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个很难想象到的画面——和林子业在同一个班上课。
石启澜觉得自己的好运似乎用光了,他的座位既没有和靠窗的林子业成为同桌或前后桌,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挨着秦兆栋,反而是个两不搭边的中间位置。
同桌是个可爱的女生,叫王瑶,目前担任班里的学习委员。
她没有像刻板印象那样,带着厚厚的眼镜,拿着笔记本把那些在课堂违规的同学都记下来。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自己跟她在自习课偷偷摸摸下五子棋。
两个人用铅笔在作文纸上博弈,分出胜负再用橡皮擦掉开始新一轮。
下了自习,这把还没结束,秦兆栋凑过来支招,大嗓门嗷嗷的,又惹的一些人围过来。
最终女生找到了漏洞,围观群众直呼赢的漂亮。
王瑶哈哈大笑着起身去找姐妹。石启澜作为输家自觉拿橡皮把‘棋盘’擦干净。
“跟我来一把吗?”,林子业坐到了王瑶的位子上,问他。
石启澜闻声,脑子一空的愣住了,还好嘴比脑子反应快,几乎是对方刚问完,他便不假思索地点着头应了下来。
下棋时石启澜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赢又认为自己不会赢。
可就这么轻易输给对方又怕被看轻……
他下的比之前都谨慎不少,下笔一次比一次慢。
林子业看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落子飞快,不给石启澜过多思考的机会。
上课铃响了,两人还没下完这局,林子业起身还座位给王瑶。
石启澜拿着两人还没下完的作文纸,偷偷收进了抽屉里。
实验班跟普通班的最大的区别其实是氛围。
别看课间或者自习时全都聚一起松松散散,玩玩闹闹,真到了上课的时候,大家都会认真听讲,遇到不会的题目不会图轻松去抄,而是缠住老师问个明白。
石启澜也有不懂的地方想问,刚站起身起身,下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一听到铃声飞速变脸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林子业,丢下几个同学,抱着书本就跑了。
石启澜:傻住,还能这样?
那几个同学竟然没什么反应,仿佛习以为常了。看老师走了也只是把书合上,十分默契的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往教室后面走。
石启澜不明所以,想看他们要找谁。
林子业桌面上已经提前摆了几张草稿纸,像是正在等他们过来。
王瑶问石启澜下节课是什么,见石启澜没回话正看着什么发呆,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被好几个人围住的林子业,笑了起来,说:“那都是老王(数学老师)留下的烂摊子。她在实验班是出了名的一下课就开溜。之前林子业还没来班里的时候,老王都会把人推给我。”
石启澜闻声回过了头,问道:“可是林子业这位置离讲台也太远了吧,年级第一还得坐最后?”
王瑶叹了口气:“就他这大身板,这大宽肩膀子,你让他坐前面,咱们半个班都别想看板书了。”
这倒是,这班里还真没几个刚到这个年龄就长势这么喜人的男生。
石启澜应了声没再追问了,赶紧把不会的问题拿出来王瑶。
王瑶:?
虽然实验班的早到晚退把战线拉的有点长,但他每天都会看到林子业,就算一天下来半句话都搭不上,心里也是感激的。
能在一个班真是太好了。他已经不能期待更多。
新学科对石启澜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书本上的知识可以读通,想要理解却很难。
他总是要放学回到家重新回炉一次,累但效果还是有的。
王瑶知道他以前是普通班考上来的,但不知道他原来就是个学渣渣,还以为这么勤奋是正常操作。
真正发现他变了的另有其人。
吃完晚饭,他回屋做作业。手机一直在震,是八卦魂燃烧的秦兆栋发来的信息。
‘为爱冲锋吗?’
‘是谁让你一改往日颓废本色,变成三好学生的?’
‘有偿啊,你说了我也可以跟你分享一些小秘密。’
‘你喜欢的是班花吗?’
‘不会是你同桌吧??’
石启澜无语了,没好气的回道:这么能猜,为什么不猜喜欢你。
一句话就让手机安静了。
石启澜继续做作业。
就像失足掉进井盖的人,再看到地上的井盖时,总会比别人更多一份谨慎。
他现在就像这样。已经掉过一次,他不想再掉第二次。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有能力一直和林子业成为同班同学。
为此他十分有动力学习,咬碎了牙去啃自己非常不擅长的科目。
倒不是因为存了什么不可说的心思,只是担心有一天,上天不再垂怜自己,他靠自己也可以靠近对方。
他只是单纯在追光,不想影响任何人。
石启澜比较希望林子业能一直高不可攀,由他一步步的去攀登至同样的山巅。
所谓的顶峰相见。
即便现在的他太不够格。但努力努力再努力再努力,总不至于原地踏步。
他不相信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只知道努力肯定不会有错。
第二天校门口碰到秦兆栋买早饭,石启澜刚要跟他打招呼,秦兆栋嗖就跑了。
那拼命躲闪的神情,石启澜意识到自己昨晚的鬼扯八成被对方当真了。
把对方连拖带拽拉到操场的时候,秦兆栋还一脸略带别扭的让自己有话快说。
石启澜眼看着操场的人多了起来,他们俩个大男生在拦网把边儿站着,本就醒目,秦兆栋此时的表情还莫名有点羞怯,石启澜头都大了。
他再三强调自己只是开玩笑。
可秦兆栋完全没在听,自顾自的说:“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你早就想跟我考一个班……可是,”
他有点为难的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石启澜头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他们俩吸引的视线越来越多,石启澜只好半真半假的说:“大哥,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但真的不是你,我发誓,求你别瞎想了!”
秦兆栋看了看石启澜的神情不像开玩笑,他惊了。原来石启澜还真有喜欢的人啊!
秦兆栋松了口气,总算笑出来了,锤了石启澜肩膀一拳,说:“我说你怎么这么拼了。”
他俩回来正好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石启澜桌子上还是上节课的书,他回头赶紧翻书包换书。
找书的时候,下意识往林子业那边看了一眼,座位上是空的。
林子业去哪儿了?
这节课老师课讲的很紧凑,他在努力跟进度的间隙还是没忍住写了张纸条传给同桌,想问问怎么回事。
这张纸条还没得到回复。
班门被敲响了,班主任一边小声和上课老师说抱歉打扰一下,一边带着一位成年男士进了教室,男士走到林子业座位上,把他的东西快速收进书包,拿上后便和班主任一起匆匆离去。
这节课上的太漫长了。
石启澜有些心不在焉。
为什么会有人把林子业的东西都带走?
林子业去哪儿了?
他瞬间想起那些突然消失的蜗牛,那两只被逮回来死去的刺猬……
他总觉得林子业出事了,脑子里全是不好的猜测,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浪接着一浪往上涌。
石启澜连个招呼都来不及跟老师打,拉开教室门跑了出来,刚跑到走廊没两步就一个腿软,半趴在了地上,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小时候经常这样,去医院就医,医生说他可能在当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导致呕吐。原本现在大了些这个毛病不太容易犯,没想到今天不知道怎么又犯了。
由于家里没人接他回家,石启澜只能在医务室躺着休息,医生见他状态还可以就没打止吐针,让他等好些再走。
知道林子业转学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没有具体消息说清楚林子业为什么这么突然转学,也没人知道他转去哪里。
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
石启澜的好运仿佛到了租期急着还,初二的同班时光还不到半年,他就意外失去了一起学习的机会。
还想要努力奔赴,到头来是一场空。
在林子业转学大约一周后,石启澜帮忙把运动会统计名单交班主任,他刚准备敲办公室门,便听到了班主任和其他老师聊天。
“……惜的,不过林子业在这边也没别的亲人,肯定还是要出国找爸妈啊。”,班主任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另一个老师叹了口气,搭茬道:“他爸妈倒放心的下把孩子扔给老人,还好林子业争气。”
班主任:“是啊,从小被奶奶带大的,这老人突然去世,他得多难受啊。他爸妈一来就又退学又让他出国的,连个适应时间都没有……。”
石启澜他问秦兆栋的时候,对方把话又扔了回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啊。”
石启澜呆住。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对劲,石启澜试探的问道:“在你眼里,我们关系很好吗?”
秦兆栋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随即举了几个例子出来。
“平安夜你桌子上的苹果是林子业送你的啊,他还送了我一个。你吃的那个就是他送你的啊。那一堆苹果,没给我吃吐了。”
“你送我喷雾林子业知道后就给切走了,我后来磕到腿想找他要,他非说用没了。多抠门啊这人。”
“他一走还让人有点不适应。我这球又凑不齐人了,不过现在这逼课搞得我也没空打。对了,你数学最后那题解出来了吗?多少啊?”
电话挂断的时候,手机已经微微发烫。
石启澜想细嚼慢咽的消化刚刚听到的大量信息,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此时头疼的厉害。
数学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什么,林子业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前面的问题第二天老师会讲,后面的问题,他能找谁去问呢?
他知道的是,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没机会再听到了。
在对方消失后,石启澜才知道这些事。错过的刚刚好。
他几乎是无法控制的,用手机给那个他隐蔽备注的号码拨了过去。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谁能说这不是一场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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