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唐宋明确表示陶冶不要提龙化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尴尬情形，陶冶自己可忍不住不去想东想西。
毕竟是化龙诶......有句老话怎么说，龙本性......什么来着？
而且自古以来妖怪幻化成人这种操作从古至今屡见不鲜，据说是因为妖怪天生不懂七情六欲，所以必须要化成人形入世体验世间酸甜苦辣才能最终大彻大悟，达到历劫飞升的资格。
此说法真假暂且不论，妖要化人修炼那是为往高处走，是情有可原的，但在他身上他却要舍弃人的身份去变成个古老的动物，这又是为什么？
方诺缩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不回道：“你只是会拥有一定龙族的血统，又不是变成条纯血龙，混血种往往更强这个理论没听说过吗？”
“我跟人家又不是一个世界的！”陶冶怒道，“而且如果我是个混血的话，为什么还要经历天劫和封正？我飞升之后按什么算，金仙还是天龙？”
“你修真小说看多了吧？”方诺斜睨他一眼，“什么金仙什么乱七八糟的，雷击天劫是帮助你完成进化，提升你的血脉力量好让你能够达到近乎长生的状态，至于你想象的呼风唤雨什么的那是龙族的自然力量属性，就好比某些人能看到归墟后面的世界一样属于天赋点加成，跟渡不渡劫没关系。”
“那我的天劫日期是按什么算？人类的话大概三百年就要被劈一次，龙族的话可是五百到一千年，我总得知道自己大概什么时候会有麻烦吧？”
“哎呀~”方诺闭上眼睛往沙发上一倒，抬起手捂住脸，：“不知道不知道，我又没挨过劈。”
“搞笑呢，你这么个大妖怪摆在这里几百年了，上天不劈你？”
方诺耸肩：“略略略。”
陶冶忍耐着打人的冲动——主要也是因为他打不过——又问：“喂，老妖怪，再问你最后一件事，我的异变会影响我和唐宋的契约吗？就是说......会对他的生命有损害吗？”
“应该不会吧？”方诺道，“契约会延续，不受影响。至于他的生命，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预。”
“话是这么说。”陶冶坐下来，“但我真的不想再伤害到他。说真的，如果继续异变下去我早晚会对他作出不能原谅的事的话，我宁可一切到此为止，什么龙骨，什么归墟，我统统都可以不要。”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如今的他和你们一样受到古早力量的召唤，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和注定的命运，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也不要过多地去干涉他，只需沿着既定路线前行。”方诺深吸一口气，“毕竟还有我呢。”
敲门声传来，陶冶一跃而起去开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嗨唐宋！你来啦！”
唐宋偏过头：“方诺师兄？”
“请进请进！”方诺高声道，“你终于来了，陶冶烦的我都以为他要暴走了！”
“我要是力量暴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个奇怪的老家伙送入轮回，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说这些屁话。”
“就算你力量暴走我还是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打翻。”方诺起身，“小屁孩们这些天就住在这里吧，周围有什么没什么你们自己百度，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随便用。地下室设有能压制力量的特殊结界，方便唐宋随时把发生变异、力量失控难以自制的陶冶一脚踹进去；后花园是按照评级考试最后一关的场景等比复制的，不过因为买不到那么大块的地所以可见范围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大小，剩下不可见的都是折叠空间，你们进去的话它才会自动进行拓展，你们想进去玩的话记得带上AR眼睛，否则什么妖怪也看不到……”
“你这是在郊区给自己建了个游乐园？”陶冶打趣道，“果然是个有钱又会享受生活的老家伙。”
“没有你们家会玩。”方诺阴恻恻道，“陶家本家的训练场只会比我这个更壮观，更有趣，不过可惜，陶冶你现在的身份还进不去，只能勉强在我这里过过瘾啦。”
陶冶气的结巴半天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被唐宋推出去：“谢谢师兄，我们知道了。”
“不客气。”方诺侧头跟陶冶对视，眸中充满嘲讽，“对了，还有一点我忘记说——我入不了轮回，就算我有归处，那也只能是’归墟’。”
夕阳西斜，屋内洒落一地金光，陶冶撑起身体，四下环视寻找唐宋：“唐宋！饿！”
可能是别墅实在太大，陶冶半晌也没等到回答。
慢悠悠的起身，陶冶正准备到厨房冰箱里寻觅点吃的，唐宋从偏厅探头：“洗手吃饭。”
诶？
“什么时候点的外卖？”陶冶颠颠的跑过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唐宋做的饭！“天哪！你会做饭！”
唐宋无言以对，干脆装作没听到。
三菜一汤，白米饭盛好了摆在桌上。菜的样子到没有多惊人，但看起来就比餐馆里和食堂的要清淡，陶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
陶冶瞪大眼睛转向唐宋，囫囵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太好吃了！唐宋你怎么这么会做饭？是经常在家里做饭吗？”
唐宋轻咳一声：“我比较喜欢吃自己做的饭，干净，放心。”
“我也喜欢！不仅干净而且爆好吃啊！”
“......没那么夸张吧？”
“有啊有啊！绝对比寻常餐馆里面的好吃多了！”陶冶边吃边唠叨，“话说这个汤是什么，我看里面还有中药？你什么时候买的药材？”
犹豫片刻，唐宋道：“屋子里有个小药房，恒温恒湿的，我在里面稍微选了两个合适做汤的，和冰箱里的乌鸡用砂锅稍微炖了一下。”
“这个西芹百合也好好吃！”
“用菌菇水焯的，可能会有点蘑菇的清香吧，好在没有掩盖掉芹菜自己的味道。”
“太厉害了......”说话间陶冶已经吃掉了一碗半米饭，一扫全天的疲惫甚至感觉晚上可以和妖怪大战个百十回合。
“明天早上吃药膳盅吧，我已经提前把材料泡上了。”
“没问题！对了对了，一会儿吃完你去休息吧，这些东西我来收拾就好，做饭我不行，但刷碗刷锅我还是可以的！”
吃饱喝足，唐宋看了眼时间，确定自己的消食酸奶还有段时间才能好，而后坐在沙发上用ipad看文献。
“不要吃完饭马上看书啦。”
“嗯？”
“我一看书就会心情卒郁，心情不好就会消化不良的！”
唐宋笑笑，从善如流的放下iPad：“你家本宅不在帝都？”
陶冶摇头，神情略有些严肃：“当然不，陶家虽说是有些背景，但还没到爱好攀权富贵的地步，而且陶家的秘密太多，家里那群老头可不愿意待在天子脚下。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和你讲过陶家本宅，以及我是怎么‘回到’陶家的？”
陶家本宅在锦都山里，连本家两代人带十来户外家稀稀落落有个小村庄大小。地处虽然较偏僻，但陶家村早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就修好了上下山的水泥路，隔十几米就有锃亮的路灯，吸引了不少同样有些故事的小家族落户周围。
整个村子里房间最多也最漂亮的当属历代家主居住，大家长们议事的“雪屋”。
雪屋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多间屋子，虽然建在山上，规制仿的却是苏州园林，家里人为了“一步一景”的效果甚至引来山泉造出了锦鲤池，什么怪石竹林就更不用说了。
山坡开了片田，错落的种满了各种郁金香。
陶冶第一次去本家正是暑假，也不知道家里人用了什么方法，本该过季的郁金香依旧盛放，晃得陶冶还以为到了什么著名风景区。
他以为那一定是他人生中见过的最夸张最豪华的房子，直到今天住进这里。
若论房屋的面积陶家仍旧一骑绝尘，但方诺借给他们住的这栋四层别墅装修精美考究，摆在屋里的花瓶和墙上的挂画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够买得起的工艺品，挂钟他没仔细看，但很像是欧洲的古董。
后花园大小修饰暂且不论，能够仿真评级考试考场，并且配备AR体验器已经很令人服气。
唯一奇怪的是——这房子里的保姆呢？
按照电视剧里的描写，这么大的房子保姆和仆人不应该少于20个吧？这些人呢？
“师兄说这房子不是他的，是他朋友的，他朋友出国了所以暂时搁置一段时间。”
“那等人回来后院还能要吗……”陶冶道，“长成小区草坪那副样子他也不心疼？”
“打扫的人一周来一次，一次打扫两天，不过师兄说他们很专业，我们几乎感觉不到。”
“酷……”陶冶喃喃道，“我也好想有这样的朋友。”
“云间宫？”
“算了，那地方虽然漂亮又好玩，但境见、梦见我可惹不起。”
说是来这里应对陶冶的异变，两个人更像是过来度假的。
早上起来绕着花园晨跑、吃早饭、练习术法，中午吃完饭戴上AR一起到花园里面探索世界 打怪，傍晚玩累了在游泳池里飘一会儿，吃完晚饭还能在楼顶荡秋千看星星。
对比陶冶用不完的精神头，以及一定要突破方诺在地下社预设的各种术法练习副本外，唐宋更喜欢在别墅里面闲逛。
很奇怪，他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书房、琴师和卧室的布置都令他很喜欢，挂画等艺术品也都合他的口味，最妙的是屋里竟然有专门给猫咪设计的小楼梯和通道，可惜猫猫大概被原主人带出去了。
“我感觉今天状态特别好，没准能坚持到决赛圈。”陶冶戴上AR眼镜，活动活动筋骨，“唐宋，开始吧。”
不知道评级考试到底有多少种地图，反正他们两个这几天玩了十几把，从没遇到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也对，以方诺的实力怎么可能满足于几张一成不变的地图，他或许已经在这里玩过成百上千次，不断增加剧情不断提高难度，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尽力综合起来。
但这个游戏在进入之前不会给他们任何选择难度的机会，他们踏出的每一步，无论是深思熟虑还是随心所欲，遇到的情况都不是能被完全猜到的。
“我觉得方诺设计的这个游戏连攻略都做不出来，”陶冶道，“有时候完全是看运气的嘛。”
比如今天，两个人真的运气爆棚，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决赛圈。
“咻！”
陶冶眼疾手快的把唐宋往旁边推开，一支羽箭擦着后者的脸堪堪飞过钉在他身后的树上。
“被发现了，快跑！”
游戏里不光有各式各样的妖怪，甚至还有追踪玩家、本领高超的“猎人”，在游戏里坚持的时间越长，遇到猎人的几率也就越大，猎人的能力也会越强。
他们有的长于符咒，有的会制作陷阱，还有的像刚才这人一样武力值爆表，目前陶冶他们遇到过最危险的，是一个会“模仿”的猎人。
对方逼真的演技令陶冶差点相信这个人是误闯进院子里的。
是的，猎人和他们一样，也了解这个游戏的运行机制、世界观，还有外面的那个真实的世界。
对于这点，方诺的解释是：“花园里有WIFI，AI上个网了解一下天下事有什么稀奇的？”
“你就不怕他们从这里逃出去祸害真实世界的互联网吗？”
“没有他们难道互联网是一片净土吗？”方诺反问，“我会管好他们，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通常情况下，被“猎人”发现基本就意味着游戏即将结束，但今天两个人好不容易坚持到决赛圈，连妖怪都没摸到就退出实在太憋屈，干脆边躲边战。
“这箭是靠灵力发出来的。”陶冶道，“唐宋，帮我撑个护盾吸引注意力，我看能不能绕过去偷袭他。”
唐宋点点头，在林中炸开个红色符咒吸引注意力，而后张开结界往陶冶前进的反方向走。
羽箭不时撞在结界上，唐宋坚持了六七分钟感觉有些不支，躲到树后想要短暂休整，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唐宋。”
是蜚炎。
他怎么在这里？
“你呼唤了我，你不知道吗？”
唐宋茫然摇头，蜚炎眼见羽箭飞来，拉着自家主子在林中飞奔。
“这是哪里？”
“方诺师兄的后花园……一个模拟场景，这些都是虚拟出来的。”
蜚炎皱眉，看看手心被羽箭灼烧后的痕迹，摇头道：“不是。”
“嗯？”
“我说，这里不是虚拟的。”
“怎么可能，”唐宋笑道，“现实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场地？刚刚可能是我太累了或者太紧张，不小心触动了召唤，没事，你回去吧。”
“这里就是现实，”蜚炎固执道，“你也确确实实召唤了我，除非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唐宋思索片刻，抬手摘下眼镜。
蜚炎没有消失，周围的场景……也没有。
一定是因为他们还没走到花园折叠的那部分。
“陶冶呢……”唐宋带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带我往高飞一点，应该能看到他。”
“这不安全，我不能贸然动用力量。”
“那你回去吧，我自己找他。”
蜚炎仍站在原地。
糟了，唐宋靠在树上，骤然感觉到力量在飞速流逝。
“你太大意了。”
熟悉的声音，唐宋余光瞥到丝线反射的光。
他立刻向旁边跳去，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爆裂箭。
“唐宋！”陶冶正绕到猎人身后发起攻击，没来得及阻止已经飞出的羽箭。
蜚炎果断的挡在唐宋身前。
“！”
被猎人找到的玩家会淘汰，那么，妖怪呢？
再没人进入场景游戏的时候，猎人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能够不断变强？
唐宋脑海中冒出个可怕的猜想。
猎人的食物，是什么？
“蜚炎!”
他的周身腾起蓝色火焰，记得有一部动漫里说，这是恶魔的火焰才会有的颜色。
蜚炎身形不受控制的膨胀百倍，场景天空的结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力量如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的往外涌。
陶冶扑倒在地上，浑身痉挛皮肤开始鳞片化。
“控制你的力量！”唐宋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怒吼，“控制它！”
我的力量？
唐宋还有些迷茫，这是我的力量？但他不是陶冶力量的限制器么，为什么他的力量也会不受控制？
“任何力量都有暴走的风险。”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要畏惧它。和陶冶的力量不同，这份力量天生就是你的，你要学会的是掌控它。”
掌控.....
“猎人的羽箭有短暂扭曲现实的能力，而你为了不让这种力量伤害到你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展开了别的时间线，但没关系，现在时间线已经重合，你只需要慢慢的平静心情，收回力量。”
那陶冶呢？
“他不会有事的，只要你循着合拢的时间线向前便能看到他，把你的力量收束到他受伤之前。”
他需要一个能够压制住力量的地方。
地下室吗？
感觉到力量渐渐归于掌控，唐宋勉强压抑住心情，一步三晃的往屋子里走。
但那本不是该给他准备的地方。
“不要抗拒你的力量！”头脑中的声音骤然提高，“你能看到，你能感应到！去控制它，去呼唤他！”
我不明白——
“龙是你的式神。”
唐宋脚步顿住。
“你继续压制力量，只会更深的伤害他。”
出口仅有一步之遥，唐宋握紧拳头，艰难转身，跟随脑中声音念出古老的咒语，循着契约的金色光芒来到陶冶身边。
“我呼唤你，陶冶。”唐宋伸出手，“以我的生命，以你的魂魄起誓，我将守护你、治愈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