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画布(27)

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街上也是人影萧条。

刚出大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再在喊:“等...等一下!”

几人停住脚步,向后看去,见着一男一女狼狈地跑过来。两人的视线很是火热,一时竟难以分辨究竟是太过震惊还是喜悦。

他们快速跑到几人跟前,气都没喘过来就说着:“你们也是玩家,是吗?”

也是。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解。

最后,林闵声站了出来:“换个地方说吧。”

-

等众人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后,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而他们的沉默给乔声和骆训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两人甚至把所有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骆训开口:“怎么了吗?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难道你们是刚进来的?”

怎么看怎么不像。这些人无论是气质还对危险的感知,都像是已经出入很多副本的老玩家。他们每个人身上像是沾染了不少血气和戾气,甚至让他们一度不敢找过来。

张珂从听完骆训的话就一直蹙着眉,别说他想不通,可能在场的几个老玩家都想不通。

“一般副本要是开始了,除非结束,是不会再有新的玩家进来的,无论是新人还是老玩家。”林闵声解释道,“除了惩罚副本。”

“更别说你们的副本任务跟我们的根本不一样,一时间...我想不明白系统究竟什么意思,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骆训两人怔愣住了:“不一样...怎么会这样...”

在这之前,他们还以为能遇到带他们出去的人,再怎么样也好过他们单打独斗。可现在他们的任务不一致,骆训甚至说不出让他们施以援手的话来。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会不会...”乔声走了过来,“像通关选项一样,可以任选其一来完成?”

张珂打破她的幻想,摇头:“任务一旦发布,所有的信息都不会发生修改。除非是支线剧情或者个人任务,才可能在副本开始之后颁发新的任务。”

两人心都凉透了,肩膀瞬间垮了下去。乔声脚都有点软了,要不是被骆训扶着,都可能摔在地上。

看这两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

张珂看了看杨旭,又看了看林闵声,视线重新落在他们身上,长叹口气:“不过你们的任务,很有可能跟画展活动有关。”

两人一听,像是激起斗志似的,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朝张珂看去:“画展活动,是像参观那座摆满展品的房子一样吗?”

他们并没有参加拍卖会,对那座房子中的凶险一无所知。

张珂语塞,他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过于幸运了还是过于不幸。这要是好运气,也不至于被系统拉了进来。要是不幸,以他们这手无寸铁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在这个副本活那么长时间的。

“没有那么简单,”林闵声说,“这个副本的背景,你们有摸清楚吗?”

两人互视一眼,迟疑地摇了摇头。

乔声开口:“我们有遇见想抓比伦人的士兵,镇上的人似乎对比伦人也格外仇视。”顿了下,她又说:“我们遇到的那个镇民,满口谎话,但有一点做不得假。他特别想抓住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骆训说:“我们看到的那些展品,都是人体组织和器官做的吧?我有看到一幅画,跟我们一起进来的玩家皮肤上的刺青一模一样。那些士兵和镇民这么想抓住我们和比伦人,是为了这次的画展吗?”

三人很诧异,没想到骆训凭着这些线索能把这个副本故事结构猜的大差不差。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当事人没怎么注意,只感觉突然有点凉飕飕的,无意识摩擦了下手臂。

“是,你猜不错。”林闵声说,“所以画展的活动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它的每个环节甚至都可能沾上人命。要想完成任务,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刚好了点的脸色再次苍白起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隐藏在副本中的凶险。

至于副本其他的信息,林闵生没再补充。要是全都说出来,肯定给这两个人心里造成更大的打击。他看向站在巷口的那两个人,单崔宁和池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也漠不关心。

视线重新回到张珂他们身上,他说:“你们怎么看?”

-

“照这么说,现在我们认为的阿尔弗雷德,都是他做出来的人偶。”池殊的手指轻轻敲着拐杖,“可是林闵生说,那天艾布特的影子对他动了手,以一般的人偶怕是无法做到。”

这点他倒没有注意过,以之前那混乱的局面,他也没时间关注他们的影子。单崔宁凝神:“无论是艾布特还是阿尔弗雷德,都是他的真身?可...”

——他一开始是想杀死你,让我取而代之。

脑中忽的想起格丽妮斯这句话,单崔宁骤然止住话音。

玫瑰会吞噬□□的,而到最后,格丽妮斯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在工厂所见的她,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被玫瑰所蚕食,更是阿尔弗雷德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躯体。工厂的玫瑰是她,小镇的上的玫瑰也可以是她,所以阿尔弗雷德才会对镇民颁布玫瑰禁令。

而与格丽妮斯的心脏共生的阿尔弗雷德,创造出一个新的角色——艾布特。

格丽妮斯对维希镇民是什么感情可见一斑,尽管玫瑰状态的她没有伤害他们,但与阿尔弗雷德共生的艾布特却屡次对他们动手。

她的精神和人格是分裂的,她一面憎恨维希镇民对比伦人的所作所为,为虎作伥。一面又想阻止悲剧的发生,悬崖勒马。但无论如何,造就维希如今的局面,怎么可能没有她的手笔。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阶级权势是一条枷锁,更是一把双刃利剑。

“维希镇民的人皮都是有藤蔓幻化的,他们被它禁锢,被它操控,日复一日。所以整个副本才需要这么多的能量去运转。”池殊开口,“至于我们和所有的游客,就是他的能量来源。”

“而且...我猜测阿尔弗雷德与格丽妮斯,在这方面上并不共享。类似于谁杀死了猎物,谁就是绝对的所有权。”

“阿尔弗雷德和艾布特对我们的多次试探和攻击,何尝不是证明了这点?”

单崔宁皱眉。

瞥见单崔宁的神情,池殊笑了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阿尔弗雷德的真身。”

看向那边的几个人,池殊又说:“到时候我跟林闵生回城堡,你跟他们一起?”

单崔宁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池殊挑挑眉角。不知道为什么,倒是从他的眼神读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她边笑着边朝那边走去:“走吧,看他们讨论出什么没有。”

-

“所以...你没拉着她?”

刚走过去,就听到张珂崩溃的声音。

池殊问:“怎么了?”

几人脸色一言难尽,张珂胡乱地抓了抓脑袋:“那个小女孩不见了,接连发生的事都没时间关注到她,我还以为在杨旭那里,结果杨旭以为是我拉着。”

“以那座房子现在的情况,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瞥了眼林闵生,他的表情说不上差,只是有几分凝重。没等她说话,他先开了口:“我们本来就护不了她多长时间,如果现在花时间去找她...”他默了会,“以任务为主吧。”

他承诺女孩的母亲将她带出保护,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说没上心都是假的。只是副本里的东西都是虚拟的,物是,人是,感情更是。如今破关在即,他们自然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在这上面。

闻言,单崔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头摩挲着指环,并没有开口。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剩下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池殊说道:“我打算你们几个跟着维西亚去参加活动,我和林闵生去城堡寻找阿尔弗雷德的真身。”

“就你们两个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张珂有点担心。

“到时候他们的力量肯定是分散的,你们也未必比我们安全。”池殊的视线扫过张珂三人,“更何况你们身上的种子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

张珂语塞。目光划过手臂上的纹路,心中忽的有些忐忑,说不出来的滋味。

林闵生看了看乔声他们,视线落到巷外,那将黑未黑的天色上:“速战速决吧。”

-

前方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在近三人宽的路上。两侧是长势凌乱的漆黑枯木,胡乱伸展枝丫。风吹过枯枝,明明没有一片叶子,却仍听得到沙沙声响。

之前脱身的维西亚重新穿上了皮囊,幽默风趣的口吻给游客们介绍这一路的见闻,人群里总时时传来一阵欢笑。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根本没注意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或无心注意。

看着前往的方向,张珂的脸色愈发难看:“没猜错的话,他是要带我们去瓦伦丁河吧?”

见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骆训问:“瓦伦丁河那边很危险吗?”

杨旭蹙眉:“我们身上的东西就是在那里种下的。”

两人的视线落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

他们三人谁也没好到哪去,甚至单崔宁的更为严重。荆棘已经爬上他的脸,在他眉骨那里开了两朵花,近乎遮住了他一只眼睛。张珂他们脖子全都变了色,上面有零星几朵骨朵。露出来的手臂各有各的惨象,都有些不忍直视。

看到这个,乔声就想到那天晚上死死扣着她双手的血人怪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都是什么?”

张珂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单崔宁,说:“嗜血玫瑰,瓦伦丁河里有很多白骨,他们会在活人身上种下嗜血玫瑰的种子。”

两人大惊失色:“这东西会伤人性命的吧?那他岂不是...”

带他们去送死?

两人心里咯噔了声,浑身冒着冷汗。

张珂叹气:“所以到时候我们离那里有多远就站多远。”

骆训和乔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几个人根本没必要冒这份风险。现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们拖后腿。

骆训说:“谢谢你们,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们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张珂扬扬手,不甚在意:“我们也不全是为了你们,他们要杀死阿尔弗雷德取得心脏,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我们在这边也可以帮他们分散阿尔弗雷德的注意力。到时候有可能会顾及不到你们,所以这里面的凶险,你们自己要小心。”

骆训正了神色,点头:“好。”

垂首对上乔声担忧焦虑的视线,他无声握紧她的手,拍了拍。

-

随着靠近,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传来。隔着层层交叠的树枝,只能依稀看到那边有很多晃动的白色身影。但走在他们前面人群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谈笑声依旧。

几人在离瓦伦丁河不远不近处停下来,眼前的景象甚至难以用震撼来形容。

这里像是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玫瑰的摆饰将瓦伦丁河旁的空地圈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数不清的白骨游走在人群之中,它们有的端着盘子酒杯,像是一个个侍从。有的牵着游客,摆荡身体翩翩起舞。几根枯枝在他们手中拨弄,哪怕没有琴弦,都能拉出一道道音乐声。

而游客对此毫无知觉,仿佛在他们面前的是正常人一般。

而维西亚就站在一旁晃动着酒杯,满意地看着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剧。

单崔宁的视线在白骨那流转好一会,落到了维西亚身上,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天...”乔声往骆训那缩了缩身子,“这些人都没发现不对劲吗?”

张珂没说话,皱紧了眉头,心里暗自思索这一切。

从拍卖发生的事情和之前抓到的那个NPC伊德来看,没有被扒皮的人并不会变成怪物,跟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很大区别。但他们的情绪极其易变,也容易受到影响。这一路上,唯一有可能出现差错的...

“是那尊雕像,”杨旭开口,“他们被它影响了认知。”

想到那座雕像,乔声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和冲动。她难受地捂着心脏,连忙摇了摇头,想将它在脑海里驱散:“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连想到都...”

骆训把她搂紧了几分:“它是不是对我们跟那些人的影响程度不一样?我们应该不会变成他们那样吧?”

张珂不置可否:“或许吧。”

-

看见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白骨,乔声吓得近乎失声。

骆训的动作很快,将她拉到一旁,躲开了白骨伸出来的手。

下一刻,一柄黑色的花枪插进了它的脑袋,它发出几声“嗬嗬”声响就没了动静。

骆训怔愣地看了过去,就见对面的单崔宁挥动黑色长刀,没有丝毫犹豫地砍下白骨的头颅,它身上的泥土扑了他一脸。他心惊地朝周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四周已围满了白骨。

枪声很快响起,伴随着道道爆炸声,白骨的碎片扬得漫天。骆训两人都看傻了,四处逃窜,躲避朝他们抓来的白骨。

“接着!”

他甚至没听清是哪边传来的声音,察觉左侧砸来一个东西,骆训下意识伸手接住,是把银色长刀。看向乔声时,她手上也拿着一把,正一刀又一刀砍在白骨的身上。

骆训惊讶于她的果断和勇敢,随即正了心神,一心对付这些怪物。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维西亚的注意,单崔宁再次看他时,正巧对上了他的视线。但奇怪的是,他的情绪似乎过于镇静。脸上带着难以琢磨的笑容,他扬起手上的酒杯,朝他们举杯。

不对劲。

单崔宁眯了下眼睛,下一刻点地而起,冲向他。

一根根粗壮的藤蔓倏然出现在他身前,几乎不给他留有任何躲避的余地。两柄长刀在他手中显现,他用力朝前掷去,将藤蔓都拦腰砍断。踩着半空下坠的藤蔓残肢,冲到了维西亚的上方,他双手拿着黑色砍刀,猛地跃下。

砍刀砍断层层藤蔓没入地面,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坑,荡起的余韵甚至震开了四周的残肢,但原地唯独不见维西亚的身影。

黑雾消散,单崔宁捏紧在轻颤的手,侧首看去。

就见那道身影不知何时融进了游客当中,与那群骷髅共舞。他的手搭在它们的肩上,随着音乐舞动步伐。仿佛蝴蝶一般,轻轻落在他们身上,又转眼即离。

他毫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无论是游客还是他们的。人们加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对他而言,更像是对他种种举动的鼓舞与称赞。

单崔宁蹙眉。

眼前的维西亚跟拍卖会遇到的那个,虽然性格秉性很相似,但从实力来看,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不然他也不会被他逼到蜕皮脱身。

可如果维西亚要是有自己的□□,阿尔弗雷德也不至于弄一个木偶来做他的身体。最大的可能性...这个人跟艾布特一样,是阿尔弗雷德和格丽妮斯的融合体,也就是...阿尔弗雷德的真身。

可他的真身在他们这边,城堡玫瑰地里的又是什么东西?

想着想着,单崔宁双眼微睁。

谁又能保证真身只有一个?

那格丽妮斯的心脏在哪边都有可能。

余光看到白色的身影晃荡过来,一甩长鞭将它挥走,停在维西亚身上的思绪落到了这些骷髅上面。

瞥了眼不远处跟它们做斗争的张珂等人,又看了看与它们其乐融融的镇民,单崔宁握紧弓,把凑过来的骷髅一一射杀。

这些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受到阿尔弗雷德的控制,更重要的,它们本身就是镇民,惧怕他的存在,更加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只是...这会不会意味着,令阿尔弗雷德都畏惧的东西,它们也不敢造次?

思绪落下的瞬间,一条黑色锁链从他手中垂落到地上,数根荆棘在锁链间穿梭生长,玫瑰一朵接着一朵盛开绽放。在它成型的刹那,单崔宁就握着它,甩向那些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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