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按时下班,成渊把车停稳,飞速从车上窜下来钻进电梯。算算时间这会儿疏屿应该正在做晚饭,一想到他会穿着围裙出来给自己开门、接过外套挂在架子上并询问一天的工作是否劳累,成渊就忍不住在电梯里轻哼起来。
到门口,他用指节随意碰了两下密码锁,假装开不了,抬手敲门。
和预想不同,并没有围裙娇妻迎接他回家,甚至在他反复敲门后家里依旧静悄悄的,成渊面色一凛,迅速打开门:
“疏屿?疏屿?”
还是没人答应。他心里发毛,先是在厨房看了一圈,再穿过客厅来到阳台,平时疏屿最常出现的几个地方都没有他的影子。成渊咬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推开卧室门,赫然发现成念头发乱糟糟,坐在被窝里静静看着他,显然是刚被吵醒。
成念先发制人:“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成渊难掩怒气:“你在家不出声?”
成念把被子盖过头躺下,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妈妈说陌生人敲门不用理。”
在自己家成了陌生人,成渊快被气笑了,双手抱臂:
“我不跟你计较。疏屿去哪了?”
成念报以故意为之的鼾声,成渊嘴角抽搐,不轻不重地甩上门。
这死小孩。
虽然没找到疏屿,但成念在这,疏屿必定不会走远。最担心的情况被排除,成渊吊起来的心总算落地,刚把外套脱一半,门锁弹开了。
“哎?你回来了呀?”
是疏屿。近日降温,他穿着成渊的薄毛衣,双手捧着几个快递进了门。成渊帮他接过来,道:
“今天没加班。这些是什么?”
“一些毛线球,”疏屿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脸颊,“我织点东西。”
“嗯?”成渊略感疑惑,“缺什么去买就好了,织毛衣多麻烦。”
“不是,我是想着……”
疏屿用小刀划开快递盒,检查每个毛线球的颜色:
“我在这没有收入,也不能总是花你的钱。上次在小区散步,碰到几个小朋友,她们在聊自己在网上定制手工毛线娃娃,价格还不便宜,我就想着应该能用这个赚点。”
“一个娃娃能赚多少?又费眼睛又费时间的,”成渊皱起眉,“家里不需要你赚钱,我养得起。”
“嗯,我知道,你养得起是你有本事。”
疏屿淡淡道,虽然没表现出明确的情绪,但成渊能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放软了态度:
“我只是怕累着你,家里这么多家务你都做了,赚钱的事就应该交给我。”
疏屿笑笑,道:
“我说了,那是你的本事,我也有想做的事。”
成渊一时言不尽意,急得绕了疏屿两圈,突然福至心灵,一手撑着桌子凑上去,兴奋道:
“你要是想工作,咱们正儿八经签个公司。你大学什么专业?我帮你找。”
疏屿抬头看他一眼:
“我没上大学。”
这话一出,惊得成渊立刻反问:
“为什么?”
疏屿没答话,将毛线球放到沙发旁,留成渊一个人在客厅,道:
“我去做饭了。”
成渊满头雾水,当年两人就是在高考前失联,那时成渊不慎肺炎大病一场,出院后就被成昊通知疏屿已经跟着他家人搬走,从此几乎人间蒸发,这期间乃至这之后发生什么事,成渊一概不知。
虽然疏屿成绩算不上非常优秀,但是考上一所普通本科完全绰绰有余,即使发挥失常,还有那么多专科可供选择,怎么可能沦落到没有学上的地步。
他直觉这里面有蹊跷,正想到厨房问个究竟,刚走到门口,疏屿头都没回,只道:
“不要问,我不想说。”
成渊并不是能忍住的人,脱口而出:
“你遇到什么事了?是错过高考了吗……”
疏屿转过身,手里的砍骨刀反射灯光,晃了一下成渊的眼睛。alpha一愣,忘了自己下句话要说什么,疏屿默默把刀调换方向,捏着刀背将它递过去:
“帮我处理一下猪棒骨,我砍不动。”
成渊呆呆接过,疏屿打开水龙头洗手:
“我去把念念叫起来,不然她晚上该睡不着了。”
成渊咽了口唾沫,换了个话题:
“嗯……那个,什么时候学会织毛线的?”
疏屿洗手的动作很用力,长发垂下来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高中吧,当时想给你织条围巾,但是太丑了,拆了织织了拆,到最后也没送出去。后来就会了。”
成渊险些劈到自己的手。
“小心点。”
留下这句话,疏屿把手在抹布上擦了擦,转身出去了。
.
疏屿的手艺很好,不管是做饭还是做手工,他能用毛线织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又可爱又便宜。他试着在小区旁的公园口支了个简易摊位,打着提供定制作品的旗号,不少年轻人被吸引来下单预定一些动漫人物的毛线玩偶。疏屿的微信也被他们宣传出去,来了一波人直接线上下单付款,一问才知道全是大学生,公园离学校太远,懒得跑两趟,就直接微信预定,等织好了就来取。
疏屿觉得如果自己能把摊子支在大学附近,生意应该会更好些,于是开始查询交通路线,经过一番对比后发现坐地铁是最实惠的,但他从没自己坐过地铁,一时有些发怵。思来想去决定先在网上搜搜坐地铁的流程,以免自己连地铁口都找不到。
“看什么呢?总抱着手机。”
这样频繁的观看不知怎么引起了成渊的些许不满,他一把抓起疏屿整齐堆放在身边的毛线团,庞大的身躯压到沙发上,凑过去看疏屿的手机屏幕。
疏屿实话实说:
“我在看怎么坐地铁。”
成渊警觉:
“你要去哪?”
疏屿把成渊手里攥着的那些毛线团拿到另一边,手上钩织的动作不停,解释道:
“大学城,那附近客人多。”
“我送你去就行了,那是我母校,我熟悉。”
“不用,”疏屿摇摇头,“你工作忙,不能每次都麻烦你。”
其实从疏屿硬要自己做手工赚钱开始,成渊心里就有隐约一股焦躁:他不理解以他的收入这个家里有什么需要疏屿如此辛苦贴补的,在家附近摆摊也就算了,要是真到隔壁区大学城,来来往往的陌生人那么多,保不齐没有几个歹人会见色起意。自己亲自送疏屿去已经是让步,但疏屿一而再再而三推拒他,就像不愿接受他的保护,更不愿跟他亲近。
成渊一时有些着急,一手按在疏屿大腿上,脑门几乎顶到他的脸,声音竟有几分委屈:
“有什么麻烦的?你跟我说什么麻烦?我们什么关系?”
疏屿略微扬起眉毛,先是看了看成渊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又看着成渊因激动而闪烁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是啊,什么关系,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成渊咬牙,房间里的大象已经庞大到两人难以忽视的地步——这一对最早的恋人、曾经的母子和现在不清不楚的旧爱,在沉默中长久对视。成渊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喷涌而出的火焰在炙烤疏屿的唇舌,只等疏屿开口,为他们的关系宣判死刑。
但疏屿仁慈,成渊满心不甘:
“好、好,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是吧?你总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疏屿还是没开口,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纠缠的线。
成渊鼻子发酸,猛地站起来,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地跳动着:
“那就算我帮你的忙,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咱们谁也不欠谁,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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