 果然看见程既简脸上洇了一层湿,她立时上前,扯着袖子帮他擦了擦, 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 “你有没有事啊?”
“泼的是水又不是硫酸!”苏玠伸手将她拽离,沉声说:“给我过来!”
苏琅轻也不敢再造次,乖乖被苏玠拉着进屋。
程既简将淌着水的几绺碎发往后一捋, 自然而然就抬步进去了。
苏玠见到此状, 倒也没有赶人, 而是出声嘲讽一句:“你进我家大门很理直气壮啊, 怕是上门上习惯了吧?我让你进来了?”
程既简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茶几上,往沙发一坐,语调很放松地说:“来吧,聊聊。”
苏玠紧紧盯住他腰间那条眼熟的皮带,恨不得点一把火给那条皮带,烧了它, 和他!
苏琅轻抽了两张纸巾过去, 顺理成章就要在他身旁坐下, 帮他擦脸上的水渍。
苏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 恨恨地说:“你倒是一颗红心向着他,这还当着我的面呢, 你想干嘛?他自己没手么?要你多事?”
他说着抽走苏琅轻手里的纸巾, 朝程既简的方向丢过去, 然而纸巾仅仅在空中荡一下晃了个范, 然后轻飘飘似雪花落下。
苏玠不想拖泥带水,所以很是干脆,对沙发上的人说:“你跟我过来。”说完径自出了门。
程既简也无二话, 起身跟过去,经过苏琅轻身旁,对她说:“在这儿等我,我来解决。”
“我不能在场么?旁听也好啊。”苏琅轻作为其中一个当事人,也很想参与。
结果苏玠去而复返,从门口冒出来,淡淡且煞有介事地说:“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被允许参与程既简相关的任何话题。”
这座小区的每栋单元楼的每一层,都带有一个公共露台,苏玠往露台去了,此时正值薄日垂西,冶艳的万丈霞光从西方斜照过来,连两道人影都烧得缥缈绚丽。
程既简硬生生吃下迎面而来的重重一拳,晃了几步再度站稳,他指关节抵住唇角一擦,对方出手不留情,挂彩了。
苏玠大概是已经气极,仅仅挥了一拳就带了点喘,他狠声质问:“我记得我再三警告过你,不准你碰她半根手指头,现在看来你怕是哪哪都碰了!你还不是人!”
程既简看着他说:“不准我碰她半根手指头?苏玠,你扪心自问,当初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确信么?你怎么就敢把她交到我的手里?”
夕阳下,苏玠的脸立时掩上一片乌云,他咬牙切齿,“就算你以往做事再随性再自我,再怎么不拘章法,我以为你至少会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情分上,稍稍有所顾忌,没想到你是连一点情面都不讲了!”
程既简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子往上一挽,“我说过的,苏玠,你要么就把人看好,别让她在我跟前露面,第一次我放过了她,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话音一落,他猛地还了一拳。
苏玠身体往后一仰,连退了几步,下颌处痛至发酸发麻,这个混蛋,专挑人体的脆弱点下手。
程既简平时看着风度翩翩,揍人的时候又快又狠,一点不落下风,完全发挥了他一身衣冠之下的那股蛮野的力量。
他受苏玠一拳也是应该,但还回去一拳更是应该。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君子协议,他从来不自诩正人君子,更不是所谓的善男子,但他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答应过的事一定遵守约定。
可到头来,却是苏玠先破坏了规则,把人交给他的。
苏玠忍过阵痛,忽然笑了笑,“轻轻对自己的事一向有主张,从她懂事开始,我就很少插手管她的私事了,一切由她自己拿主意。”
他的话没说完,程既简默然不语。
苏玠继续道:“所以,但凡我管她一回,她就一定会听我的话。”
程既简面不改色,薄唇却抿成一条线。
苏玠嘴边勾起的弧度微微加深,他一字一句:“我不答应你们在一起,程既简,我不答应,所以你放不放手,没那么重要。还有,她对你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定,这段时间你最好别联系她,给她一点空间,想想清楚。”
他说完转身就走。
程既简捏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说道——
“你好歹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她的心情。”
“你放屁!”这话不知怎么的惹怒了苏玠,他转过来抬手一指,“少在我这儿冠冕堂皇,你要是替她考虑过,就不会对她出手!”
苏琅轻在屋子里坐立难安,抓了个抱枕过来,紧紧压在了心口。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这时客厅的门一开,苏玠进屋来,苏琅轻赶紧起身,望了一眼他的身后,门就再次掩上了。
这是没有谈拢的意思?
苏玠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赶紧一笑,“轻轻,你和程既简的事,要不就算了吧。”
苏琅轻手臂一松,抱枕掉落,她赶紧捡起来,就这么拎在手里,“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他不适合你。”苏玠双手抄入兜里,“哥身边还有很多朋友,当警察的,长得帅也有,改天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你随便挑。”
“我不要。”苏琅轻把抱枕扔回沙发,走过去握住苏玠的胳膊问:“哥,你为什么对程既简意见那么大?”
苏玠说:“我对他没意见,他只是不适合你。”
苏琅轻问:“他怎么不适合?”
苏玠看着她,“你知道他什么家世什么背景么?”
苏琅轻一怔,其实她了解得不深入,苏玠以往很少对她提及程既简相关的事,程既简也没有对她特意提起过,不过她也不在意。
苏玠说:“他高门大户,家里那么有钱,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哪天被他欺负了,我想帮你教训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迈过他家那道门槛,见不见得着他的面。”
这话说出来就是吓唬她的。
苏玠反对的主要原因,还是顾忌程既简这个人,一来他家世背景太过复杂,二来,他本人的心思深如海。
程既简从小的时候,就要应付身边的各路神鬼仙怪,他从小见识人情反复,切身体会过什么叫“世情如鬼,花面逢迎”,二十岁出头,就已经一肚子如意算盘。
他心里面是没有所谓真真假假的,这样的人太过性空。
说起来,苏玠有的时候也会怕他。
一个连他自己都犯怵的人,让他怎么放心把妹妹的终生托付给他?苏玠只求唯一的亲人平平安安,不沾染是非,这就够了。
苏玠承认自己这回自私了。
他利用了程既简的可靠,却拒绝接受利用的结果。
苏琅轻听他这句话,实在是觉得没谱,“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谈恋爱是彼此交付真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既然自愿接受了他,那也愿意承担任何风险。”
苏玠无法在程既简背后议论他的不是,所以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为今之计,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样吧,你让我考虑考虑,你也考虑考虑,总之我不建议你和他在一起。”
苏琅轻没说话,心里边默默抗争。
苏玠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又多了一句:“你冷静冷静,这段时间别和他见面了,省得你一看见他就头脑发热,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进屋之前,苏玠想了想,又对她说:“轻轻,咱们爸妈的一生足够轰烈,足够复杂,但我已经受够了,我希望你的生活简简单单,我知道你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程既简不是你的良配。”
前面苏玠说得再多,苏琅轻都无动于衷,唯有最后一段话,让她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苏琅轻闭着眼想了一夜,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段时间,苏玠也无所谓加班了,每天开车亲自送苏琅轻上下班,防得紧,也盯得紧,周末时间苏琅轻也没什么心思出门,一直待在家里。
自从那天傍晚开始,程既简没有联系过苏琅轻,当然她也没有。
她之所以没有主动联系他,是因为她不确定程既简的态度,他那边越是安静,就越表示他的无所谓,反正他一直以来,对什么都是无可无不可。
而这种不约而同的沉寂,苏琅轻认为,大约是分开的前兆。
不过,她和程既简总免不了再见一面,沈桥和陈绪的婚期快到了,她是伴娘,到时候即便是有意兜着圈子避让,也总会撞上他。
苏琅轻提前两天和苏玠说了要参加婚礼的事,苏玠不认识沈桥,所以苏琅轻只说是参加朋友的婚礼,自己是伴娘,不得不出席。
这些日子,苏玠虽然对她看得紧了点,但并不是限制了她的出行,他自己想得明白,感情的事,除非当事人自己看得开,否则他就算是将人捆住丢在家里不让她外出,那也阻止不了她一颗心飞向别处。
所以这一天下午,苏玠仅仅是开车送她到陈绪家门口就走了。
来开门的是陈绪家的阿姨,阿姨笑着把人领进屋子。
今天家里大喜,陈家一屋子老小都在,陈太太招呼苏琅轻坐下,和她简单寒暄了两句,就让人带她上楼,去了陈绪的房间。
这会儿陈绪坐在梳妆台前,妆娘在为她上妆。
陈绪看见苏琅轻进来,赶紧招呼她过去,然后对她和妆娘说:“这是我的伴娘,一会儿你给她上个最漂亮的妆,保证程既简看了马上就想娶你过门。”
苏琅轻好多天没听见这三个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最后只是笑了笑。
陈绪沉浸在自己大婚的喜悦里,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自顾自地说:“你别不信,那天我看见你穿上礼裙,我都心动,一会儿肯定艳煞旁人。”
苏琅轻说:“你负责艳煞,我负责旁人。”
两人在屋子里闲聊了一阵,外面已经把大大小小的琐事准备就绪。
沈桥来迎亲的时候,阵仗颇大,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帮兄弟,个个西装革履,不知道的还以为□□精英来抢亲的。
但是一帮兄弟里面,却没有看见程既简的身影。
陈绪拉住他问程既简呢。
沈桥无奈,“临时有事,早猜到他贵人事忙了,别管他。”
陈绪看了苏琅轻一眼,不大高兴地说:“那明天婚宴他总来吧?”
沈桥保证道:“来啊,肯定来,不来绑着也得来!”
陈绪反过来安慰苏琅轻,“明天罚他三杯酒。”
苏琅轻附和:“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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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程既简看着苏琅轻过来,低问一声:“最近还好么?”
苏琅轻步履未停,由他眼前悠悠走过,留了一句:“很好,勿念。”
程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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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板对苏玠说:“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给你一点时间,你好好考虑。”
苏玠上去就是一拳:“给我时间,让我考虑?你要脸么?”
程老板回了一拳,拿出手帕优雅地擦擦手,“大舅子不必总是如此多礼。”
大舅子:“要脸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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