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姜晴来说，婚姻是一件蛮多余的事情：尤其是从过往经验得知的事实。

那张盖着红章的小本子，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人类社会发明的一种具有法律效力的仪式——

真心相爱的人不需要它来证明些什么，不相爱的人更不应该因此被绑架。

感情若能靠人类社会的法律维系，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怨偶……

姜晴找到老舅的时候，这个往日废话多得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胖子居然在闷头串串；

自从上次小燕哭闹一场之后，他就变得出奇安静，也不知道对婚姻的感悟感到哪里了。

“你怎么又来了？”

老舅一抬头，正好撞上姜晴笑眯眯的眼。

这家伙应该是致君那边的人，哪个疯女人——对此老舅打了起十二分精神：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姜晴不紧不慢地掏出小本子，翻到第一页，上面正好写着：

“我知道鳐鱼来过。”

他一边观察着老舅的表情继续翻页：

“也知道二手的事情。”

“知道哪有怎样？反正大家以前是一个乐队的认识也很正常啊……”老舅反驳。

嗯？有趣，继续第三页：

“钱最后都给你了，不是吗？”

他笑眯眯地就把小本子往前凑了凑：看清楚了吗。

烧火钳“哐当”一声被抄起，老舅脸一沉顿时化身土豆小家的守护者大喝一声：

“你TM到底——”

“王九！”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是二手。

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偷偷跟着自己的？姜晴皱眉，对二手私下跟踪自己的事情非常不满。

炉子里炭火烧得劈啪作响，点点火星溅出然后掉落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三人对峙的画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谁都没吭声。

那边都还在做料理前的准备工作，这边就已经端出成品静候大师品尝——

“嗯……？”

郑洋洋半信半疑地把一小勺咖喱送进嘴里之后竟然发出了“还挺好吃”的一声感慨。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会做咖喱耶——

虽然土豆洋葱都切得大小不一，萝卜丁甚至没有削皮就象征性地放了几颗点缀，但成品出锅居然香的离谱。

这是什么回事！新手光环吗？！

郑老板又舀了一大勺往嘴里塞，贪心得嘴角流下几滴泪水：巨好吃！

“怎么比咖喱屋的还好吃！救命，你到底放了什么！”郑洋洋好奇地把头探到锅里企图一探究竟。

“要不你是在搞不成的话，也开一家咖喱店算了……”

她指的是乐队那件事情，还有抄袭的问题。

“要是实在没人来买单，我天天去光顾你生意！我发誓！”

说到底以后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谈心，中午那场开诚布公过后，导致郑洋洋一吃咖喱就会想起鳐鱼的“悲惨过往”。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去咖喱屋下馆子了，可恶！又少了一个可以打发午饭的地方！

“秘诀嘛——”鳐鱼顿了顿，故作玄虚道：

“当然是爱！我放了爱！”

“……”有病。

郑老板居然没有接自己的茬，鳐鱼贱兮兮地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还是算了吧，我哪有那个天赋~”

鳐鱼倔强地认为聚光灯下才是自己的最后归宿，要站就要站在能听到掌声的地方；

台前也好幕后也罢，他天生就该是只开屏的花孔雀——

更何况，姜晴就喜欢这样的他；长成爱人喜欢的样子是他应该的。

“你小子！”

郑洋洋恨不得掏出手机给姜晴拍个视频，让他看看现在臭屁的鳐鱼有多恶心人；

可惜忙着吃咖喱两只手都暂时没空。

不过，要是姜晴看到大概也只是会感慨一下“真可爱”之类的云云……

“嘿嘿~”鳐鱼得意洋洋地扒拉着身上的围裙：你别说，还挺帅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郑洋洋不经意地又把话题饶了回去。

“嗯……就，先问问当年那堆人吧？说不定有人知道。”

“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郑老板把饭勺拍的啪啪作响。

鳐鱼感动得差点流下几滴口水，突然脑子一转又想到些什么好玩的：

“不如……”

“啊？”

一顿密谋后，两人一拍即合：郑洋洋继续给鳐鱼说好话撮合两人，作为交换鳐鱼则交出咖喱配方。

“你确定是这个？”郑洋洋看着鳐鱼递过来的小纸条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你的家传配方居然是在咖喱里倒某牌子的番茄罐头还有放奥X奥夹心饼（巧克力味）吗？

鳐鱼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对！

偏偏就是这么邪门的东西，可以让熬出来的咖喱既入口甘甜清爽又回味浓郁，好吃得让人想舔盘。

郑洋洋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在追求的新品研发居然在鳐鱼的配方这里找到了答案……

说到“追求”的话，二手也蛮多感想：

他意外地尊重姜晴，是因为觉得姜晴是个认真生活的人，而且有梦想也有自己的追求；

就是吧——除了追求的东西有点邪门以外，也都……还挺好的。

二手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姜晴就怎么栽在鳐鱼身上？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以前组队的时候除了天天活宝耍帅，会弹弹吉他以外简直一无是处。

他酸溜溜地摩挲着手里的玉串：自己好歹有点上进心，长得也不差；

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好说歹说就是比鳐鱼强些！

“难道是我发型不够帅气吗？还是说这身行头不够好看！”

二手也是进步了，学会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很可惜，他怎么蒙都蒙不对的……

于是二手这次来烧烤店前特意搞了新造型，穿的新衣服——整个人那是一个从头新到脚。

可姜晴就像着了魔一样，眼里只有那个该死的翻车鱼，真让人窝心。

在二手的暗示下，老舅后知后觉姜晴与鳐鱼的关系：震惊之余还有些忌惮。

在老舅眼里，鳐鱼就是个只会玩音乐生活不能自理的呆子，一路走来也是多亏身边人的帮忙；

解散后更是直接赖上了番茄，好吃好喝给人供着。

“原来如此。”老舅一脸古怪地看了一眼姜晴。

眼看老舅就要在心里误会地没边，二手只好直接点明：

“别瞒了，他早知道了。”

“啊？那鳐鱼不也？”老舅大惊失色。

“不不不，那家伙倒也还没有。”

姜晴也跟着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啊？”这两人一唱一和给老舅整糊涂了：姜晴成天在鳐鱼跟前晃悠，居然只字不提？

事实上，这两人也是最近才熟络起来的，也并没有整天晃悠。

不对头不对头，老舅印象里跟鳐鱼认识那么久，也没见他提起过有姜晴这么一个人；

这家伙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难道说是二手被骗了？

老舅撇嘴拼命给二手使眼色:不是说好只有咱俩知道吗？！

二手也无奈耸肩眨眨眼回应:我也没办法……

一开始对于真相，姜晴原本只是猜测，可现在看着两人精彩的表情就知道——稳了。

“什么叫你也没办法？”老舅恨铁不成钢地怼了二手一肘子。

老舅心里直打鼓——二手这张铁嘴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撬开了？这姜晴到底什么来头？

“你到底想怎样？”

看来二手是指望不上的了，老舅只好自己试探。

眼见姜晴点点头，把本子翻到第四页，上面写着：

“保持沉默。”

“啊？什么？”

老舅还以为姜晴是专门上门来威胁自己的，他刚刚甚至还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

这剧情走向也不对啊？你不是应该要帮忙跟着鳐鱼一起讨公道的吗！

“我都给你说了，你又不信。”二手好声没好气地解释。

实际上，他也没想明白：姜晴应该是跟鳐鱼站一边的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要两人都保持沉默。

他到底想干嘛——这一刻，老舅跟二手再此次统一战线。

难道姜晴就眼睁睁看着鳐鱼在深渊里挣扎？

表面上看，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岸边，像个无情的旁观者。

但老练的钓鱼佬都明白那个道理：猎鱼高手往往是最沉得住气的，也最懂等待的重要性。

姜晴跟前的深渊大海里游着各式各样的鱼，漂亮的，好吃的，新奇的……

可他的钓钩永远只抛向那条最难搞的鳐鱼。

从很小的时候到现在，一直都如此；

他向来固执，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而现在，两人被姜晴捏着把柄，乖巧得像是成了他桶里的一尾小鱼。

“那……要是鳐鱼来问二手的事的话？”老舅搓着竹子签暗示。

“对啊，咋办？”

二手假装不经意间拨弄了下新剪的发型，随口说了句有的没的。

实话实说，姜晴巴不得鳐鱼过来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倒也没浪费自己的一番心思。

临走前他特意叮嘱两人不要说见过自己的事情，两尾小鱼点头如捣蒜。

等姜晴走远后，二手在小燕的死亡凝视下也开始帮忙打下手串肉——

这就是家庭小作坊，小小烧烤店的经营铁律：谁来都得干活！

当然除了姜晴以外，遥遥还有小燕都蛮喜欢这个长相清秀努力生活的年轻人。

两人默契地串肉，一切尽在不言中，可老舅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那小子？”某人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

“你放屁。”二手想都没想就直接否认。

“哦。”绝对是，没跑了！

据老舅所知：这些年，二手身边也没见有什么固定对象，更别提说像是自己一样结婚成家了；

倒是成天混在牌场里当托儿捞几个偏钱过过小日子，成天东奔西跑也没个着落。

后来不知怎么的，受了次重伤后人倒是洗心革面了。

现在好说歹说也算是有个“正经工作”了吧——虽然老舅也不太确定。

看着昔日浪子回头认真过日子，感觉居然还挺微妙的？

老舅表示实在想象不出二手洗手作羹汤是啥样的绚丽场面。

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

等等——姜晴不是已经跟定鳐鱼了吗？

对此，二手也只是无奈摇头，一副“深陷情殇爱而不得”的唏嘘模样。

“姜晴到底给二手下了什么蛊？改天真要好好问问才行？”老舅边打量好友脸色边琢磨。

“鳐鱼到底给姜晴下了什么蛊？改天真要好好问问才行！”这边二手也在心里咬牙切齿着。

这么多年过去，这两人没用的默契倒也增加不少。

老舅忽然转了转眼珠——啧，这事儿，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戏：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