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通天眼对于想要的人，那是天大的礼物，可对于周衍这种胆小，想要远离奇怪事物的人，这一对从别人身上取下的通天眼，那就是惊吓。

佘吕美没问周衍要不要通天眼，就给了周衍，他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更别说拒绝。

这对通天眼不是眼珠子，只是一种接近于天赋、能力的东西，周衍庆幸一睁眼，没看见奇怪的东西，视线内一切照旧，身上没有不适。

回到王府，周衍有意在王府大门停留，手掌抚过那一扇红色府门。

周衍曾梦过，这王府大门成了精，在梦里，这扇公门让周衍给他找一扇母门当媳妇。

现下，已有通天眼的周衍摸着府门，再三确认府门不会说话，亦没有成精。

佘吕美走在前面，察觉周衍没跟上，她回头，对摩挲着门的周衍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周衍向佘吕美跑去，“我就是看看门成精了没。”

佘吕美多看了一眼王府大门。

木头成什么精，又不是千年的大树。

即使是王府这扇大门会说话了，那都不是成精了，而是有精怪栖息歇在这扇木门上，把这木门当成家了。

两人一回到王府，就有下人前来禀报，宫里来消息，太后传王妃明日进宫，特地强调只要王妃一个人入宫。

周衍不确信：“母后只传夭夭入宫，没有传我？”

传话的下人道:“是，太后只召见王妃一人。”

“只召见夭夭一人……”周衍心有疑惑，感到奇怪，看向佘吕美。

佘吕美：“不去。”

传话的下人打了一哆嗦，猛的一抬头，“这这，那那……”

太后点名让佘吕美进宫，岂有不进宫之理。

违抗太后的命令，惹怒了太后，说不定太后下一道诏书，就削去了佘吕美的王妃之位。

太后若是动不了佘吕美，太后还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周康，皇帝周康总归是动得了佘吕美。

周衍扯扯佘吕美的衣袖，劝她去。

佘吕美：“不去，明天约好要去见海青的主子。”

在佘吕美的心里，海青的主子比太后重要多了。

周衍与她商量道：“我去见海青的主子，你去宫里陪母后。”

不好。

佘吕美拒绝。

她要周衍时时与自己在一起，不能分开太远，周衍的体内可是存有她的半颗蛇丹，要紧的很。

周衍：“那我陪你去宫里见了母后，向母后请安完毕，再去见海青的主子，如何。”

这样也不合佘吕美的心意，她就不想去宫里见太后。

太后突如其来的召见，准是没有好事。

自古婆媳关系都乱如麻，人都处理不好婆媳关系，何况佘吕美作为一个妖，对这种婆媳关系更是不愿面对。

“那便这样说好了，我陪你去宫里见了太后，再和你去见海青的主子。”

周衍拍拍佘吕美的手。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两全其美法子了。

看在周衍这么诚恳的份上，佘吕美勉为其难同意了。

经历前阵子桃乐园有妖邪，请来高僧做法之事，太后已搬离了原有的宫殿，找来民间风水大师入宫勘测，选来又选去，选了一处久无人居住的宫所，周康亲自提名为‘孝慈宫’，挂了匾。

次日一早，佘吕美与周衍一同进宫，抵达太后所住的孝慈宫前，前来迎接的宫女见周衍也跟来了，惊愕小跑上前。

“王爷怎么来了，传话的人是没把太后的话传清吗？太后只让王妃单独来见太后。”

再一看站在周衍身旁的佘吕美，她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周衍道：“我知道母后只宣夭夭一人进宫。”

知道还……

宫女眼神微闪。

周衍：“我陪着夭夭入宫，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陪着夭夭进宫了，夭夭去向母后请安，我不露面，我就在孝慈宫外等着，夭夭单独给母后请安。”

宫女沉默，思索这是夫妻情深呢，还是……

周衍掌心扶上佘吕美的背脊，拍了拍，“去吧，夭夭。”

佘吕美点了一下头，气势滔滔朝孝慈宫里走去，看上去，佘吕美才像是孝慈宫的主子。

却不知是蓉洽进了谗言给太后，将平日里佘吕美与周衍的相处方式告知了太后，此番太后宣佘吕美进宫，是想面斥她，规训她当好王妃，伺候好王爷。

入了殿，佘吕美不见太后，左顾右盼。

宫女正要提醒佘吕美注意礼仪，内殿里，太后的贴身宫女走了出来，向佘吕美行了一礼。

“王妃，请你在此等候太后。”

佘吕美问，要等多久。

“不知，王妃尽管等下去便可。”

“那我不等了。”佘吕美转身就走，她忙着去见海青的主子，没时间等候太后。

佘吕美此番举动，让在场宫婢们哗然。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不守规矩的人，此人还是礼王妃。

一个宫女忙去拦要走的佘吕美，“王妃，请稍等。”

一个宫女去请示坐在内殿的太后。

佘吕美是拦下了，可这让得知情况的太后怒不可遏，重重掷下手边的茶杯，震怒道：“岂有此理！”

太后经宫女搀扶，快步走出，看见佘吕美停在门边，她手指直指佘吕美，吼道：“谁给你的胆子，哀家没让你走，你就走！”

什么胆子不胆子，佘吕美听不懂，她的蛇胆，向来都是大的，就没有变小过。

佘吕美道：“太后宣我入宫，我不见太后你，我就问那宫女，那宫女说要等，我问那宫女要等多久，宫女说不知等多久，我不如就走了，太后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来见你。”

一口一个太后，连母后都不唤一声，太后拧紧了眉。

还自称‘我’，真是要好好教她规矩了，不然来日周衍都要给这个从西域小国而来的王妃当狗了。

太后道：“林嬷嬷。”

那从太后身后走出来的林嬷嬷，手持一条已风化的荆棘藤条，答了一声是。

荆棘尖锐，风干的黑尖牢固不可摧。

明摆着就是要对佘吕美用刑了。

这一切早有准备，今日太后召佘吕美来，就是在佘吕美‘不听话’时，留出这么一手。

棍棒之下出好人，太后不信还打不服这个小妮子了。

在太后的授意下，孝慈宫的门被迅速合上，阳光隔绝在外，暗影里，人影站位呈一对多。

佘吕美一妖，面对她们多人。

*

孝慈宫外不远回廊偏角，周衍坐在此处等候见完太后出来的佘吕美。

之所以坐在这里，主要是这里人少，少有人经过，不易被人看见，他顶着这张与周康相同的脸出现在宫里，那是一定会被当成周康，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可受不起这声万岁。

他这从生下来就疾病缠身的身子，能活到百岁足矣。

脚下有两只蚂蚁因争夺食物打架，周衍埋下身好奇去看，不远处，正逢狐狸精吉祥经过。

她穿着宫中最下等的粗布麻衣宫女服，拖着木板车，身后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粗布麻衣宫女服的宫女，扶着木板车上的大桶，以防在木板车行进时，桶内液体倾倒而出。

吉祥现在进了宫中杂务坊干活，她拉着木板车，负责在各个宫所里收集恭桶里的秽物，那些秽物全部聚集在木板车里的那个大桶中。

是真臭。

周衍蹲着看蚂蚁，隔着一段距离都闻到了那股臭味儿，他没抬头去寻找那臭味，只纳闷这宫里从哪儿传出了这么臭的气味。

倘若他抬头，他定能看见推着粪车经过的吉祥。

他以为的狐狸精吉祥，在宫中吃香喝辣，当着被人伺候的娘娘。

实际上的狐狸精吉祥，接近皇上周康失败，被发落贬为宫中低级宫女，没了狐狸精这身份，还从男变成了女，可谓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与吉祥刚好错过，周衍从地上站起来，摇晃双臂，活动起了筋骨。

此时佘吕美从孝慈宫走出，转头就看见不远处活动筋骨的周衍。

“周衍。”

她喊了一声，周衍回头看见她从孝慈宫里出来了，小步向她跑了来。

“夭夭，见过母后了吗？”

“见过了。”

周衍道，还挺快。

不算快，把太后和其他宫女撞翻，还是颇费了佘吕美一定的力气，额头都渗出了几滴汗珠。

“走吧。”佘吕美拉着周衍就要出宫。

周衍问起太后对她如何，佘吕美答道还行。

若要佘吕美说真心话，那太后是不行的，太后关上门，准备让嬷嬷和宫女对自己用刑。

自己堂堂一个蛇妖，被她一个人教训，那多没面子。

佘吕美就速速蛇形走位冲上去，释放出尖锐的蛇牙，对着她们每人咬了一口，太后是被咬在了肩上，那个手拿荆棘藤蔓的嬷嬷，手腕被咬出了两个尖锐的牙洞。

孝慈宫上上下下数十人，无一人幸免，全被佘吕美咬了，中了蛇毒。

这蛇毒不会伤人性命，只会使人陷入幻境中，此时孝慈宫的人都陷入自身的幻境中，有人手舞足蹈，有人趴在地上学鱼在游泳。

一直等他们清醒，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咬他们，给他们下蛇毒的佘吕美，也会一并忘记。

在太后的脑里，不会出现宣佘吕美入宫见面一事。

凡是被佘吕美咬过中了蛇毒的人，记忆只停留佘吕美咬他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