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爱吃，但同样挑嘴。

谈宋每次做的菜都会被他挑上那么两句问题，但大体上还是能让这位大爷满意。客人满意还能给个辛苦费，这位大爷满意……

他能送来一群客人。

谈宋心里平衡了。

“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规矩，今天轮到你洗碗。有疑问吗？”谈宋说。

饕餮摇头。

“对了，可以尽量洗得快一点吗？我的意思是，少玩一会儿水，行吗？神兽饕餮大人。”

“拒绝。”

谈宋道：“那如果你能在洗碗的时候少玩十分钟水，晚上我就把浴缸收拾出来，怎么样？我还买了新的泡泡球和小鸭子。”

饕餮沉默半分钟，回道：“成交。”

这半个月来，谈宋算是摸出跟饕餮相处的逻辑了，就当他是只超级大猫。

吃喝玩乐都帮着准备好，该教育的时候不能嘴软，凡事能顺毛就顺毛，顺不了毛就先放着，等能顺毛的时候再去处理。毕竟他的爪子可比猫咪的恐怖太多。

“那我现在去刷浴缸，晚上你想要什么味道的泡泡球？”

“我要闻闻都有什么味道。”

谈宋把新到的快递拆开，饕餮闻完，拿出其中一个，“今天放这个。”

“还要别的吗？”

“鸭子。”

“几只？”

“全部。”

谈宋又问：“六只全放？确定吗？”

饕餮坚定点头。

“今天泡澡时想吃什么？橘子可以吗？”

“可以。”

“上次的百香果果冻还想吃吗？”

“我喜欢葡萄的。”

谈宋一一记下，叮嘱他注意洗碗时间，往员工专用浴室走去。

浴缸其实不用大收拾，饕餮前几天刚用过，但出于天气和卫生考量，谈宋还是决定狠狠清洗一遍。

万一到时候自己心血来潮也想享受一回呢？他可不想泡着泡着，突然就见到一只不知名小飞虫。

饕餮按顺序放好洗干净的碗筷和锅具，预备着进入他期待已久的快乐时光。

然而，他的脚步却在浴室门口停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正趴在浴缸边上举着清洁刷仔仔细细干活的谈宋。

他的心里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在捏一只塑胶鸭子，软下去一点，又有些吵。

谈宋注意到人影，偏头看去，说道：“你洗完了？”

饕餮还是保持原样，呆呆地盯着他看。

“饕餮？”

谈宋又喊了一声，饕餮这回总算回神，问他有什么事。

“我还想问你呢，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我干嘛？不会又在想该怎么杀我吧？”

后面那句的声音一下子降低，生怕是回答正确。

原来是杀意吗？饕餮心想。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次的杀意和以往都不一样，但他还是将之归纳到那个范畴，而后说道：“这件事我不会放弃。”

谈宋：“事已至此，先泡澡吧。我把泡沫冲完就出去，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拿换洗衣，喔，已经拿了。那你先吃个橘子，吃完估计我也结束了。”

“嗯。”

饕餮真就拿了个橘子靠在门外慢慢吃，等橘子还剩最后一瓣的时候，谈宋擦着脸出来。

“搞定了，进去吧。”

饕餮把最后那瓣橘子给他，“赏你的。”

谈宋心情复杂地接下，“我去收衣服，你慢慢洗吧。”

说完，他把橘子塞进嘴里，转身走了。饕餮看了两秒，关门进浴室。

谈宋走出几步，心说自己这次买的橘子还挺甜，下回还去那个摊子买。只不过，这么甜的橘子饕餮居然会愿意分享给自己？

匪夷所思。

饕餮大半身子都浸在泡沫水里，整间浴室里满是泡浴球的香气。他顺手拿来个香脆的水蜜桃，咬下一大口，趴在浴缸边上若有所思。

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明白什么，他索性放空自己，靠在那儿感受热水在身上流淌。

谈宋收完衣服且叠好，回前台坐着确认预定情况。时近月底，前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少，定房间的三三两两，还有三天完全空白。

他倒是没太放在心上，非热门旅游景点就这样，一年就期盼在固定时节赚上那么一笔，而后去覆盖空白期的赤字。

只能庆幸房子是自己家的，不用额外交租金，水电费只要不乱来，一般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个伙食费……

一想到这事，谈宋就开始头疼，不过他当初都答应人家要包吃，总不能出尔反尔，再说了，饕餮还存了十万块在自己这儿，只拿来吃饭应该够。

“十万块全拿来买吃的，感觉能买一仓库。”他喃喃自语。

“我同意。”

谈宋猛然回头，就见饕餮头发湿漉漉，脖子上挂块毛巾，仰着脖子在喝汽水。

“这个口味！”谈宋忍不住大喊，“这是我特地留到明天喝的！”

饕餮道：“你刷卡买新的不就行了？”

“说得倒轻巧，花的可是我的钱。”

“是我的钱。”

谈宋一愣，他倒是忘记对方那张卡放在自己这儿，“好吧，到时候我用那张卡买，下个月月初给你看账单。”

饕餮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谈宋喊住他，“你头发还是湿的，都滴到地板上了。”

“不想擦，这样舒服。”

“客栈的木地板可舒服不了。”

说完，谈宋走上前，问道：“我能拿你的毛巾给你擦头发吗？”

“拒绝。”

“那我去拿新的，或者你自己擦。”

“拒绝。”

“你！这是木地板，泡烂了要换新，又是一笔钱，这笔钱我可是会从你的饭钱里扣，信不信？”

饕餮啧了一声，扯下毛巾递给他，谈宋展开罩在他头上就开始擦，他力道不大，至少饕餮那儿没见着反抗。

“怎么衣服也湿了，等会儿去换件新的吧，省得感冒。”谈宋说。

“你觉得我会感冒？”

饕餮的脸挡在毛巾下，看不出表情，但从语气判断，他肯定又在挑起自己的眉毛，眼底表露出难以置信。

谈宋道：“我记得以前看小说里写神兽也是会生病的，而且一病就是大病，不然又怎么会有专门为神兽种植的草药和丹药呢？”

“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但地板可能会被水泡坏是真的。”谈宋坚持己见，“反正擦干比不擦干好。下次再这样，我真会扣伙食费了。”

“你敢？”

“我怎么不敢？别忘了，你的钱可都是我在管。你……”

谈宋的动作突然停滞，转头去看门口，与之前出门的三位女客人面面相觑。

最左边的女客人率先反应过来，冲着他们笑，“我们没打扰到你们吧？”

谈宋也在笑，“没事。你们逛完回来了？我们这边晚上有夜市，你们去过了吗？”

“我们换完衣服就去，那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说着，她们三人侧过前台，往楼上走，没多久，饕餮就听到她们刻意放低实际上还是没瞒过自己的讨论声。

“我就说吧，他俩明显不对劲。”

“又是干你，又是我管你钱，肯定是一对啊。”

“难怪不让拍照，换我我也吃醋啊。”

“哪个在上面？”

“高的那个吧？”

“不都挺高的？”

“饕餮更高啊，明显高半个头，你没看出来吗？”

谈宋寻摸着时间差不多，结束动作，喊了饕餮一声，见他一动不动，又喊了两嗓子。

饕餮抬眼看他，“你吃醋？”

“吃什么醋？苹果醋吗？现在先不喝，那个味道太酸了，以后不买这个牌子。”

饕餮直了直身子，用手在自己和谈宋身前比划，“我比你高。”

谈宋道：“就你原型那个样子，人形不高反而奇怪吧。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去休息吧，晚上我守着就行。”

“我要吃夜宵。”

“……”

“那你还是待在这儿吧，省得吃得我房间一股味。想吃什么？我直接点外卖或者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夜市买。”

饕餮道：“我得看到才会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你点吧，点完我付款，不用点我的份。”

“我也没打算给你点。”

“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谈宋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戳戳划划，“觉得好用吗？提前适应一下，以后你的新手机也是这个样子。”

饕餮道：“勉强。”

谈宋点点头，又开始看电脑，这回是去查之前的评价，然后做出回复。

“怎么好几条都是在夸你的？我再看看。”谈宋纳闷。

饕餮一听，凑过来看，回道：“起码说明你们人族还是有基本的审美水平。做什么？”

谈宋又吸了吸鼻子，茫然不解地说：“之前我就很想问你，你身上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泡泡球。”

“不，泡泡球的味道我知道，是另一种，很淡，像香，我说的是庙里的那种香。”

饕餮道：“不清楚。别离我这么近，很痒。”

三个女客人默默下楼，默默路过他们，默默跑走。

没法默默看着的谈宋：“……”

他问饕餮，“你不觉得她们有点怪怪的吗？”

“不清楚，不在意。我要点夜宵，时间都被你浪费了，我听到你在心里偷偷骂我。”

谈宋：“那我以后光明正大地骂？”

“拒绝。”

饕餮交还手机，谈宋一看购物车差点晕倒。

“你晚饭吃了满满两大碗饭，菜一大半也都进你肚子，还能吃下这么多？”

饕餮道：“有什么问题吗？”

谈宋最终还是决定摇头，选择饕餮那张银行卡付款，等待外卖上门。

“我以前看人家说白天黄瓜水煮蛋，晚上吃饭货拉拉，一直就纯图乐呵。现在一看，你吃的这些没法用货拉拉，得用重装卡车。”

饕餮：“你在骂我？”

“这是夸奖，我保证。”谈宋说。

饕餮半信半疑，但没再多想，又开始戳平板看纪录片。

“你的亲戚还没有告诉你答案吗？”

谈宋没想到话题跳这么快，愣神十来秒才道：“没有。我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提到了什么违禁词，不然四姨那个表现也太古怪了。”

饕餮笑了一声，“一群缩头乌龟。”

“你既不缩头也不乌龟，能不能先说？”谈宋讨好地问。

饕餮：“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