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喜亲自到凤仪宫接了陆雪妍去到景福宫,她下轿时,见已经有六个新的太监和六个小宫女在院中相候了。
“奴才/奴婢参见惠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依照本朝后宫用人制度,皇后身边有十二个太监、十二个宫女侍候,皇贵妃、贵妃则是十个太监、十个宫女,四妃为八个太监、八个宫女,用人依照位份依次递减。
原来陆雪妍仅是良媛,身边只能用两个太监、两个宫女,现在贵为惠妃就要增派人手了。
高连喜恭着身子说:“娘娘,这几个新的太监宫女是奴才在内宫新寻来调/教好的,您若用得不顺手,随时同奴才说。”
陆雪妍微微一笑:“你调/教的还能不好?卉秋,赏。”
皇帝说过今天要册封她,所以卉秋也准备了给新人的荷包,这也是宫里的惯例。主子虽然可以打骂奴才,但是极少有主子不顾脸面,见面礼都不给的。
从太监、宫女大喜谢恩。他们可是真的高兴,现在后宫风向谁还不知道,这位惠妃娘娘可与旁的妃嫔不同,真的是不依靠家世的盛宠。
今日一见她如此风姿,太监宫女才觉这也难怪了。
高连喜提醒陆雪妍,还要沐浴更衣,穿上惠妃品极大妆去太极宫谢恩。她不是皇后,没有册封大典,她也不是从宫外嫁进宫里的惠妃,只是晋封,所以就没有那些复杂的大礼了,只有前去谢恩。
陆雪妍便由卉秋、芊儿率领着别的小宫女在屏风外候着,自己沐浴完穿上肚兜和丝绸中衣。尽管她现在已是妇人之身,仍然不习惯让别人为她洗澡。
她穿好中衣之后,才让卉秋、芊儿率领小宫女进来,小宫托着本朝惠妃的鞠衣的衣服配饰。
惠妃并不是皇后,礼服没有袆衣,只能穿鞠衣,她是一品惠妃,按礼头戴花九树并两博鬓。若是皇后则戴花十二树并两博鬓。
是尚宫局尚服、尚工两局中的巧匠新制出来的,用料、做工与设计都是最为精细的。
陆雪妍穿上礼衣,由两个新来的擅长梳头的宫女为她挽发,戴上黄金镶嵌宝石的花九树冠。
陆雪妍只觉得自己头上猛然压下七八斤的东西,这东西也亏得只有受册、助祭或朝会大事时才戴,不然脖子一定要出问题。
其实这还是尚工司珍考虑过舒服的问题尽量减小黄金的用量,往精巧里打造的。
宫女为她上妆,还在她额心画了梅花钿,对镜一看时,竟是摆脱了些稚气,变得妖娆起来。
陆雪妍乘着步辇,高连喜、卉秋率着四个太监宫女随侍,队伍浩浩荡荡前往太极宫。
一路遇上太监、宫娥、侍卫纷纷屈膝下拜,陆雪妍坐在辇上只觉得今天好热,这花九树戴久了要中暑。
谢承骁作为殿前司副指挥使正在太极宫一带巡逻,见队伍浩浩荡荡过来,心中生出说不清的异样滋味。
他想见她一面,可是当他终于遇上时,他却只敢远远看了一眼,她经过身边时,他绝不敢抬头窥视。
在含凉殿前下辇后,高连喜扶着陆雪妍进了殿内,叩拜谢恩,山呼万岁。
赵凌恒下了座来,亲自扶起她,微笑道:“爱妃穿着这身礼服,犹如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陆雪妍只有勾了勾嘴角,说:“谢皇上夸奖。”
“从今以后,你就是朕心爱的惠妃了,在宫里也没有人敢欺负你。”赵凌恒抬手轻轻描摹她的娥眉,“安心在宫里住着,若是为朕生个孩子,朕便晋封你做贵妃。”
陆雪妍垂下眼帘,暗想:这是卖身卖了一个高价吧。
陆雪妍说:“那生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赵凌恒莞尔,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还挺贪心的,你还想当皇贵妃吗?”
陆雪妍本来想说当皇后,可是想一想王皇后并不受宠,还要统率后宫,主持宫务,日子也不自在。如果是要在后宫待一辈子,当然是当皇后保险,就算不是自己儿子当皇帝,也是母后皇太后。
但是她不想呆一辈子,只怕还是不要怀孕得好,现在她不是安全期时都讨了避子汤喝。她和皇帝说了,女子年未过十七怀孕,难产而亡的机率要高一些。
皇帝找来妇科的大夫一问,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到底还是不想失去她,万一在她不适合怀孕的年岁怀孕又被人暗算,那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皇上,我得回去了,头上这个‘花九树’戴着又重又热,我怕脖子断了还长疹子,还有礼服也好热……”
“过来谢恩还嫌弃花冠重的,也只有你了。”赵凌恒淡淡一笑,“那快回去更衣吧,今日十五,朕晚上不过来了,早点歇着。”
到目前为止,赵凌恒在后宫上也没有让人挑出什么大毛病。虽然有宠妃,但是没有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初一十五都是在凤仪宫歇的,这方面比之前几任皇帝要规矩多了。
他不希望内帷稳影响他在外朝的事业,他宠爱哪个妃子一些却没有人可以限制他,千百年来,哪个皇帝不是偏心的呢?但是如果完全无视皇后,皇后威势全完,无人辖制宫人,就会起大乱。
正说着,听王世安来通报,珍妃前来谢恩了。
陆雪妍转身就走,她才不想看一个风流男子左右逢源的得意样子,也不想配合他齐人之福的美妙蓝图。
赵凌恒哪知他说走就走,“站住。都做了惠妃了,该学一学规矩礼节。”
陆雪妍无奈,才回身朝他屈了屈膝:“臣妾告退。”
赵凌恒:“……”
陆雪妍走出含凉殿大门时,就见穿着妃位品级礼服的傅思瑶俏生生伫立在那儿了。
这时她已是惠妃,傅思瑶朝她微微屈膝:“见过惠妃娘娘。”
陆雪妍皮笑肉不笑,说:“是珍妃呀,皇上赐你一个‘珍’字的封号,意思是你是他的珍宝吗?”
傅思瑶低头道:“臣妾蒲柳之姿,哪里当得皇上的珍宝?恐是因为臣妾名中带一个‘瑶’字,与名相呼应才赐‘珍’字。”
陆雪妍淡淡勾了勾嘴角,说:“进去吧,皇上该在等你。”
陆雪妍由高连喜扶着下了台阶上了步辇,又浩浩荡荡回去了。
……
傍晚时,谢承骁下衙回镇国公府,就听他院子里的小厮来报,镇国公让他一回府就去书房找他。
谢承骁换了一身家常便服,才去父亲居正的正堂书房,在门外得允才进去。
谢青江坐在书桌后,让他入座后,才说:“今日你为何掺和后宫册封的事?我们家素来不掺和后宫,你也忘了吗?”
谢承骁站起身来,低头说:“孩儿知错!”
谢青江怀疑地看着他,又说:“我们家与吴郡陆氏虽然有些往来,但是那陆近山只是旁支,与我们家素无往来。你为何要支持皇上册封惠妃?是皇上令你演双簧吗?”
谢承骁沉吟片刻,才道:“……惠妃娘娘是沈医圣的师侄,我幼年时双目失目,是沈前辈治好的。”
沈医圣原来一直隐居于药王谷,八年前开始的与契丹一战,他一片心怀苍生的济世之心才出山为受伤将士治疗,可那时双方几十万大军厮杀,受伤将士无数,沈医圣竟然殚精竭虑活活累死。
谢承骁这才吃了一惊:“沈医圣的师侄?那她是秦医仙的徒弟?你从前见过她?”
“未曾。只是前几日遇上惊云山庄的云九和雷姑娘,听他们说起的。”
谢青江想了想才感叹一声:“秦月泠的徒弟怎么进宫去了,深宫内苑忌讳多,秦月泠的弟子武功医毒定然不差,可别出什么岔子。”
“她不会武功。听说这是陆家长辈的安排,不是秦医仙做的主。”
谢青江蹙着眉,说:“往后少惹这些事。红颜祸水,你七舅至今为了秦月泠不肯娶妻,当年司马卓一死,他还以为有机会了,一等就是近二十年。”
虽是甥舅,可谢承骁和慕容七郎的相处时间不多,还是小时候见过。近年只听说过他至今未娶,原来竟是为了秦月泠。
谢承骁忽然心想:倘若秦月泠是她那样的女子,七舅不肯另娶也不奇怪。
谢青江叮嘱他下不为例,谢承骁才回自己院子,却见已穿回男装的司马容来了。
近日他带着镇国公府的下人一起去雷蕾遇上那个人的市井打听。
司马容一点没有做客的样子,已经进了他的内堂坐着,自己动手倒凉水喝。
“那事儿不好办呢。”
谢承骁目光一冷:“你查到了?”
司马容叹道:“市井里杀猪的刘三儿认识的人多,就识得这人。你猜他是什么人?”
“不是江湖人?”
司马容轻轻点了点头,说:“是尚书右仆射李道/□□上的人。他叫王忠良,是宫里贤妃的奶兄。我猜凭宋义的能耐,只要有画像和人手,不会连这个人都查不到。他之所以这样结案,只有一个可能,是皇上要压下此事。”
谢承骁坐在了桌旁沉默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这么看来,皇上也并非真心爱她……”
“真心?爱?”司马容奇怪地看着谢承骁,“小谢,你在说什么?”
谢承骁回神,淡淡道:“今天皇上想要册封陆姑娘为贵妃。当时崔御史还有很多官员都反对,皇上表示退一步,就册封她当了惠妃。”
“惠妃?这才进宫一个多月就当上惠妃,看来皇帝很喜欢她……”
“我从未见皇上对一个女人这么花心思谋算,我原也以为皇上很爱她。可是也并不似表面看着一样简单的。”
司马容笑道:“皇帝那样的人,能为女人花心思都很难得了,还想怎么样?难道要他为了当时还是秀女的陆氏突然发难将李家下狱抄家吗?那谁能马上临时接手户部或代替他进政事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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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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